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鬆風乍起,遠山鷓鴣斂聲。在這黑沉如漆,吞噬萬夜的暗夜裏,落針可聞般的死寂。此時,傅天鵬站在一個蒼勁的老鬆前,手擎寶刀推四極,足下立韌分兩儀。他踏著淩虛步法,不時變換著身形,一雙月目星眸,緊緊地盯視著對麵的衝霄鷹。


    衝霄鷹身穿緞錦夜行衣,手拿分水玲瓏刺,足蹬朝月靴。明月銀光傾瀉,照在了他那張戴著半副麵具的臉上。衝霄鷹銳利如炬的眼睛,因為月光的映襯,放射出兩道幽冷的寒光。他與傅天鵬經過一番短暫的對峙後,突然雙腳點地,身體騰空躍起,倏然之間整個人躥起了密林裏。


    傅天鵬環步待動,雙目凝神警視四周。出林鷹和入海鷹兩人,一個手握白骨劍,一個手拿判官筆,一前一後夾攻傅天鵬。失去左臂的出林鷹惡眼圓睜、青筋盡爆,他尖瘦枯幹的苦瓜臉,因為怒氣的鬱結,扭曲在了一起,這讓他看起來渾如比目魚。


    出林鷹足帶疾風,手中白骨劍冷光閃動,陡然間使出一招“靈蛇吐信”,劍尖寒芒掠過,徑向傅天鵬的哽嗓咽喉刺去。傅天鵬見利劍襲來,趁勢將身體向下背彎,快速將頭擺向一側,以“輕舟過橋”,讓過出林鷹的進招。出林鷹一擊不成,兜轉回身,再度向傅天鵬撲來。


    傅天鵬立地擎天,以守待攻,隻等出林鷹及近身前後,他突然移形換位,閃身來到出林鷹的身後,用臂肘猛地朝他的背部撞去。“羝羊觸蕃”,出林鷹隻感到二目眩暈,五內翻騰,一股暖流自喉管奔瀉而出。


    “哇”,出林鷹口中狂吐鮮血。他手摸灼燒疼痛的背部,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視著傅天鵬。


    入海鷹見出林鷹又被傅天鵬打傷,氣得怪叫連連。他手握判官筆,身體狂舞如吹雪,邁著流星大步向傅天鵬連番進攻。點晴、刺眼、紮喉、戳心,招招狠辣,陰險歹毒。


    傅天鵬收刀回鞘,施展纏絲擒拿手,對付入海鷹淩厲殺招。他心理沉著冷靜,招式以柔克剛,很快占據了上風。二人交手十招未到,傅天鵬側身閃到入海鷹的左邊,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一手點住他的頸骨,然後雙臂使勁較力,使出“二郎擔山”,“嗖”的一聲,入海鷹好似離弦之箭飛了出去。


    “哐當”,“哢嚓”,入海鷹身體撞倒一棵碗口粗的柳樹上,將柳樹齊腰折斷。傅天鵬的勁氣之猛,力道之大,實在令人震驚不已。


    兩個惡人受到傅天鵬的重創後,意頹神疲地坐在原地大口喘氣。合二人之力不但沒有討到便宜,反而被打成了重傷。空中傳來了陣陣的冷笑聲。


    出林鷹和入海鷹二人抬眼向幽林望去,然後用哀求的語調請衝霄鷹為自己出這口惡氣。


    “嘩啦啦”,傅天鵬頭上的兩棵勁鬆向浪潮湧動一般,向他的身體狠狠壓去。傅天鵬見狀,趕緊使出“怪蟒翻身”,以靈動的身法迅束逃離險地。


    待他閃到丈許開外,再看先前的那兩棵鬆樹,傅天鵬的心中大為驚駭。這兩顆勁鬆的根部,都被齊齊斬斷,如非不是自己親眼所見,他實在難以相信這是衝霄鷹的掌力所為。站在高枝上麵向下發力,真力不但沒有被分散,仍然以洶湧的力量抵達根梢,可見衝霄鷹的武藝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見傅天鵬輕鬆化解危機,衝霄鷹魅影閃現,從高大的枝梢上落下來。他反剪雙手,聳肩抖臂,神態甚是張狂傲慢。


    傅天鵬分身立定,雙拳向兩側開放收合後,然後亮出碧波寶刀,擺出“童子見禮”。


    衝霄鷹斜眼瞟了瞟嚴陣以待的傅天鵬,他那雙圓滾突出的金魚眼,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蔑視。


    傅天鵬和衝霄鷹身體向前微探,短兵相接後,一場惡戰隨即揭開。他揮動雙拳,渾如暴風驟雨,氣勢移山推海。衝霄鷹兩掌翻飛,形如飛龍出淵,動勢雷霆嘯空。彼此拳掌相對,內力互拚,殺得天昏地暗,難解難分。


    就在傅天鵬和衝霄鷹二人以武功決生判死之際,在一邊歇息治傷的入林鷹和出海鷹也搖唇鼓舌,為他們的大哥呐喊助威。


    “大哥,殺了這小子,給兄弟泄氣解恨,大哥,你收拾這小子,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這兩個家夥話似連珠炮,語如開閘水,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沒了。傅天鵬知道這是敵人的攻心計策,他深吸口氣,穩住自己的心神。


    “春風不改舊時波”,衝霄鷹見傅天鵬的情緒沒有受到幹擾,依舊用譏諷的語調告訴他,他的真氣已經耗損,與自己動手無益於自尋死路。


    傅天鵬橫刀在手,示意衝霄鷹盡管放馬過來。衝霄鷹冷笑數聲,雙掌蝴蝶翻飛,一道道真氣如潮水湧聚,一波接著一波向傅天鵬拍去。


    對攻之際,傅天鵬最初還能夠以力製力,真氣相抗,然而經過一段時間後,他漸漸感到胸口煩悶,兩臂酸軟,豆大的汗珠從他俊朗白皙的麵容滴落,浸濕了皂羅輕衫。


    形勢看得真切的出林鷹和入海鷹,見傅天鵬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二賊忍不住發出陣陣怪笑。與此同時,衝霄鷹也加大內力的輸送,他的鐵掌有萬鈞之重,透過傅天鵬真氣護牆,向他的胸口拍去。


    轟然一聲響動,傅天鵬被打出數丈之遠,他五髒六腑翻江倒海,產生了難以言說的痛苦。


    摔倒在地的傅天鵬,手捂胸口,難難地站了起來。衝霄鷹魅形如形,瞬間來到他的麵前。他揮動鐵鉗般的雙手,狠狠扼住傅天鵬的肩膀,繼而神情陰狠地告訴他,自己現在要打穿他的琵琶骨,把他解送京師,交相府嚴格審問。


    連日奔襲,加之真氣虛耗,傅天鵬麵對眼前的強敵,已經回力無天,他閉上眼睛等待束手就縛。


    “小子,看我給你來點痛快的。”衝宵鷹一語言罷,就要對傅天鵬施以毒手。


    就在他將要動手的時候,衝霄鷹感動背後冷風嗖嗖,寒意陣陣,料想有人偷襲自己。


    衝霄鷹扭頭回望,見趙雪晴橫眉怒目,手持嬋娟劍盯著自己。衝霄鷹冷笑數聲,對趙雪晴不屑地說道:“一個體力尚未恢複的黃毛丫頭,能夠把老夫怎麽樣?”


    衝霄鷹手掌一抬,又將趙雪晴拍倒在地。傅天鵬伸手摟住她,輕輕地撫摸她的秀發。趙雪晴淚滿嬌腮,咬著朱唇告訴傅天鵬,都是自己連累了他。


    傅天鵬俊顏帶笑,輕聲說道:“晴妹,你我之間說這些豈不生分,我們說過要生死相依的。”


    趙雪晴點了點頭,她舉起嬋娟劍對傅天鵬說道:“天鵬哥,令尊忠義正直,丹心一片,你絕不能辱沒他的清名。雪晴今天親手殺了你,然後再自盡。即便不能同生,但是也能共死。”


    傅天鵬也早有此念,他絕能落入秦檜的手裏,受這奸賊的羞辱。趙雪晴與他心靈相通,這讓他大為快慰。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傅天鵬用溫柔的眼神凝視趙雪晴,示意她趕快動手。


    傅天鵬和趙雪晴要自尋短見,這是衝霄鷹始料未及的。如果他們兩人有什麽三長兩短,自己百列難辭其咎。他見趙雪晴揮劍的之際,馬上動手去搶她手中的嬋娟劍。


    趙雪晴再次被衝霄鷹的真氣震傷,她一口熱血噴灑在了傅天鵬的刀上。


    這個時候,碧波寶刀刀身閃現出一道耀眼的紅光,紅光快速飛升,猶如騰蛟起鳳,漸漸地氤氳之氣,在傅天鵬和趙雪晴的麵前彌漫。麵對碧波寶刀產生的異彩,傅天鵬和趙雪晴驚訝萬分。


    生死之際,還是趙雪晴冷靜沉著,她讓傅天鵬仔細端詳刀身,看看還有什麽發現。傅天鵬低頭一看,碧波寶刀的刀身現出了八個字:“丹心報國,誅惡除賊。”


    想到父親的含恨而逝,想到忠良的蒙冤受屈,傅天鵬的心中烈火燃燒,他的希望和鬥誌在此刻隨著憤怒被再次點燃。


    他站起身來,衝著衝霄鷹等人吼叫道:“大仇未報,奸佞為除,我豈能死於此地。”


    麵對怒火填胸的傅天鵬,衝霄鷹一如往昔地態度狂妄,他不相信一個瀕死的人,有什麽能為?


    想到這裏,衝霄鷹身體向前一撲,擺出“靈貓捕鼠”式,向傅天鵬的胸口狠狠抓去。


    傅天鵬掄刀向上一挑,氣勢壓日逐雲,一股洶湧的氣浪向衝霄鷹卷來。他整個人瞬間被真氣緊緊罩住。


    “啊!”的一聲慘叫後,衝霄鷹從濃厚的氣流中躥了出來,這時他渾身各位盡數被洞穿,如柱鮮血噴湧而出。


    “不,不可能,老夫怎麽會敗在你的手裏?”衝霄鷹僵冷蒼白的臉,凝聚了驚詫、惱恨、憤怒、不甘,諸般的情緒雜糅在一起,讓他的麵目亦發猙獰可怖。


    趙雪晴看到他可怕的樣子,將嬌柔的身體緊緊靠向傅天鵬。傅天鵬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又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衝霄鷹一語言過,便倒地氣絕而亡。出林鷹和入海鷹二賊,眼前形勢風雲突變,自己的大哥慘死在傅天鵬的手裏,若不趁機逃走,隻怕性命難保。


    他們的鬼蜮伎倆,哪能瞞得過冰雪聰慧的趙雪晴。趙雪晴持劍在手,搶先封住二賊的退路。


    二賊為保性命,涕淚交流地跪地磕頭道:“趙女俠,請您高抬貴手,放我們兄弟一條生路,我們保證從此退隱山林,不再插手江湖中事。隻要您放了我們,我們還會告訴您一個大秘密。”


    趙雪晴點了點頭,讓二賊繼續說下去。從二賊的口中得知,老賊秦檜不但要對自己和傅天鵬下手,還派了刺客對付嶽飛元帥。


    獲知消息後,趙雪晴廢了二賊的武功,出林鷹和入海鷹連滾帶爬地逃離了密林。


    這裏距離鎮江僅有幾十裏的路程,傅天鵬給趙雪晴服下鎮心理氣丸後,又運功助她療傷。


    見趙雪晴傷勢無礙後,傅天鵬對趙雪晴說道:“晴妹,嶽帥安危事關社稷穩定,這裏離韓元帥大營不遠了,你到那裏一來可以與元帥和夫人共話親情,二來可以休養調整,免得與我舟車勞頓,有元帥和夫人照顧你,我就放心了。”


    趙雪晴點了點頭,她伸出纖指溫柔地撫摸著傅天鵬的玉麵,叮囑他一路小心。傅天鵬緊握趙雪晴的雙手,示意她盡可放心。


    天明之後,二人兵分兩路,趙雪晴徑奔鎮江而去,傅天鵬卻快馬加鞭趕赴嶽飛大營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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