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鐵嶺休整了兩日,努爾哈赤的大軍便繼續朝赫圖阿拉前進,夜晚將至最後在一處山丘下安營紮寨。四大貝勒每日輪流巡營,而今日便是皇太極當值,看著已趴在床榻上熟睡的人,皇太極斂步拿起配劍悄然走出大帳。


    夜深沉,半睡半醒間多爾袞聽到帳外有個微弱的聲音,緩緩起身走出帳外,守衛的士兵見多爾袞手握長刀而出,急忙上前詢問道:“十四爺出什麽事了嗎?”


    多爾袞擺了擺手,微蹙著眉心巡視著四周,那個聲音仿佛沒有存在過一般,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握緊手中的長刀斂步朝著剛剛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卻發現早已空無一人,隻有風吹動大帳的聲音。


    心中疑惑不已,剛剛絕對有人說話,可是為什麽人突然就消失了呢?就在這時有個影子在大營外一閃而逝,多爾袞眯緊雙眼看向那個影子消失的方向,“你們幾個跟我來!”叫上守衛的士兵便急急跟上那個那個身影。


    追至一片茂密的樹林前收住了腳步,其中一名士兵擔憂地說道:“十四爺,您還是別進去了,萬一有敵軍的埋伏……”


    “萬一有埋伏,那汗父就危險了,你回去稟報四貝勒,你們幾個跟我進去。”多爾袞安排好一切,便帶著人走近了密林之中,幾名士兵緊緊跟在多爾袞的身後,寸步不離地守護著他。在他們走入林子不久,那個身影再次出現,同樣一閃而逝仿佛是有意留下痕跡。


    “站住,你究竟是誰!”多爾袞朝黑影低喝一聲,可回複他的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夜色下的樹林顯得陰森恐怖,多爾袞的手心裏已經覆上了一層汗珠,這人是有意將他引到此處,想到這朝身邊的士兵低聲說道:“我們回去!”


    多爾袞的話音剛落,其中的一名士兵便發出“啊……”的一聲慘叫倒地身亡,心中一驚,連忙喊到,“散開,有埋伏!”


    舉起手中的長刀借著微弱的月光,多爾袞竭盡全力地擋開朝自己射來的弓弩,身邊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地不起,血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突然密集的弓弩停了下來,接著不遠處響起一個陰森恐怖的聲音,猶如鬼魅般讓人毛骨悚然。


    “多爾袞,還真是小看你了,不過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你究竟是誰?竟暗箭傷人,為何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多爾袞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刀,時刻保持著警惕,不敢有絲毫的鬆懈。此時若有一點閃失,他的小命就得葬送在此地,現在是敵在暗他在明,眼前的狀況明顯是他處於劣勢,他甚至連暗殺他的人是誰都沒有看到。


    “對於一個即將要死去的人何必多言?放箭,射死他的人重重有賞!”黑暗中的聲音剛落,數隻弓弩便急速而出,猶如閃電般朝多爾袞直射而來。


    道道銀光劃破漆黑的夜空,多爾袞倒吸了口冷氣,揮起手中的長刀,咬緊牙關擋開急射而來的弓弩,借著那道道銀光他看到有個男人站在不遠處的巨石之上,正雙手抱肩欣賞著他拚死掙紮的模樣。


    ‘媽的,看來今天真要掛在這了。’心中暗罵一聲,就算他再驍勇善戰,在麵對不停急射而來的的弓弩他也是毫無辦法,體力在一點點的消磨掉,反應力也有些跟不上,就在他喘息的刹那間,一支冰冷的長箭毫不留情地射入他的左肩。


    陣陣刺痛從肩上傳來,股股鮮血從傷口處湧出,沒有時間顧及肩上的傷勢,多爾袞此時已是滿頭大汗,就在他覺得自己再也堅持不住時。突然有個人影從林中躥出,急躍到他的身邊一把摟住他的腰,帶著他快速的越出包圍圈。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男人厲聲喝道,聲音中帶著憤怒和嗜血的狠決。


    “你是誰?為什麽救我?”多爾袞皺著眉看向摟著他的人,棱角分明的臉上,五官猶如精心雕刻過,增一分則太多、減一分則太少,他還從未見過如此……一時間他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麵前的男子,俊朗中帶著份儒雅,“你是漢人?”


    “你的話可真多,看來你還有力氣,我該再等會救你。”男人被多爾袞的問題打擾得不勝其煩,終是開口出聲。


    多爾袞微微皺了下眉,唇角勾起一絲笑意,“你這人還真是怪。”說完便不再出聲,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人家煩你出聲,你還在那裏自言自語幹什麽,那豈不是討人嫌嗎。


    跑出不知多遠,將身後的追兵甩掉,男人在一個山洞前收住了腳步,抱著多爾袞走進後將他放到了地上。瞥了眼他肩膀上的箭,“你的仇家還挺多的。”說罷俯下身從靴子中抽出把短匕首,在多爾袞的眼前晃了晃。


    “幹什麽?”多爾袞警惕地注視著麵前的男人,這家夥不會是救了他還要殺他吧?他不記得自己有什麽仇家啊。


    “嗬嗬,你怕什麽?難道是怕我殺了你?雖然你是女真人,可我從來不濫殺無辜。”男人伸手抓住多爾袞,唇角銜著些許的笑,“放心吧,我既然救了你,就不會要你的命,我是要幫你把肩上的箭拔下來。”用匕首將多爾袞肩上的衣服割開,男人檢查了下傷口,低聲說道:“你還挺抗勁的,都快挨到骨頭了……忍著點,得把它拔下來。”


    “好,有勞了。”多爾袞此時臉色有些慘白,血已經將他的衣服染紅了大半,咬緊牙關閉上雙眼,將頭別開,右手死死抓著大腿。


    “我可要拔了,堅持一下。”說罷,男人一手按住多爾袞的肩膀,一手握住箭身,手上用力一拔,將沒入肉中的箭拔了出來,頓時血從傷口奔湧而出。


    “唔……”多爾袞疼的悶哼一聲,身體倚靠在石壁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肩上的傷口無時無刻不在劇烈地疼痛著,額上的冷汗沿著他蒼白的臉頰蜿蜒而下,滴落在衣襟之上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印跡,“謝謝你。”


    男人看了眼多爾袞,將匕首咬在嘴裏,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朝傷口倒出些白色粉末,隨即把自己的衣襟撕下一塊替多爾袞包紮上,待一切處理妥當,男人笑著說道:“看你看紀不大,沒想到竟有如此的膽量。”


    苦澀一笑,“沒有膽量又有何用?人家要殺你,你總不能跪地求饒吧?那豈不是連僅剩的自尊都蕩然無存了。”誰不怕死,這世上恐怕沒有一個人是不怕死的,隻是生命同某些東西比起來,哪一個更需要捍衛罷了。


    那些個忠勇之士不怕死嗎?隻是在國家大義麵前,生命和小家已顯得渺小,為國、為大義,他們隻能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以捍衛國家的尊嚴和自己的尊嚴。


    “哈哈……你能說出這些話已經難能可貴了。”男人挨著多爾袞坐下,意味深長地說道,遞給多爾袞一粒藥丸,“吃了,對你的傷有好處。”


    多爾袞接過藥丸,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便毫不猶豫地放入口中服下。


    “你還對我挺放心的,就不怕我藥死你?”男人劍眉微挑,饒有興趣地問道。


    “你若想殺我,何需如此費力的救我?”多爾袞淡淡一笑,清亮的眸中閃爍著點點光芒。


    男人心中陡然一震,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讓人無法察覺的異樣,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原本板著的冷峭的臉,猶如冰山融化漸漸柔和了起來。麵前的少年如此坦誠,那份信認要比朋友之間的親密友情更加難能可貴。


    “我叫袁崇煥!”男人伸出右手,緊緊凝視著多爾袞的眼睛,微笑著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瞬間愕然,一石激起千層浪,多爾袞的心在劇烈地顫抖著,目光中混雜著複雜的情緒,這個人就是讓汗父丟掉性命的男人。看著舉在眼前的手,他有了一絲的猶豫和茫然,然片刻後唇角揚起一抹笑意,舉起右手擊上那隻朝他伸出的手,“我叫多爾袞。”


    “你就是多爾袞?!”男人緊皺著眉定定地注視著多爾袞,真沒想到眼前的少年就是努爾哈赤最疼愛的十四子,隻怔了極短的片刻工夫,袁崇煥便恢複了常態,“真是久仰大名了。”


    “彼此彼此,若是你現在殺我還來得及,我已經沒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了。”多爾袞揚起頭,朝袁崇煥淡淡一笑,本就是命中的宿敵,可老天爺竟讓他們以這種方式見麵,真是即可笑又可歎。


    “為什麽要殺你?這又不是兩國交兵,再說我現在殺你豈不是顯得很齷齪,乘人之危這可非君子所為。”袁崇煥眉心微蹙,抬眼看向鎮定自若的多爾袞,他這時才仔細的端詳麵前的少年,膚如凝脂、飛眉入鬢、墨色的眼眸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英挺的鼻翼、因失血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薄唇並未將他的俊美減少絲毫,反而為其增添了些許的柔美。


    多爾袞瞥了眼袁崇煥,笑著說道:“你現在不殺我,以後會後悔的。”命運注定他們是宿敵,可他卻被麵前人的豁達所觸動,那是來自對對手的尊敬、信任和惺惺相惜。


    “也許吧。”袁崇煥嘴角勾起,低沉著聲音說道。他清楚的很,他所救的人是自己國家仇敵的兒子,“下次再見之時,我必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知道。”多爾袞苦澀一笑,扶著石壁緩緩地站起身,看了眼仍坐在地上的人,輕聲說道:“我欠你一條命,這份恩情我定會還你!”


    袁崇煥微蹙著眉看向身形有些搖晃的人,站起身扶住多爾袞,低聲問道:“你一個人能回去嗎?你傷的這麽重,還是在這裏休息一晚等天亮再回去。”


    “嗬嗬,不必了,我若再不回去,大營裏必會大亂。”多爾袞朝身邊的人微微一笑,倔強地扶著石壁向外走去,皇太極此刻定是在四處搜尋他,看來被痛罵一頓是在所難免了。


    “你還真倔……算了,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去吧。”袁崇煥上前拉住多爾袞,想要背起他,可在下一時刻便被一雙手給擋開。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沒脆弱到連路都走不了的地步,隻不過是點小傷罷了。”說罷,多爾袞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遞到了袁崇煥的麵前,“你拿著它,若有一日需要我多爾袞相助之時,就命人將此物歸還於我。”


    眼前的少年外表看來清雅俊秀,可那張漂亮的臉下麵所藏的竟是一身錚錚傲骨,燦爛柔美的笑卻掩蓋不住他的剛毅和堅定。倔強的性格加上過人的膽識,讓這個看似柔弱的人,不會輕易的接受他人的保護,也許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袁崇煥緩緩抬起手接過多爾袞手中的玉佩,唇邊浮現出些許的笑,手指輕輕摩挲著玉佩表麵的紋路,“這算是對我救你的回報嗎?”


    “你收好,日後你必會用到它的。”多爾袞瞥了眼身後的袁崇煥,便朝洞口走去,他覺得發生了太多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難道說這本就是真實的,還是說是因為他的到來而破壞了原有的軌跡,讓軌道發生了偏移。


    “多爾袞,我會記住你的。”袁崇煥將玉佩緊緊握於掌心,上麵仿佛還留有主人身上的溫熱,“他日兩軍陣前,希望我們還能再相見。”這也許是他們唯一可以再相見的機會。


    “會的,到時可不要手下留情。”多爾袞側身朝袁崇煥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便轉身走出山洞。


    天空此時已有些微亮,多爾袞抬眼看了下天空,無聲地歎了口氣便朝著前方緩緩走去,左肩上的傷讓他疼痛不已,傷口上的血雖然已被止住,可是包裹的傷口被林中的涼風吹過,仍是帶來陣陣的刺痛。


    回頭看了眼越來越遠的山洞,多爾袞苦澀一笑,便再也沒有回頭,他們是兩條永遠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身負國家的責任,注定他們將成為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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