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蓮今日終於舍得脫了那身黑狐裘,看起來順眼多了。他和徐連波是趙貞的親隨中武功最高的,趙貞不放心朱紫,一向是讓他跟著朱紫的。


    看到王爺臉上的猶豫之色,柳蓮笑著道:“王爺,您放心吧,王妃和銀鈴形影不離的,又不出鬆濤苑,不會有危險的!”


    趙貞想到鬆濤苑周圍的暗衛,這才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柳蓮雙手抱拳行了個禮,細條條的身子一晃,就進入了趙貞身後的隨從之內。


    到了寒煙樓,林慕慈早迎了上來,引著趙貞上了二樓。除了親衛,其餘隨從人等都留在了一樓。


    到了雅室門前,趙貞剛要進去,焦楠等人已經迎了出來。


    柳蓮已經失去了蹤跡,趙壯、梁濤濤和秦廷雲在雅室外麵守候著。


    寒煙樓極為豪華,彈琴的琴師技藝極為高超,趙貞等人在包廂之內聽著琴,喝著酒,聊著天,倒也愜意。


    酒至半酣,林慕慈起身道:“今日群賢畢至,孝慈不勝榮幸。吾等雅集於此,當不談政務隻講風月,下麵,請王爺和各位大人賞鑒一下異國情調!”


    他一拍手,雅間窗前的簾幕緩緩拉開,兩隊白膚金發碧眼的西洋美人衣裙暴露且舞且蹈著從簾幕後飛了出來。


    趙貞不太喜歡這些東西,但也不會大煞風景,所以也會耐著性子看著。誰知道西洋美人變化隊形,變成一個環形,一張張妙臉含笑對著雅室裏這幾位大人。


    正在這時,正對著趙貞的那位美人笑容一僵,一道白光從裙中抽出,向趙貞麵上直逼而來。


    幾乎是與此同時,正對著高漢文焦楠等人的西洋美人兒也拔刀刺向高漢文焦楠等人。


    趙貞早有準備,冷冷一笑,身子不動。


    襲向他的那位女刺客心中一喜,忽然眼前好像黑色光芒一閃,她覺得脖子似乎被什麽東西輕輕割了一下,麻麻的,不疼不癢,可是她的身子卻迅速下墮,而且變得好冷好冷。


    和她同樣情況的是其她四位刺客。


    在落到地上之前,她們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柳蓮的腳猶自盤在雅室的吊頂上,身子一晃一晃的,臉上滿是笑意,手裏空空的,仿佛剛才那割斷五位女刺客的凜冽黑光並不是他發出的。


    接著,他跳了下來,一翻身,輕巧地落在了呆若木雞的林孝慈身側,修長的手指摁在了林孝慈的喉嚨上,柔美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王爺,如何處理?”


    趙貞眨了眨眼睛。


    柳蓮桃花眼微微一眯,手指輕輕一動,“哢嚓”一聲,林孝慈的脖子仿佛再也支撐不了他的腦袋,軟軟地垂了下去,以一個很奇怪的姿勢。


    雅室的地上躺著六具屍體,趙貞起身,臉上含著淡淡的笑:“各位,受驚了,為給各位壓驚,請移駕望江樓,本王設宴款待。”


    正月十二,官道猶自被凍得硬邦邦的,趙貞一行人已經出發了。


    依舊是趙壯探路,柳蓮趕車,朱紫和銀鈴坐在車裏,趙貞和宋章騎馬在前。


    將近一個月後,邊走邊玩,一行人終於走到了獨縣。


    這時候已經是二月的天氣了。


    在縣城最好的客棧住下之後,朱紫和趙貞打扮成普通行商夫妻的模樣,去了城西朱紫的老家。


    二月的天氣,逐漸變暖的空氣中猶帶著寒氣,可是路邊已經不再是冬日那般枯黃一片了,早發的小草早已冒出,星星點點點綴著枯草。


    路上經過的村子,常有迎春花爬在籬笆上,綻放著嫩黃色的花瓣,開在早春的寒風中。


    快要進村的時候,柳蓮看到對麵行來一隊車馬,忙盡量把車往路邊靠。


    對麵那一對車馬很快走近了,最前麵是一個騎著馬的青年男子,他隨意掃了一眼騎在馬上的趙貞,頓時瞪大了眼睛,眼中帶著不可置信,接著變為驚喜。


    原來是章琪。


    趙貞勒住了馬,等待章琪過來。


    章琪下了馬,過來見禮。


    柳蓮認識章琪,早把馬車停了下來。


    宋章騎著馬站在朱紫的馬車右邊,並沒有上前。雖然隻見過一麵,但是他已經認出了章琪。他記得這是一個玉石商人。


    朱紫在車裏聽到外麵的說話聲,聽出來是章琪。


    趙貞一邊聽章琪說著話,眼睛微不可見地瞥了一眼朱紫的車子,發現朱紫並沒有打開車窗往外窺探,這才放下心來。


    章琪何等機靈的人,看出王爺這一行人微服出行,怕是有什麽不方便自己知道的事情,寒暄了幾句,便要離開。臨走前,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對趙貞又行了個禮,這才道:“公子,令夫人的祖父已經去世,如今,家裏怕是沒有人了。”


    聽了章琪的話,趙貞秀眉微挑,還沒來得及說話,朱紫已經隔著車窗問道:“我祖母呢,你聽說了麽?”


    章琪道:“聽說是已經病死異鄉了。”


    朱紫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章琪,我想見見你的夫人和兒子。”


    章琪抱拳對著朱紫的馬車行了個禮,這才走到自己的馬車邊,打開了車門。


    兩個十六七歲的丫頭先跳了下來,接著又扶著一個錦衣素裙的清秀少婦下了車。少婦懷裏還抱著一個繈褓。


    章琪引著妻子金氏過來,介紹道:“這是趙公子與趙夫人。”


    金氏抱著孩子行了個禮。


    銀鈴已經打開了車門。


    朱紫沒有下車,她坐在車上微笑著打量了一下金氏,發覺她麵色白裏透紅,比先前圓潤了不少,心裏也為她高興。


    金氏本來以為隻是丈夫生意上的朋友,結果一見朱紫,卻發現是朱王妃,當即大驚,但是很快明白了過來,忙要行大禮,卻被銀鈴給攔住了。


    朱紫笑道:“來,讓我看看你的孩子!”


    章琪同金氏的這個孩子生得很像章琪,長大怕又是帥哥一枚。朱紫看到這孩子,心裏馬上想起了自己的小包子和小饅頭,心裏一酸。她從手上褪下了朱碧給她的苓香念珠塞到繈褓的外層,道:“這是護國寺靜潭法師進給太後的苓香念珠,給小公子拿著玩。”又褪下趙貞送的紅寶石手釧,對金氏笑道:“這是給你將來的兒媳婦的!”


    金氏忙謝恩。


    章琪夫妻帶著丫鬟家仆離開了,趙貞正要上馬繼續前行,朱紫卻望著他道:“王爺!”


    趙貞走到朱紫的車邊。


    朱紫看著他,大眼睛裏水汪汪的:“王爺,我們回金京吧,從金京再坐船回潤陽……我,我想小包子和小饅頭了!”


    趙貞看著她,眉頭先是皺起,後來便舒展開來。


    他想他明白了朱紫的想法。


    愛的人不在了,恨的人都死了,就算是回去,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伸手握住朱紫的手,道:“好,我們回家。”


    我們一起回去,回我們自己的家。


    柳蓮點著了報信用的小炮仗,一刻鍾之後,騎著馬的趙壯帶著幾個精衛從村子方向趕了過來。


    從金京到獨縣,一路上遊山玩水走得挺慢;可是從獨縣回金京,因為一直在快馬加鞭趕路,倒是快得很,隻用了二十天的時間。


    三月三那日,朱紫一行人回到了京城王府。


    留守在府裏的清珠歡喜極了,忙把王爺王妃迎進了鬆濤苑。


    趙貞梳洗之後就去了外書房。


    朱紫一路勞頓,先進淨房跑了個熱水澡。


    她泡在浴桶裏,清珠一邊侍候她,一邊講著金京最新的八卦。


    她們離開這段時間裏,金京發生了很多事情。


    先是丞相林孝慈急病猝發而死,接著林老夫人傷心過度,也隨著兒子去了。連夫人發誓為夫守節為婆婆守孝,辦完喪事,帶著小姑林慕慈進了京郊以戒律森嚴聞名的靜修庵,落發為尼。


    聽清珠說到這裏,朱紫好奇地問:“聽說這個林二小姐不是很彪悍的麽,怎麽會老老實實同連夫人一起出家?”


    清珠笑了,一邊往浴桶裏滴香精,一邊道:“聽說那林二小姐確實是不同意,不過連夫人先下手為強,把她的親信丫頭仆人都給賣了,然後命幾個婆子丫鬟壓著她送進了靜修庵,自己也隨著住了進去,說是要姑嫂作伴!”


    清珠說得很開心,可是朱紫卻有些黯然,她忘不了秀麗端莊的連夫人。


    連夫人那樣一個貴族淑女,卻因為長久的憋悶,那樣大膽地敞開心懷向自己哭訴,說起丈夫和自己相敬如賓,卻始終隔著什麽似的,沒有溫暖和體貼;說起婆婆性格乖戾,對自己雖不至於打罵,卻冷言冷語,分隔自己和丈夫;說起小姑脾氣大又任性,自視甚高誰都看不起,天天擺著一張冷臉算計來算計去……


    這樣一個女子,她還不到三十歲,還沒有享受過生命中應有的愛和溫暖,卻要因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丈夫的死,一輩子常伴青燈古佛了。


    她的一生,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趙貞直到深夜才回來。


    原來的行程改變了,他想早一點帶著朱紫回潤陽,所以一直在忙,忙著安排政務,忙著見田子敬胡非同等人,忙著安排金京的防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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