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晴進了牢房, 對太後和皇帝行禮,而後站在太後邊上。安國公看見顧晚晴, 心猛的跳亂了幾下,而後低下頭, 掩飾著眼中溢出的水汽。顧晚晴對安國公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兩個人對視一眼,而後都裝作沒有任何異狀的樣子,像普通親家一般的互相見禮。


    巧杏和巧梅顫顫巍巍走進來,跪下磕頭。巧杏眼角餘光掃了候婉雲一眼,一下子給嚇了一大跳,之間候婉雲原本白嫩光滑的臉上, 一道猙獰可怕的血印子斜斜貫穿大半張臉。


    顧晚晴看著粉蝶藍蝶, 這些證人原本被她軟禁在薑家一處別院,先前又被秘密的帶進宮來。證人既然是顧晚晴帶來的,所以她就直接問粉蝶藍蝶,道:“你們實話實說, 當時畫姨娘難產, 到底是誰做的手腳?”


    粉蝶在地上磕了個響頭,唯唯諾諾答道:“回主子的話,奴婢原本是畫姨娘房裏的丫鬟。奴婢有個弟弟,嗜賭成性,當時欠了好多賭債換不上,債主威脅說若是七天之內還不上錢,就要砍了奴婢弟弟的手腳。奴婢家就這麽一個男丁, 若是弟弟出了事,家裏就斷了香火。奴婢雖然氣惱弟弟不爭氣,可也不能不管。可是這次欠的錢太多了,奴婢實在是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來。那天奴婢躲在花園裏偷偷的哭,被大奶奶、哦不,被侯氏看見了。侯氏來詢問奴婢,奴婢就照實說了。而後侯氏說,她可以幫奴婢的弟弟還債,再給奴婢好多銀錢,隻要奴婢幫她做一件事……”


    “侯氏究竟讓你幫她做何事?”皇帝問道。


    粉蝶又磕了個頭,道:“回皇上的話,侯氏給了奴婢一個香囊,讓奴婢把香囊埋在薔薇姨娘的院子裏。而後又給了奴婢好些首飾,並且特別囑咐奴婢要把一個發簪一直待在頭上。奴婢心想這也沒什麽要緊的,橫豎不是害人的事,就去照做了。可是當奴婢做完這些時候事之後,侯氏暗中來找奴婢,她要用熏香害畫姨娘和她肚子裏孩子的命,並且讓奴婢嫁禍給薔薇姨娘,就說是薔薇姨娘用銀錢首飾賄賂奴婢,讓奴婢換了畫姨娘的熏香。”


    “哼,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事情敗露了,連你的命都保不住了麽?”皇帝冷哼一聲,看著這蠢丫鬟。


    粉蝶哭道:“回皇上的話,奴婢怕啊!奴婢怎麽會不怕!奴婢一聽侯氏說要害畫姨娘和腹中胎兒,奴婢就後悔了。可是當時侯氏給奴婢的銀子已經被拿出去還債了,況且侯氏威脅奴婢,奴婢收過她的好處,就是和她在一條船上,若是說了出去,侯氏身份尊貴,最多受點責罵,可是奴婢就會被打死。侯氏還說了,到時候隻需要讓奴婢把罪名都推到薔薇姨娘身上,說是薔薇姨娘哄騙奴婢換了熏香,讓奴婢以為這熏香是助眠安神之物,對人無害,才給畫姨娘用,到時候侯氏替奴婢求求情,奴婢最多挨板子,不會有性命之憂。奴婢當時害怕了,沒敢告發侯氏,隻能答應侯氏,繼續替她作惡。”


    粉蝶頓了頓,想了一下,繼續道:“侯氏還交代了,讓奴婢隨身佩戴指定的首飾,等到薔薇姨娘被家法處死之後,再由侯氏發現,說奴婢的首飾是琴姨娘的,從而嫁禍給琴姨娘。這樣一方麵讓人認為王妃斷案不明,害死了無辜的薔薇姨娘;一方麵表現出侯氏的聰穎,替薔薇姨娘平反,揪出真凶,從而讓大公子另眼相看;另一方麵又可以除掉琴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


    粉蝶說完,旁邊的巧梅也跟著說:“啟稟主子,奴婢原本是侯氏貼身丫鬟的妹妹,被侯氏安排著嫁給了薑家周賬房當姨娘,化名柳月,後來被分到庫房負責物品的登記造冊。侯氏早就囑咐過奴婢,讓奴婢在登記造冊的時候做手腳,把不是琴姨娘的首飾登基成是琴姨娘的,好用來嫁禍。”


    “真是心思縝密,好一個一石三鳥之計啊!”太後冷笑著,盯著候婉雲,道:“雲兒,沒想到你還有這心思。真可惜你是個女兒家了。你可知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殺人償命?”


    候婉雲麵色頹敗的盯著地麵,神情呆滯,不知在想什麽。


    粉蝶說完了,顧晚晴對藍蝶道:“輪到你了,你來講。“


    藍蝶磕頭,道:“回主子的話,奴婢也是畫姨娘屋裏的丫鬟,是奴婢貪婪愚昧,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趁著自家主子懷孕,身子不便,妄想攀附大公子。可是大公子從不正眼瞧奴婢,奴婢自覺有幾分姿色,很是不甘心。侯氏不知道從哪裏知道奴婢的心思,便來找奴婢,許諾奴婢隻要替她做事,事成之後就安排奴婢做大公子的妾。侯氏是嫡妻正室,奴婢尋思著,大公子房裏幾個姨娘都不是侯氏的人,侯氏應該也會想安排自己的人做姨娘,這恰好是奴婢表忠心的機會,便死心塌地的為侯氏做事。監視畫姨娘,監視粉蝶,為侯氏通風報信……”


    粉蝶藍蝶說完,顧晚晴盯著候婉雲,道:“侯氏,你有何要辯解的麽?”


    候婉雲木然的眼神終於動了動,眼珠子微微轉了一下,多了絲活氣。她抬頭看著顧晚晴,嘴角扯著一抹冷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麽?我還有什麽好辯解的?沒錯,畫姨娘是我害的,我也想借著此事除掉薔薇和琴姨娘。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做?還不都是你逼我的!”


    候婉雲的眼神突然透出了瘋狂,死死的盯著顧晚晴,聲音淒然:“丈夫心思不在我身上,我房裏的小妾一個一個的生孩子,我是正室啊!我要我的兒子是長子!不要那些低賤的庶子將來分我兒子的家產!我也不想害人啊,都是你逼我的!如果沒有那些姨娘,沒有那些庶子庶女,我還會害人麽?”


    顧晚晴不禁冷笑:“隻因為你想多分家產,就要把旁的無辜的人都除掉?在你眼裏,家產地位比人命都重要?隻有你候婉雲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是草?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


    候婉雲狠狠的呸了一口,道:“我悔改什麽?我是正室,殺幾個小妾算什麽,殺幾個低賤的庶子庶女算什麽?可你竟然為了那些低賤的東西來懲治我?”


    顧晚晴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心痛如刀割:“這才是你的真實想法吧,隻要是擋你路的人,你都會想方設法的弄死人家。所以當年無論是你的生母、嫡母,還是嫡親姐姐,對你而言,都是擋了你的路,所以你就毫不猶豫的下了殺手,是不是?”


    候婉雲一口氣噎在胸中,猛地抬頭看著顧晚晴,眼裏半是驚恐半是詫異:她怎麽會知曉的?


    而後候婉雲突然明白了,她被抓到此地,甚至驚動了太後皇上,並非是因為她在薑家想謀害幾個小妾,想謀害婆婆,而是因為她在侯家所做之事敗露了。


    侯家之事敗露,那就是……必死無疑。


    候婉雲雖然有些破罐子破摔,可是她不會傻到去承認這些要命的事。所以她一口咬死:“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明白?是你不願意承認吧!”顧晚晴冷哼一聲,看著侯瑞峰,道:“候將軍,這是侯家內宅之事,請將軍來審問。”


    薑候畢竟是兩家,方才審問薑家之事要由薑家主母來,如今換了侯家之事,顧晚晴再出麵就不合適了。


    侯瑞峰看著顧晚晴點點頭,而後對外頭吆喝了一聲。一個年長的嬤嬤被帶了進來,跪在眾人麵前。


    侯瑞峰道:“這位王嬤嬤是侯府的老人,在侯家服侍了大半輩子,前幾天回家頤養天年。就在前幾個月,王嬤嬤回侯府找上了我,說是有件事她憋在心裏多年,如今她年老體弱,久病纏身,想著自己快不久於人世,定要在死前將事情告之於我。”


    而後侯瑞峰對王嬤嬤道:“王嬤嬤,請說吧。”


    王嬤嬤滿臉的褶子,轉頭看了一眼候婉雲,道:“三小姐,一別多年,都長這麽大了……三小姐可還記得奴婢?”


    侯家家大業大,下人也多,況且又隔了那麽多年,候婉雲哪裏會記得這麽一個老嬤嬤。


    王嬤嬤歎了口氣,道:“唉,看來三小姐不記得奴婢了。奴婢年輕的時候,是伺候您的生母姨娘胡氏的。三小姐小的時候,奴婢還抱過您,您左腿大腿根有顆紅痣,奴婢還記得清清楚楚呢。唉,都這麽多年了……”


    候婉雲先聽見王嬤嬤提到了她的生母胡氏,心裏頭立馬提了起來。她害死了胡氏,此時做賊心虛,背後開始冒冷汗。又聽見王嬤嬤說她左腿大腿根有顆紅痣,就更加相信了王嬤嬤是從前服侍過自己生母胡氏的老人。因為那紅痣的位置異常私密,就算是候婉雲的貼身丫鬟都不會看到,當時和薑炎洲圓房,黑漆漆的又是一片混亂,薑炎洲也不會知曉。安國公和侯瑞峰就更不會知道了。


    顧晚晴瞧著候婉雲的臉色,心知她是信了王嬤嬤的話了。顧晚晴心中冷笑,幼年時,她曾多次和候婉雲在同一個浴桶中沐浴,那時候兩人年紀都小,候母又溺愛兩個女兒,就任由她們胡鬧。加之姐妹兩人感情好,少不了在浴桶裏打打鬧鬧。候婉雲身上有幾顆痣,她全都知道。


    王嬤嬤說著說著,就抹了把眼淚,道:“奴婢心中有件事,憋了多年,再不說,恐怕就要帶進土裏了,所以尋思著,無論如何要告訴主子。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當時三小姐才五歲,那日胡姨娘帶著三小姐在花園裏遊園,胡姨娘還特地帶了三小姐喜愛的桂花糕。那時奴婢恰好去園子裏尋胡姨娘,可剛進園子,就遠遠的聽見胡姨娘和三小姐爭執的聲音。奴婢一時好奇,又怕打擾了主子挨罵,就躲在一旁偷偷的候著。誰知道卻看見三小姐趁著胡姨娘不注意,將胡姨娘推進了湖裏!當時奴婢就嚇傻了,奴婢是個膽子小的,想喊人,卻嚇的渾身癱軟,走也走不動,喊也喊不出聲音。然後奴婢就瞧見……瞧見三小姐她、她笑嘻嘻的吃著桂花糕站在湖邊,看著胡姨娘掙紮……後來胡姨娘體力不支,掙紮的勁小了,三小姐還伸出腳,將胡姨娘的頭往水裏踩!”


    王嬤嬤一邊說,身子不停的顫抖,似是陷入了十足的恐懼。她哭的嗓子都啞了,道:“而後胡姨娘沉在了水裏,沒了動靜,三小姐這才做出慌張的樣子,跑到園子外頭叫人了!嗚嗚嗚,胡姨娘,奴婢對不起您,若非奴婢膽小,被嚇破了膽子,您也就不會死!”


    “你說什麽!你是說侯氏把自己親生母親推下湖淹死?這可是十惡不赦之罪,你想好了再說!”太後渾身發寒,隻覺得一陣陣的寒意止不住的上湧。


    王嬤嬤重重的磕頭,道:“回太後的話,奴婢句句是真,絕無虛言!當年奴婢怕事情敗露,老爺責怪奴婢救護不利,所以一直沒敢說出來。況且當時三小姐才五歲啊,奴婢就是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奴婢的,說不定還會被三小姐反咬一口,說是奴婢害死了胡姨娘的!奴婢貪生怕死,可是奴婢絕無害人之心啊!自此之後,奴婢夜夜夢魘,都是胡姨娘慘死的樣子!奴婢實在是受不了了,便辭了差事,從侯家出來。可是時隔十幾年,奴婢每天都在受著良心煎熬,最終決定將此事告之侯家,無論侯家信不信,奴婢終於說出了真相,死後也可以有臉去見胡姨娘了!”


    “此事當真!”太後指著候婉雲,厲聲問道。


    候婉雲身子不住的打突突,她沒想到自己謀害胡姨娘的事,居然有第三個人在旁邊目睹了一切!她雖然不記得這個王嬤嬤了,可是王嬤嬤不但能說出她身上的記號,還能將那日她謀害胡氏的事說的清清楚楚,就連她吃桂花糕的事也知道。能知道的這麽清楚詳細,必定是她親眼所見。


    一直默不作聲的安國公此時開口,道:“當年姨娘胡氏溺水而亡,在園子裏同胡氏在一起的,確實是候婉雲。”


    王嬤嬤又哭道:“啟稟太後,在胡姨娘死之前,奴婢曾聽見過胡姨娘和三小姐起過爭執,據奴婢聽來,似乎是胡姨娘勒令三小姐不準再提取代嫡姐之事,那次胡姨娘和三小姐吵的很厲害。後來胡姨娘死了,三小姐就被太太領進屋裏養著了。”


    就連她和胡氏爭執的事也知道,看來真是個知情人……候婉雲死死咬著嘴唇,事到如今,她知道抵賴也沒用。


    在場的都是人精,從王嬤嬤的隻言片語中,都能勾勒個八,九不離十。


    太後看著默不作聲的候婉雲,知道她是默認了。太後頹然的身子一垮,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支在額頭上,說不出話來。


    “侯氏,你可認罪?胡姨娘是不是你推下湖害她溺水而亡的?”皇帝聲音深沉,目光如炬,盯著候婉雲。


    候婉雲輕笑了一下,盯著王嬤嬤,目光淬毒。


    “侯氏,你可認罪!”皇帝聲音更嚴厲了。


    “沒錯,人是我推下湖的。你們既然能抓我來此處審問,定然是什麽都知道的,我也不需要抵賴了。”候婉雲吐出一口氣來,覺得身子輕鬆了許多。這麽多年,她幾乎每晚都能夢見胡氏,吐著舌頭,滿身水澤的看著她。如今說了出來,倒像是解脫。


    “那麽,你就是親口認罪了。”侯瑞峰盯著候婉雲,目光複雜。


    人證在前,她還能不認麽?候婉雲點點頭,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好。”侯瑞峰點點頭,而後從懷裏拿出一錠銀子來,對王嬤嬤道:“辛苦張嬤嬤了。”


    那哭的泣不成聲的王嬤嬤立刻抹了把淚,換了副眉開眼笑的表情,接過銀子揣在懷裏,對侯瑞峰行禮道:“多謝候將軍。”


    而後起身站在太後身後,對太後福身行禮。


    “做得好,張嬤嬤。”太後移開支在額頭上的手,看了眼張嬤嬤。


    “什、什麽!”候婉雲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大吃一驚!這老婆子不是侯府的老人王嬤嬤麽?她不是說她是早年伺候胡姨娘的人麽?這、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突然之間,候婉雲意識到他們是演了場戲,誆騙自己認罪!可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居然被騙的認罪了!


    胡氏之死年代久遠,死因根本就不可考證!


    侯瑞峰轉頭,看著候婉雲,目光深沉,吐出一句:“兵不厭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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