上班下班, 吃飯睡覺,一日複一日, 很麻木。


    和韓母通電話,愉悅的口氣:“我去相親了, 遇到一個好男人,正在交往。”


    其實沒有,隻是不想讓她擔心,免得老怕自己斷了結婚的念頭。


    這年頭,單身女人,特別是大齡的還離過婚的單身女人的日子不好過,旁人怪異的目光和評論也就算了, 自己親人的那一關, 才更難過。


    所謂的好男人,是羅輝。


    那天去喝朋友的結婚酒,因是晚場,席散後想著吃得太飽還是走樓梯吧, 卻在轉角處看到兩個年青男子拉扯在一起。


    “我不想繼續, 所以請不要再來煩我!”其中一個決絕冷酷地說,掙脫開來,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去。


    她很尷尬,正在想著是裝作視而不見繼續下樓還是轉身走掉,留下的那個卻突然抬起頭,沮喪得快要哭出來的臉微微一愕然後叫住她:


    “韓佳音?”


    呃,認識的嗎?正自奇怪, 他卻自我介紹:“我是羅輝。”


    脫了醫生裝,去了眼鏡,她竟沒有認出來。


    有些發窘,為了剛剛發生的事,不意羅輝卻很坦然:“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他看上去難過得很。


    第一次去同誌酒吧,一個很大的院子,想看風景吹晚風的可以坐在屋外,想喝酒狂歡的可以進到裏麵,推開門,寧靜與喧鬧,界線分明,卻異常和諧地相融。


    酒吧裏燈光曖昧,人聲嘈雜,有男有女,望過去,和一般的酒吧並沒有兩樣,隻細看才發現,坐在一起交頸而談相擁而舞的大多是同性。


    她跟著羅輝進了裏麵,竭力不讓自己東張西望,以免露出少見多怪的神情。


    羅輝也不理她,徑自坐往吧台,叫了一支青啤,打開來就猛灌一口,卻被嗆到了,捂著臉咳嗽半天。


    她不知道說什麽好,連問話都不敢,隻小心翼翼地坐在他的旁邊,為他倒酒,或者遞上兩張紙巾。


    後來,羅輝常常笑她:“你可能是最不會安慰人的人了,別人要借酒澆愁,你肯定會塞酒缸給他。”


    那天他沒多久就喝得酩酊大醉,他可能是韓佳音見過的最有酒品的人了,也不鬧,也不說話,悶頭喝倒就算。


    費了很大的勁才把他送到附近的酒店。自此後常來找她,兩個都不是健談的人,有時候提幾瓶酒坐在車裏,一句話都不說,隻聽音樂,各式各樣的,憂鬱到骨髓,或者去blue酒吧,看他和他的朋友們瞎侃胡聊。


    久了,也習慣,連最初看到兩個男人擁抱接吻的那點尷尬都沒有,他們大多都很放縱,或者因為不被主流社會認同,所以,看在韓佳音眼裏,那種放縱就有著很深很濃的悲情意味。


    是絕望到極點的歡愉。


    但羅輝沒有,他總是文質彬彬的樣子,是她戲謔的永遠保持著醫生的清醒和法官的嚴謹。


    聽到很多不同版本的故事,有一次,看到一個明明很妖豔很嫵媚的女子,大杯喝酒大口吃菜,說最粗鄙的笑話,做不最入流的動作,常常一個人笑到流淚。


    羅輝看著她,目光很是同情,他說,他本來是個男人,因為愛情,所以變性,可還是得不到認可,男友拋棄了他,別的男人也不要他。弄到最後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半瘋半顛地生活,如同行屍走肉。


    她聽了唏噓不已,更唏噓的是羅輝的話。


    他說:“我不會變性,我相信我最後能夠勝利,所以一直會堅持。”


    羅輝的父母並不知道兒子的性取向有“問題”,他說,如果找到了同樣勇敢的人,我才會告訴父母我愛的是誰。


    可是,遇到的,總沒有他勇敢。


    有時候,看著他們,韓佳音才覺得,三十多年的歲月,她其實活得很浮淺。


    那些男子,很多都是極品,羅輝有次問她為什麽不再結婚。


    她笑笑說:“因為極品的不多,遇到了卻不同路。”


    因為路不同,所以隻有錯過。


    很久沒有鄺修河的消息,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三個星期,連同江河,都不再出現。


    她想,就這樣了吧?不去想,就當是遺忘。


    周日的時候卻突然接到老王的電話,說是鄺老爺子要請她去一趟。


    他是興奮異常,說韓佳音,不會是你的設計做得太完美了,都驚動他老人家了吧?


    她卻是嚇了一跳,以為是江河出事了,或者,是有關鄺修河。


    對方派了小馬來接,問他,他隻是不說,說去了就知道。


    一路上胡思亂想,愣沒敢往好的方麵想。


    鄺府在夷湖河畔的夷翠山莊,本城最貴的黃金別墅,記得有一次和小紅她們開玩笑,說隻要從夷翠山莊占一個廁所位都能發財了。


    不敢多仰望的地方,想象中的名門望地,竟然有一天會真的踏進去,那種感覺就好像一不小心成了頭條,忐忑多過驚喜。


    夷翠山莊是日式的結構,進門去,是錯落有致的山水庭院,複式的樓房,設計華麗卻又不失古樸之風。


    她並不敢多張望,以免一不小心就成了現代版的劉姥姥,客廳很大,大得輕易顯不出人氣,一群人聚在廳裏聊得正歡,但給她的感覺仍是冷清得很。


    所以,當劉總站起來說今天真是相當熱鬧的時候,韓佳音隻覺得滑稽。


    她首先就看到了江河,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玩捏泥,因為摸得久了,顏色都有點失真,那或者還是她送的那一盒吧。


    看見她,江河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順勢跑開。


    一時摸不清頭腦,小馬把她帶到眾人麵前,附在鄺湖山耳邊低低道:“鄺先生,韓小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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