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藥方就開好了,趙勇同許文舉一起回王府取藥去了。朱紫怕驚動了太妃娘娘,忙囑咐他們不要聲張。


    朱紫待他們出去之後,這才開始試圖喂趙貞喝水。


    趙貞昏迷不醒,水到了他的嘴裏,很快又順著嘴角流了出來。看著趙貞發白幹燥裂口的嘴唇,朱紫心疼極了。水喂不進去,她就拿了小小的銀勺子撬開趙貞的牙齒,把溫開水一點一點滴入趙貞口中。


    趙貞額頭發燙,她就讓清水不停地準備涼水過來,把絲巾用涼水浸透,疊好放在趙貞的額頭上。


    絲巾沒多久就被趙貞的體溫給暖熱了,朱紫也不嫌麻煩,不停地換。


    清水清波和清泉三個女孩子都被朱紫趕了出去,連趙英都被她趕了出去――她怕趙貞醒來之後覺得自己沒了尊嚴。


    臥室裏隻剩下她和趙貞了,朱紫這才把被子下的趙貞身上的衣服脫得幹幹淨淨,然後把趙貞塞進了棉被裏麵。


    趙貞的身上依舊發燙,可是卻一點汗都沒有。


    朱紫先把被子掀開一點點,然後用絲巾蘸了大曲,從趙貞的耳後開始擦洗,逐漸往下,脖子,胸膛,胳膊……


    趙貞昏迷不醒,此時的朱紫心裏沒有了別的念頭,隻是想著要讓生病的趙貞舒服一點。


    趙勇和許文舉很快把藥取了回來。


    藥熬好之後,清水端著藥湯進來,幫著王妃喂藥。


    朱紫端著藥碗,察覺到清水已經把藥冰過了,她還是舀了一勺嚐了嚐,發現很苦。


    她坐在床頭,把趙貞的頭扶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臂彎裏,讓清水端著藥碗,自己先用銀匙撬開趙貞的嘴,然後讓清水用小勺子灌了點藥進去。


    饒是如此,趙貞喝下去的藥常常還是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藥液一流出來,朱紫就拿絲巾擦去,然後再喂。


    趙貞睜不開眼睛,看起來是一直昏迷的,其實也有清醒的時候,隻是他睜不開眼睛,微微能發出一點聲音罷了。他能夠感受到朱紫涼涼的手在自己身上忙碌,在給自己擦洗,在給自己蓋被子,在撫摸自己……


    有一次,他在昏迷中暫時醒來,他甚至感受到了朱紫滴到他眼皮上的淚珠。


    第一日,朱紫喂了六碗藥,可是趙貞依舊沒有醒。她讓清水熬了稀稀的米粥,費盡功夫也隻是喂進去一點點。


    到了晚上,清水趙勇等人都提醒王妃去休息一會兒,朱紫拒絕了,她在趙貞身邊躺了下來,鑽進被窩,把被子蓋嚴實,她緊緊貼著趙貞,把趙貞抱在自己懷中。


    半夜的時候,趙貞身上依舊熱碳似的,朱紫被熱醒了,她就起身,繼續喂趙貞喝水,用大曲給趙貞擦身子。擦完身子,她又貼著趙貞躺了下來,左手手臂從趙貞頸下穿過去,把趙貞攬入自己懷中,右手在趙貞身上輕輕地撫摸著,低聲和趙貞說話:“趙貞,你一定要醒過來,我那麽笨,兒子都那樣小,母親年紀又大了……如果萬一你不在了,我們孤兒寡母的,該怎麽辦啊?南疆的局麵,母親和我根本控製不住啊!”


    “趙貞,你看,我今年才十九歲,而且我還這麽年輕漂亮,你敢把我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麽?你不怕被戴綠帽子麽……”


    “趙貞,你把我慣得像個傻瓜一樣,卻又要拋下我麽?沒有你,我怎麽活下去?你要是走了,我也跟著你走了算了,我才不管趙梓趙杉……”


    說著說著,朱紫的淚水又流了出來。


    她想,如果自己能夠代替趙貞生病那該多好呀,也不用擔那麽多心了!


    趙貞睜不開眼睛,但是聽到了朱紫的話,他聽得又氣又急,恨不能起身把朱紫再好好打一頓屁股,可是卻控製不了自己的四肢,連眼皮和手都控製不了。隻能在心裏暗自生氣。


    第二日,許文舉和侯林生又過來檢查了一下,吩咐還按昨日的藥方熬藥。


    朱紫很信任他們兩位,因為趙貞信任他們。


    趙英趙勇和柳蓮等人雖然看王爺依舊昏迷不醒,心裏有些動搖,可還是聽從王妃的主張。


    第三日,趙貞依舊昏迷。


    朱紫喂他喝的水和藥,有一半是流了出來。


    朱紫沒有氣餒,她依舊精心地照顧著趙貞。


    喂完藥,朱紫讓清水和趙勇照看著王爺,她去洗了個澡,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又過來繼續照看趙貞。


    等屋子裏隻剩下趙貞和她了,朱紫就繼續一邊給趙貞降溫,一邊自言自語和趙貞說話:“告訴你哦,我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你再不醒,我可就和別人跑了哦!”


    趙貞快要氣死了,可是卻苦恨自己不能動,最後用盡全力,也隻是轉了轉眼珠子。


    可惜朱紫沒看到,她正用蘸著大曲的絲巾擦趙貞還是滾燙的身子。


    第四日,睡到半夜裏,朱紫醒了,覺得身子挨著趙貞的那一邊濕漉漉的涼陰陰的,她把手伸到趙貞身上,發現摸了一手的汗――趙貞開始退燒了!


    朱紫喜極而泣,不顧趙貞一身的汗,緊緊把趙貞的身體抱在懷中。


    她忙起身,一邊拿帕子給趙貞擦汗,一邊命睡在外麵的清水準備溫開水――趙貞流了那麽多汗,自然是要補充水分了。


    第五日一大早,趙貞用盡全力,終於睜開了眼睛。病了這五日,他一下子瘦了很多,眼皮也看著更單薄了。


    他看著又是笑又是淚的朱紫,半日方道:“好醜!”


    朱紫沒想到他醒了第一句話就是氣自己,很是生氣,舉手就要打他,可是巴掌挨著趙貞的臉晃了幾晃,卻始終沒舍得打下去,最後落在趙貞臉上摸了摸,嘴裏嬌嗔道:“你嫌棄我了麽?晚了!”


    趙貞累極了,很快喝了藥,又睡著了。


    朱紫這幾日一直陪著他,現在看他醒來,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這才讓清水她們照看著,她自己去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換了合體漂亮的衣服,又細細梳了妝,打扮得漂漂亮亮過來了。


    到了傍晚,趙貞又醒了,一醒來就看見坐在旁邊的漂亮的朱紫,這次力氣足了點,皺著眉頭,瞪著丹鳳眼,一臉的不耐煩,對朱紫說:“看老子好了怎麽收拾你!”


    朱紫心情極佳,一臉賤兮兮的表情:“你來啊來啊!我等著呢!”


    第六日,趙貞已經能夠開始喝一些稀飯或者雞湯之類的流質食物了。隻是這一場病,把他變成了一個小孩子,隻讓朱紫守著他,朱紫離開一會兒就不高興,把朱紫折騰得手忙腳亂的。


    朱紫雖然累,可是心裏卻是高興的。她剛去外麵吃了點東西,在裏麵侍候的清波就跑了過來,急急忙忙地道:“王妃,王爺把我們都哄出來了,叫您過去呢!”


    朱紫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忙過去了。


    趙貞躺在床上,臉都憋紅了,見到朱紫過來,這才道:“朱紫,我想……”


    朱紫有點茫然。


    趙貞氣死了,低喊道:“老子要尿尿!”


    朱紫看著他那生氣別扭的樣子,心裏竟然覺得很喜歡。她先把趙貞扶了起來,把一個大靠枕放在他身後,然後彎腰從床下拿出了一個描龍畫鳳的白瓷尿壺出來,掀開被子,把白瓷尿壺遞了過去,笑眯眯仿佛哄小孩子:“鴨嚕嚕嚕――鴨嚕嚕嚕――小寶寶快尿了!”


    趙貞又氣又急,可又不能憋著不尿,最後紅著臉尿了。


    朱紫臉上帶著極猥瑣的笑,接過尿壺拿了出去。


    因為王爺逐漸痊愈了,又隻要王妃一個人,所以許文舉侯林生趙雄他們都閑了下來,於是為了慶祝王爺康複,在許林二位的倡導下,幾人在西偏院裏趙壯的屋裏圍著爐子喝酒吃火鍋。


    酒至半酣,趙勇感歎道:“王爺和王妃,唉,真是一對情癡情種啊!”


    許文舉很驚訝:“為何這樣說?”


    趙勇把一杯酒一飲而盡,道:“王妃為了王爺吐血,王爺為了王妃大病一場――這還不是情癡情種麽?”


    許文舉“噗”地笑出了聲。


    一旁的侯林生很淡定地說:“王妃不是吐血,是咽喉發炎粘痰帶血;王爺不是情種,是積勞成疾喉嚨發炎!”


    趙壯趙英趙勇柳蓮:“……”


    趙勇他們吃火鍋的時候,趙貞也餓了。


    他病了這幾天,好不容易病好了,自然也胃口大開了。可是,他偏不說自己餓。


    朱紫吩咐清水做了一碗青菜雞湯細麵,她準備親自喂趙貞吃。


    可是趙貞背對著她躺在床上,就是不吃。


    朱紫端著碗,在床邊坐了下來,嘴裏柔聲道:“趙貞,吃點麵吧!”


    趙貞不語不動,給朱紫一個穿著白色中衣的瘦伶伶的背部。


    朱紫心中有愧,繼續做小伏低:“我的王爺,吃一點吧,我喂你好不好呀?”


    趙貞依舊不動彈。


    朱紫把碗放下,深吸了一口氣,端正身子,醞釀了一股肅穆之氣,這才道:“趙貞,對不起,我不該打你!”


    趙貞依舊不動。


    朱紫接著道:“趙貞,我錯了,遇到問題我不該衝動,應該問清楚再說!”


    她越說越羞愧,想起了以前和趙貞的約定。


    趙貞說“我們在一起一輩子吧”,趙貞說“你要信我”,趙貞說“隻要你順利生產,我從此不納別的女人”……


    趙貞原本是寡言之人,卻對她多次表白。


    朱紫鼻子一酸,眼睛瞬間濕潤了。


    她附到趙貞耳畔,認真而堅定地說:“我發誓,我要信你,再也不懷疑你!”


    她說完之後,把頭埋進了趙貞的烏黑長發之中,淚水流了下來。朱紫剛給趙貞用香胰子洗過頭發,烏黑順滑的長發涼陰陰的,帶著一股清香,非常好聞。


    趙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朱紫的保證,心裏暗爽。


    他本來還想要再擺擺架子,讓朱紫更加認識到他的重要性的,誰知道朱紫竟然埋在他的頭發裏哭了起來。


    趙貞最聽不得朱紫哭了,朱紫一哭,大眼睛就會濕漉漉的,眼皮變得紅腫,看上去要多淒慘有多淒慘,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老是讓他心疼。


    趙貞靜靜地聽著朱紫的哭聲,估計朱紫的淚之泉源該幹涸了,才甕聲甕氣道:“哭個屁啊哭,快要餓死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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