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蓮從烏吐回來之後,先在別院養了幾日,很快就被朱紫帶人從別院接回了南安王府養傷。


    為了方便治療,柳蓮還是被安置回了延禧居外院。


    回到外院之後,原本住在外院的柳蓮、韓秀川、許文舉和侯林生幾人,見到眼前景象都有點傻眼――這外院變化也太大了吧?!


    這次趁他們都不在王府,朱紫指揮著趙雄對延禧居的外院進行了徹底的改建和翻修。現在的外院,一進大門,一條青磚鋪就的甬道筆直通向內院院門,甬道兩側種著兩排茂密繁盛的女貞子。


    沿著甬道往內院走,甬道左邊和右邊分別有兩個月亮門,月亮門最上麵刻著每個院子的名稱。


    左邊的兩個從外到裏分別叫“梅園”和“竹園”,右邊的兩個從外到裏分別叫“蘭園”和“菊園”。


    趙雄在一旁介紹道:“梅園是為韓統領準備的,蘭園兩位神醫居住,竹園柳統領居住,菊園就讓值夜的丫鬟婆子們住。”


    他自從當了王府的大管家,說話之間,客氣了很多,再不像當年了。


    趙雄一邊命小廝們搬運行李,一邊繼續介紹道:“這四個院子都是王爺親自設計,王妃親自布置的,四位的行李早就搬進去了!”


    柳蓮住進了竹園。


    竹園的院子很大。


    一進院子,先是一個雕花影壁。影壁前的花池裏種著幾竿綠竹。


    影壁右邊是抄手遊廊,沿著抄手遊廊能一直走到每一個房間。


    院子的左半邊是一片大大的竹林。竹林很茂密,當一陣風吹過的時候,這片竹林變成了一浪推著一浪的竹的海洋。


    竹葉在風中齊齊擺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音。


    院子的右半邊房前台階下,正對著臥室的窗子種著一從芭蕉。除了這叢芭蕉,整個這右半邊院子什麽都沒有種,空蕩蕩的,鋪著平整的青磚――這怕是為了方便柳蓮練刀。


    除了正堂之外,朱紫還布置了三間臥室、一間書房、一間儲存室和一間偏房。


    偏房是侍候柳蓮的小廝居住的。


    柳蓮被小廝侍候著躺在了床上。


    小廝一邊麻利地拿杯子倒水,一邊道:“您這院子是王妃親自選了物件,親自過來看著丫鬟們布置的,連冬天天冷都考慮到了,每個房間都有夾壁,天一冷就可以擺放炭爐取暖,甚至連衣櫃裏的四季衣服內衣鞋子什麽的王妃都命人準備了……”


    小廝喋喋不休地說著,柳蓮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聽非聽。這屋子真的很涼快,雖是夏季,他卻沒有一絲奧熱的感覺。


    正在這時,候在外麵的小廝來報:“稟報柳統領,胡媽媽來了!”


    外麵很快傳來胡媽媽的聲音:“王妃命我來給柳統領送午飯了!”


    胡媽媽掀開堂屋的竹簾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一個提著食盒的小丫鬟。


    因為柳蓮正在養傷,朱紫問了許文舉和侯林生,得知他不能吃蔥薑蒜,不能吃辣椒,所以給他準備的午飯非常簡單,兩碟開胃小菜――清炒豆角和素燒茄子,四籠鬆針包子,一砂鍋熬得稀爛的綠豆大米粥。


    小廝侍候著柳蓮洗了手。


    胡媽媽麻利地把炕桌擺在了柳蓮的床上,擺好了飯菜之後,她沒有避開,而是站在那裏,看柳蓮坐起開始用飯。


    她在一邊看著,隻感歎這柳統領怎麽看怎麽美。


    胡媽媽認識柳蓮也好多年了,覺得這麽多年過去了,柳蓮怎麽看起來好像還是一個美少年一般,這些年就連王爺都褪去了青澀,變得成熟了不少,可是仿佛歲月就把柳蓮一個人給遺忘了似的。


    柳蓮用完午飯,小丫鬟收拾了碗筷碟子,胡媽媽又道:“王妃交代了,要老婆子看著您塗完了藥再離開!”


    柳蓮一愣,蹙眉看著胡媽媽。


    胡媽媽笑道:“老婆子一大把年紀了,柳統領切莫害羞!”


    柳蓮無話可說,隻好在胡媽媽麵前坦然脫衣――他的傷基本上都在上身。


    小廝拿著藥膏,認真地塗抹著。胡媽媽在一邊看著那些已經快要痊愈卻依舊猙獰的傷口,險些落下淚來,最後紅著眼睛離去了。


    朱紫聽胡媽媽繪聲繪色說了柳蓮的傷勢,心裏異常的難過。她是真的把柳蓮當成了弟弟,看到柳蓮受這麽重的傷,心裏也真是不好受。


    半晌,朱紫方道:“把許大夫和侯大夫請過來吧!”


    雖是夏季,但竹園裏有綠竹蔭蔽,倒是涼爽得很。


    柳蓮臥室的窗子上,糊著名貴的綠色蟬翼紗,窗子開著,清風透過綠色蟬翼紗吹了進來,風中帶著竹子的清香,很是涼爽。


    小廝泡了一杯清茶之後,就退下去了。


    柳蓮身上隻穿著白色的中衣,斜躺在鋪著柔軟的細草席上,閉目運功。


    他聽到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似乎還沒到竹園的門口――是小饅頭。


    大門被輕輕推開了,小家夥溜了進來。


    他沿著抄手遊廊往前跑。


    小饅頭掀開了堂屋的竹簾,走了進來。


    柳蓮睜開了眼睛,正好看到一身白色中衣黑發披肩的小饅頭――這家夥準是乘午睡時跑過來的。


    小饅頭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床上側躺著的美人兒師父,黑黝黝的小鳳眼一眯,薄薄的眼皮馬上紅了,豆大的淚珠子滾了出來:“師父――”


    他跑了過來,撲到了柳蓮身上,大哭起來。


    “胡媽媽告訴母親的,說你受傷很重,師父,你是不是快要死了?我舍不得你死……”


    小饅頭邊哭邊說,淚如泉湧。


    柳蓮忙坐了起來,一邊幫他擦眼淚,一邊安慰他。


    他其實不是特別愛說話的,可是卻不停地安慰著小饅頭:“師父是受了很重的傷,不過現在已經全好了,你看,我不是活得很好麽……”


    說著安慰的話,柳蓮心裏酸酸的澀澀的,鼻子也有點難受,就像吃了芥末似的。


    這是朱紫和王爺的孩子,可對他來說,真的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啊!


    朱紫本來是陪著小包子、小饅頭和小湯圓在臥室的大床上睡午覺的,傍晚的時候一覺醒來,朱紫發現三個小吃貨隻剩下兩個了,不禁大驚。


    外屋的清波聽見臥室的動靜,忙掀開珠簾進來稟報道:“柳統領命小廝過來交代,說二公子在他那裏呢!”


    朱紫這才放下心來。


    洗漱完畢後,朱紫帶著小包子和小湯圓去看柳蓮了。


    朱紫是帶著綠豆百合粥去的。


    一進柳蓮房間,朱紫就看到了趴在柳蓮床上蓋著薄被撅著屁股睡得正香的小饅頭,不由得笑了:“這小淘氣!”


    小饅頭起床之後,胡媽媽把小包子兄弟三個帶到院子裏玩去了,臥室裏跟隨的人隻剩下銀鈴和清波。


    朱紫盛了碗綠豆百合粥放在床頭的小幾上,這才道:“柳蓮,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疼愛的,你心裏應該也明白吧?”


    柳蓮看了朱紫一眼,垂下了眼簾,烏黑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波,遮住了他的無助和迷茫。


    朱紫看著他稚嫩美麗的臉,心裏很是心疼,接著道:“我已經稟了王爺了,我想認你做弟弟,以後好好地照顧你,你答應麽?”


    朱紫看著他,眼波溫柔,帶著熱切的期望。


    柳蓮抬眼看著她,幽黑的桃花眼似乎蒙上了一層水霧,他笑著說:“我很願意。”


    是的,我很願意,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此生,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麽我願意作為弟弟,名正言順地守候著你、保護著你。


    朱紫端起小幾上的碗,調皮地笑:“是自己吃?還是讓姐姐來喂?”


    柳蓮老臉一紅,接過了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入口即化,微甜不膩。


    這是朱紫親自熬的粥。


    他慢慢地吃著。


    朱紫坐在一邊,看著他吃粥,心裏很是熨帖。


    她自己沒有意識到,而趙貞早就意識到了,朱紫與其說是把柳蓮當成了弟弟,不如說是把柳蓮當成了大兒子來疼的。


    明白了這一層之後,趙貞就不吃柳蓮的醋了。


    夜裏起了風,接著就下起了雨。


    雨滴打著竹葉,發出“沙沙沙沙”的聲音。


    柳蓮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沒了瞌睡。


    從小一起長大的樊維斌、白子夏、白子春等人都有了自己的房子,逐漸也都有了自己的家眷,可是柳蓮卻一直沒有置辦房子。


    沒有家人,要空房子來作什麽?


    可是,再置辦一個家,是多麽麻煩的一件事,一直在付出,卻不一定有收獲;有了一個家,卻又會擔心失去。


    柳蓮八歲以前,擁有那麽多的愛,來自母親,來自姐姐,來自那個名義上的父王實際上的祖父……


    可是,一夜之間,全部失去。


    一直錦衣玉食千嬌萬寵的小王子,變成了流浪街頭從垃圾堆裏撿食物被人當做流浪狗一般欺淩的小乞兒。


    這冰冷的人世間啊……


    所以,他如飛蛾撲火,撲向朱紫帶來的家的溫暖。


    朱紫、王爺、小包子、小饅頭和小湯圓,就是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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