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冷峻的目光掃過麵前站著的兩個兒子,一個是四大貝勒之首的代善;另一個則是巧妙地將自己置身事外的皇太極。如今他是越來越覺得皇太極的可怕,他總是能遊刃有餘的在眾多兄弟中周旋,卻又不將自己推向風口浪尖。


    劍眉緊蹙,緩緩抬頭看向惴惴不安的代善,褚英的死已讓他這個暮年的老人感到痛心疾首,而如今代善卻讓他感到失望。身為四大貝勒之首,不僅功高蓋主,權大逼君,而且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可他卻仍沒有意識到這些,流言蜚語,是可以兵不血刃地置人死地的,更何況,在他的身後,有多少雙嫉妒的眼睛呢?


    阿巴亥的事情上,他知道代善並沒有做出什麽苟且之事,可是若不嚴厲徹查,那他汗王的顏麵何存?他不僅僅是一國之君、更是一個父親,作為汗王和父親的雙重權威被無情的踐踏,努爾哈赤已經被失望和憤怒裝滿了。


    身為臣子和兒子的代善,他在處理私人問題上的鬆散和隨意才給人留有把柄,這不僅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同時也是對汗王的侮辱。在處理事情上,代善完全沒有皇太極睿智和圓滑,“代善,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代善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慌亂的雙眼不敢直視努爾哈赤森冷的目光,低聲顫巍巍地說道:“汗父明鑒,兒臣與大福晉之間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兒臣決沒有做出對不起汗父的事情。”他若知道僅僅是接受了兩個食盒、親自接見了大福晉就會給自己帶來這麽大的災禍,他說什麽也不會這麽做,現在他是有理也說不清。


    努爾哈赤瞥了眼代善,轉而將目光移向一旁的皇太極,“皇太極,我讓正白旗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唇邊帶著絲絲冷意,之所以將調查大福晉的事情交給皇太極的正白旗,他就是想試探皇太極對兄弟們是抱著一種什麽樣的態度。


    皇太極上前一步,恭敬地朝努爾哈赤施禮,隨即抬起頭平靜地說道:“啟稟汗父,據兒臣的調查,大福晉與代善哥哥間確是清白的,而那夜大福晉去貝勒府也不是去私會……不過……”


    “不過什麽?”努爾哈赤追問道,皇太極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也讓他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許,至少他沒有落井下石。


    “不過,大福晉確有將兩箱財物存放在阿濟格的家裏,還有散財給村民,接濟窮人。”皇太極小心翼翼地說著,盡量將嚴重的事情壓下。汗父決不會平白無故將調查大福晉的事情交給他的正白旗,這其中的事情估計汗父應該已經掌握了大部份,他不能隱瞞實情,但是涉及嚴重的事情,若是汗父問起,他也可以說還未查出,以作為自己的退路。


    努爾哈赤突的握緊龍椅的扶手,審視的目光在皇太極的身上打了個來回,唇角微微揚起,不由感歎道:不愧是皇太極,話說的剛剛好不多也不少,既不隱瞞什麽可是又恰到好處的將許多事情給隱藏了下來,卻又讓他這個汗父說不出什麽。


    “來人!”努爾哈赤衝門口低喝一聲,至始至終他就沒想去懲罰代善,而隻是想借著阿巴亥的事情廢去代善的儲君之位,一個沒有心計、不懂得衡量利弊的君王,隻會將他耗盡心血建立起的汗國毀於一旦。


    守在門口的奴才急急跑進跪於殿中,“汗王有何吩咐?”


    “傳汗諭,大福晉虛偽狡詐、盜竊成性,今廢除阿巴亥大福晉的身份,念及三子尚幼,留其性命,遷出宮廷搬入阿濟格家中。”努爾哈赤的聲音低沉而帶著森寒之意,他有他的決定,隻能先委屈一下阿巴亥。


    阿巴亥和代善的事情,早已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而且被添枝加葉地描繪,代善在眾多的兄弟和大臣前再也沒有從前的威信,甚至是在家裏都已不受兒子們的尊敬了。


    石牢前,多爾袞拉著多鐸的手,同阿濟格一起等候著阿巴亥,緊鎖眉心,目光直直注視著那沉重的鐵門。當鐵門被打開的那一刻,看到阿巴亥緩緩走出,他們三個都不約而同地撲到了她的懷中。


    “額娘的好孩子,這些日子你們過的還好嗎?”阿巴亥用手輕撫著兒子們的臉,最後憂慮的目光看向多爾袞布滿血絲的眼眸,關切地問道:“多爾袞,又是幾夜沒有睡好吧,額娘讓你們擔心了。”如今的結果是她早就猜想到的,可是她不後悔,這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為了她的孩子她在所不惜。


    “額娘,隻要你平安就好,隻是……”多爾袞的聲音哽咽了,汗父竟然廢了額娘的大福晉的身份,而且還讓額娘即刻帶著他們搬出宮,這一連串的突變讓他措手不及,可是他又毫無辦法。努爾哈赤不僅僅是個父親,同時他也是大金的汗王,沒有人可以向他的權威挑釁,可現在想想,若是能帶著額娘永遠的遠離那個紛爭的宮廷,說不定是件好事。


    阿巴亥心領神會地微微一笑,將頭抵在兒子的頭上,輕聲說道:“額娘不在乎那些虛名,額娘隻想同你們生活在一起,隻要你們幸福平安,額娘就心滿意足了。”


    “額娘……”


    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母子四人抱在一起,感受著這份重逢的欣喜。多鐸用手拉著阿巴亥的胳膊,撒嬌地叫道:“額娘……額娘抱抱多鐸。”幾日未見他好想額娘,每晚都是額娘哄他睡著,沒有額娘在的日裏,他都會在夜裏驚醒,擔心額娘出事。


    “多鐸,你就知道磨人,沒看到額娘很疲憊嗎?”阿濟格麵色一沉,低聲說著。


    “阿濟格,不要嚇到多鐸。”阿巴亥急忙阻止阿濟格的話,俯下身將地上的多鐸抱起,母子二人臉貼著臉,寵溺地親著懷中雀躍不已的兒子,“多鐸,想額娘嗎?”


    “想,天天都想,多爾袞哥哥唱的歌好難聽,還是額娘唱的好。”多鐸緊緊摟著阿巴亥的脖頸。


    多爾袞瞥了眼膩在阿巴亥懷裏的多鐸,這小家夥還真是沒有良心,他這個五音不全的人為了哄他睡覺都把臉豁出去了,冒著把狼招來的危險給他唱歌聽,可他倒好,在額娘的麵前糗他。


    “你呀,就會欺負你哥哥,也隻有多爾袞才有這好脾氣,換成阿濟格你早被一個人扔在床上了。”阿巴亥用手指點了點懷中調皮的多鐸,欣慰地看向多爾袞,柔柔一笑,“多爾袞辛苦你了。”


    多爾袞朝阿巴亥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哄自己的弟弟有什麽好辛苦的,倒是額娘這些日子受了不少的苦。”


    阿巴亥欣慰地點了點頭,母子四人緩緩走出宮門,在即將上車離去的時候,多爾袞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正默默注視著他的皇太極,唇角微微揚起,而那人卻毫無反應,冷峻的麵容上帶著絲絲的怒意。


    “在看什麽?”阿巴亥看向站在車邊發愣的兒子,不由的開口詢問道,順著多爾袞的目光看去,發現那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多爾袞,上車了。”


    “嗯。”將目光收回,多爾袞跳上了馬車,為何八哥不過來同他說話呢。他總覺得皇太極好像在躲著什麽,眉心微微蹙起,透過車窗望向遠去的宮門,最後無聲地歎了口氣。


    多鐸坐在阿巴亥的懷裏笑著正甜,不住地拍著手顯得異常的興奮,“額娘,我們都住在一起了,阿濟格哥哥可以帶我們出去狩獵了。”伸手將坐在窗邊的多爾袞拉過,眯著眼睛一副得意的樣子,“哥,以後你有的是時間教我射箭,再也沒有借口推脫了。”


    多爾袞搖頭苦笑,拍了拍多鐸的小腦袋瓜,撇撇嘴說道:“好啊,到時累了可不許哭鼻子。”心中隱隱的有些不舒服,以後他同皇太極見麵的機會,會變得越來越少,甚至可能都無法再獨處了吧。


    “多鐸,怎的我的功夫就不好嗎?為什麽非要多爾袞教你?”阿濟格被冷落顯得有點憤憤不平,怎麽說也是他們的兄長,可多鐸竟然全然無視他的存在,這可讓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損害。


    “你太凶了,多爾袞哥哥好。”多鐸躲到多爾袞的身後抱著他朝阿濟格做了個鬼臉,以後沒有人纏著他的哥哥了,他又可以獨得多爾袞的疼愛,這無疑是件令人興奮的事情。


    阿巴亥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看著麵前三個兒子,真是讓她感到陣陣的暖意,伸手摟住多爾袞的肩膀,輕輕摩挲著兒子的臉,“多爾袞,即便我們搬出宮,你也不能把功課落下。你的汗父是對額娘有氣,而並非針對你們,他還是愛著你們的,所以不要讓他失望。”


    “額娘。”多爾袞抬眼看向阿巴亥,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讓他困惑的東西,微微皺了下眉,笑著應道:“兒子知道了。”為何他的心裏會如此的不安呢?為何額娘會如此淡然的麵對自己被削去大福晉之位和被逐出宮的結果?


    夜深沉,皇太極站在院中仰望著天空,背於身後的手緊握成拳,緊鎖的眉心在看到多爾袞坐上馬車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舒展開。他開始懷疑起整件事情,可是整件事情他又無法串聯起來,長長地歎了口氣,越是在這樣寂靜的夜裏,他就越是思念多爾袞。


    “貝勒爺,夜深了還是早點歇息吧。”哲哲斂步來到皇太極的身後,將手中的披風輕輕的披在他的身上,隨即伸手環住麵前魁梧的身軀。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回去睡吧。”皇太極伸手拉下摟著自己的芊芊細手,朝哲哲露出些許的笑意,轉身便要離去。


    哲哲上前再次摟住他,“貝勒爺,是哲哲哪裏做的不好嗎?還是你的心裏本就很厭煩我?若是這樣,貝勒爺何不將我休掉送回科爾沁,也免得在這裏讓貝勒爺心煩。”她的聲音帶著哀傷,她的一顆心早已給了這個男人,可是麵前的男人卻始終不肯對她敞開心扉,對她也是不冷不熱,最近甚至連碰都不願意碰她一下。


    “我沒有厭煩你,哲哲你多心了。”皇太極眼中閃過一絲的憂鬱,瞥了眼緊緊摟在身上的手,他的心裏是惆悵不已。


    “既然這樣,那貝勒爺今夜就在我那裏休息吧。”哲哲將臉貼上皇太極的脊背緩緩地說著。


    皇太極沉炯的雙眼直視著前方,良久終是開口說道:“好,你先回去,我處理完公事就過去。”此時此刻他多希望身後的人是多爾袞。


    “妾身等著你。”哲哲慢慢的將手鬆開,俏麗的臉頰上帶著淡淡的紅暈,朝皇太極欠身一禮,戀戀不舍地轉身離去。


    皇太極看著漸漸遠處的身影,無聲地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生疼的額角,唇角勾起苦澀的笑,低喃道:“多爾袞,你真是顆毒藥。”


    阿濟格府


    多爾袞躺在床上輾轉難眠,隻要一閉上眼睛皇太極的臉便浮現於眼前,抬起手撫過唇,仿佛那裏還留有那人的溫度。臉頰不由自主的發著燙,雙眼突的睜大,他在想些什麽?用力地晃著頭,想將那些煩亂的畫麵甩掉,可是越是想忘掉,那些畫麵變得就越加越清晰。


    “該死的皇太極!”多爾袞趴在床上憤憤地低喃著,若非這個男人他也不會如此的煩躁,瞥了眼漆黑的窗外,歎息地說道:“以後可怎麽辦?”真是越想越煩,越想越沒有頭緒,他與皇太極之間的糾葛為何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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