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瀛飛臉色驀地一沉:“我就知道你居心叵測,一個亡國皇後讓你活著就不錯了,你還屢次想在我召國興風作浪!”


    “阮公公,把她帶到書齋的暗室去,備好刑/具。”楚瀛飛剜了淩菡一眼,轉身囑咐眾人:“此事斷不可說出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暗中弄鬼。”


    “是的,殿下。”水瑤、薑梓月一行人自是答應不迭,隻是遺憾不能看到密審用(刑)的情形。


    淩菡被帶到書房東側的一間小屋,屋子裏沒有窗,一切陳設全無,隻在中間放了一案一幾,牆角立著一盞異獸青銅燈,白蠟燭燃著昏黃的光,地上則鋪滿了黑青色的地氈,沒有牢房的破敗,卻充斥著密室的詭異。


    “說吧,誰讓你來的。”楚瀛飛關上暗門,走到案前坐下,用淩菡貫有的漠然審視著她。


    “……三皇子恕罪,是奴婢自己、讓自己過來的。”淩菡深低著頭,隱隱作痛的小腹讓她有些跪不住,暗暗抓緊了地氈。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更何況是這麽差勁的謊言。”


    “奴婢太久沒見女兒,故前來看看,著實沒有其它居心。”


    “你是禁閉了太久,連日子都記不清嗎?我不是說了,隻能逢七過來。”


    “哦?這話還作數麽,謝謝。”淩菡很是意外,連忙道歉:“今夜實在是我的過錯,望三皇子包涵。”


    “包涵?有意思。”楚瀛飛哼了一聲:“那你說說,我為何要包涵你?”


    “……因為、我若這麽輕易就出事了,你肯定不盡興。”


    楚瀛飛的眼中掠過一絲暗沉,皺眉看著淩菡跪在地上的纖細身影,語氣是與臉色截然不同的譏諷:“說的也是。”


    言畢,卻是一陣沉默,楚瀛飛不開口,淩菡自然也無話可說,其實她很想說聲“對不住”,又怕楚瀛飛說自己騙他騙得還不夠。


    如此僵持下,當然是淩菡先敗下陣來,她這段時間本就害喜難受,血虛得利害,從尚服局到麟陽宮這一程都已經耗盡體力,結果又碰上查問和搜身,方才早就跪不住了,一直抓著地氈硬撐,這會兒愈加難受,不禁揪緊了地氈、


    “咯噔”一聲,手下竟碰到了什麽機鈕,隻覺房梁上有東西掉落,淩菡慌忙捂住眼睛:“我不是故意的,我什麽都沒看見……”


    “你還真是每次都讓我震驚啊,這才多會兒時間,就解開了我暗室的機/關。”楚瀛飛霍地起身,走到淩菡麵前:“說你居心叵測都是輕的,你究竟想惹出多少禍事才罷休?”


    “我、我真是無意的……方才肚子疼,就抓著地氈,誰知竟會、但我察覺撥到機關後,馬上就捂住眼睛了,真的什麽都沒看到。”淩菡雙手將眼睛捂得嚴嚴實實,淡粉色菱唇似即將凋謝的花瓣。


    楚瀛飛看著淩菡的唇,不由有些走神,連她說的話也聽得不甚清楚,隻脫下自己的外裳,遮到她身上,將她橫抱起來。又側頭瞥見地氈上的抓痕,心仿佛也跟著揪了一下。


    淩菡雖然竭力平定思緒,但身體仍是止不住地輕顫。方才,她確實即刻就捂住了眼睛,但氣味是藏不住的,是一種、沉重的血腥味……


    淩菡的臉被楚瀛飛的外裳嚴嚴遮住,幾乎透不過氣來,可那縷血腥味卻依然縈在心頭,無法消散。


    “怎麽不說話了?”楚瀛飛將淩菡抱出暗屋,放在書房裏間的臥榻上,又將一隻手伸進外裳,摸索著碰到淩菡的嘴,將一顆藥(丸)塞進她口中。


    “已經說完了、三皇子心裏自有決斷。”淩菡將楚瀛飛的外裳擱在臥榻的扶手上,倏而想起來書齋第一日,侍婢囑咐她的話,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玄冰玉磚。


    “你又想打探什麽?”楚瀛飛扯過外裳,繼續將淩菡的臉遮上。


    “沒有、我以後直接去寧萱館,再不到書齋來了,行麽?”


    “嗬,不僅有謀略,勇氣更是可嘉。”楚瀛飛嘲笑道:“第一次就被抓了個現行,還敢有第二次,下次我若不在呢?你跟誰招供才能保命?”


    “你不會傻到以為楚溟飛會趕來救你吧,上次他是想嫁禍給蓉兒,做一出大義滅親的戲,否則怎會給自己惹麻煩。”


    上官蓉到底是用情還是用毒,居然把楚瀛飛騙得這麽慘,淩菡暗暗搖頭。說來奇怪,淩菡對楚瀛飛被上官蓉欺騙這事一直耿耿於心,總希望他能早點醒悟,這種心情連她自己都覺得納悶,因為根本和她毫無幹係。或許是清醒的楚溟飛和淪陷的楚瀛飛成了太鮮明的對比,連看客也跟著著急?


    “怎麽,心事被說中,難受了?”楚瀛飛嗤聲道。


    淩菡一直被蒙著臉,隻覺呼吸愈加困難,胸口一陣鬱熱:“悶得難受,”


    “誰叫你的眼睛這般厲害,再窺探下去,我就是想讓你活命都不行了。”


    “你不悶嗎?一直在謊言裏。”淩菡捂著胸口深呼了幾口氣,趁著心頭煩悶,將心底的話直吐出來:“也不知道上官蓉是怎麽迷惑你的,一牽扯到她,你就毫無理智了。上官蓉和楚溟飛的對峙,我是相信楚溟飛的。”


    “你什麽意思!原來蓉兒說的沒錯,你竟真是楚溟飛的幫凶……”楚瀛飛氣結,伸手抓住淩菡的肩,將她拽下臥榻。


    淩菡本就胸悶難受,被楚瀛飛這一拽,更覺頭暈目眩,腳下一個趔趄,摔在他身上,一股鬱氣直湧胸口,“哇”一聲就吐了出來。


    這一陣惡吐根本止不住,由於害喜沒胃口,淩菡晚上隻喝了半碗清粥,很快便吐得隻剩胃水了。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全吐在了楚瀛飛的身上,趕忙避開,扶著一旁的柱子,又是一陣幹嘔。


    “對不住……”淩菡緩了好一會,才含糊地開口。


    楚瀛飛倒也沒發火,隻是解開衣襟,將衫袍褪了下來,冷聲道:“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那天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說我不要了,你記得吧?”


    “嗯。”淩菡點點頭:“我先要著……”


    楚瀛飛怔了一怔,旋即歎笑道:“你要,你怎麽要?你說我提到蓉兒就毫無理智,我看你想起楚溟飛才是愚不可及才對!怎麽,莫非你是要找楚溟飛求情,或許他為了跟蓉兒作對,還真會納了你。”


    “不過、”楚瀛飛伸手按住淩菡的咽喉,另一隻手卻撥開她額前的亂發,望著那雙因疲倦而變得微茫的星眸:“你若是敢傷了蓉兒,我會讓你、”


    “放心好了,我不會自尋死路的。”淩菡推開楚瀛飛的手:“我們相識的第一天,我就回答過你,我不會自盡。東宮的側室空缺了三年,好端端的,我為何要去送命。”


    “你為何對蓉兒有這樣深的成見!真是自作聰明,被楚溟飛騙得雲裏霧裏。我告訴你,那個什麽柳葉,很可能就是楚溟飛的人!”


    “你說什麽?”淩菡的心咯噔一跳,平複了一下雜亂的思緒,淡笑道:“三皇子怎知柳葉和我交好,我不知道太子有什麽必要安插個人到我身邊。”


    “告辭了。”


    “等等,”楚瀛飛抓住淩菡的衣袖:“你既信得過他,他也有意於你,那你做了側室之後他定會保護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淩菡倦怠的眸光瞬間燃了火:“你是不是非要我再摔你一巴掌才甘心!我怎麽能帶著一個人的孩子,去嫁給另一個人呢。就算你把我想的不堪,也不能把自己的兄長想得那麽窩囊吧。”


    “就你和上官蓉高潔,其它人為了私欲都如此不擇手段嗎!”淩菡吼完,恨恨地推開楚瀛飛,疲倦地扶著牆走了。


    楚瀛飛卻是被她訓得一陣愣神,也開始覺得自己方才的話實在荒謬,可是、上官蓉分析給自己聽的時候,怎麽還覺得挺有道理的,真以為楚溟飛會利用這個機會,讓淩菡跟他合謀,還可以用孩子來要挾自己。或許,淩菡沒有這個意思,但楚溟飛有。應該是這樣,自己再靜觀一陣吧。


    但自己方才是不是把話說得太絕了,一心想著試探和報複她那天的欺騙。原以為這一個多月來她都沒動過落胎的念頭,定是決定留下孩子了,而且之前被搜身那會兒她分明是在向自己求助,隻等著奚落一番後她跟自己服軟,誰知卻弄巧成拙。


    楚瀛飛頹喪地坐在椅子上,順手拿了個酒壺飲了起來,既氣自己見了淩菡不會說話,又氣淩菡那般相信楚溟飛。最讓他頭疼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想的。說是不怨恨不厭惡,但她看自己的眼神又那麽冷淡漠然;雖然肯要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但又說不能跟自己在一起,到底是要鬧什麽!


    難道是憎惡自己迷戀上官蓉,要自己跟上官蓉斷交,她才肯嫁?可是、為何不直說……


    “哼,你介意我寬慰蓉兒,我還介意你和楚溟飛談心呢。”楚瀛飛將酒壺一扔,人已有了五分醉意,踉踉蹌蹌地睡回淩菡方才躺過的臥榻,迷迷糊糊地闔上眼睛:“算一下楊太醫診脈的時日,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吧,現下還藏的住,再過一兩個月我看你怎麽辦?那時候,總要服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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