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很難說清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


    她躺在寒玉床上, 背後一片冰涼,眼前是狀態火熱的陸清嘉。


    看著他眉心鮮紅如血的鳳翎,姬玉噎了噎,顧不上之前的難過了, 小聲道:“你幹嘛呀, 先放開我。”


    陸清嘉執著地桎梏著她, 非要她一個肯定回答。


    “告訴我。”他有些氣息不穩道,“你是不是隻是我一個人的?”


    姬玉臉一紅,雖然做好了決定要試著和他好好戀愛, 可……可是這……這真讓人有點招架不住啊。


    “我……”姬玉側過臉不與他對視, 一邊因為冷發抖一邊顫聲道, “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


    這算是變相回答了。


    陸清嘉還是不夠滿意, 想到她也沒直接保證不會騙他,隻說他信她很高興, 他就更不滿意了。


    他心中難免有些怨念, 看著姬玉臉色蒼白柔弱可欺的樣子,他直接低下頭咬住了她的耳垂。


    姬玉輕哼一聲,聲音抖得更厲害了。


    “你做什麽呀?”


    陸清嘉沒說話,隻是輕輕咬她的耳垂。


    姬玉真是瘋了。


    他們有過不止一次,他最清楚她身上什麽地方敏感。


    姬玉睜大眼睛喘息著說:“好, 我說, 我說, 我全說。”


    陸清嘉慢慢停下動作, 唇齒貼著她的耳廓低聲道:“那你好好說,想好了再說。”


    姬玉吸了口氣,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才緩緩道:“我……”她闔了闔眼, “我心裏是有你的。”


    這次是真的坦白了,一點遮掩都沒有,一點含糊其辭都沒有。


    陸清嘉身子僵了僵,俯下來緊緊貼著她,臉頰親昵地蹭她。


    姬玉也不是個糾結的人,剛才也隻是害羞罷了。


    她話開了頭,心裏就想著,幹脆全說白了好了。


    於是她又補充道:“你那日承認你是喜歡我的,其實我也是喜歡你的。”


    陸清嘉莫名有些發抖,他側身躺到她身邊,視線灼灼地盯著她的臉,姬玉視線望著寒玉床上的帷幔輕聲道:“雖然我自己也沒想到會這樣,至今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我確實是喜歡你的。那夜你讓我先走時我便想說的,可你不準我說。”


    她側過頭,直視陸清嘉沉熾的鳳眼:“陸清嘉,我是喜歡你的,你其實也沒有很壞,你雖然嚇唬我,要殺了我,讓我疼……”


    “……這種時候就不要提這些事了。”陸清嘉慢吞吞地插話。


    姬玉歎了口氣:“好吧,不提就不提,反正雖然你這樣過,可你後來……也確實對我很好的。”


    陸清嘉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欣喜之色,怕她看到會笑話他。


    “未來怎樣沒有定數,所以我不敢保證。”姬玉靠近他一些,與他額頭相抵,“但我的過去,現在,都隻有你。”


    這樣的話讓陸清嘉再也克製不住。


    此刻他忘了仇怨,忘了之前的懷疑,忘了所有的一切,心裏眼裏隻有她。


    “我也是。”他忍不住重複著,“我也是。”


    姬玉笑了,笑得溫柔又憐愛,她摸了摸他的臉,輕聲道:“我知道。”


    陸清嘉呼吸有些紊亂,他看著她,抓住她亂摸的手,聲線低磁道:“姬玉,我想……”


    姬玉因他悅耳性感的聲音恍惚了一下,喃喃地問:“想什麽?”


    陸清嘉眨了眨眼,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既有君子的禁欲之感,又有絲絲妖孽的異域感。


    “……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其他方法驅除你體內晏停雲留下的東西。”


    姬玉一怔:“你有什麽方法?”


    陸清嘉鼻尖碰到她的鼻尖,唇瓣幾乎與她貼在一起。


    他聲音低啞道:“……雙修。”


    姬玉緩緩睜大眼睛,“啊”了一聲。


    “……我,我有點虛弱。”她勉強道,“我很累……”


    陸清嘉翻身伏在她身上,聲音斷斷續續混亂迷離道:“……不用你動。”


    姬玉覺得陸清嘉這隻鳳凰是真的要命。


    各種意義上的要命。


    可她真的很難反抗,總是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節奏走。


    色令智昏,真的是色令智昏啊。


    就在他們一方不可收拾,一方潰不成軍的時候,有人來了。


    清風崖大殿外,淨植大師肅然而立,朗聲傳音道:“上清寺淨植,冒昧打擾神君。”


    他可不是冒昧嗎?


    姬玉的手搭在陸清嘉不著寸縷的背上,指甲輕輕劃了一下,無聲提醒他。


    陸清嘉正忙著,根本不想理會淨植,他抽空抬了抬手,一道金紅色的光打出去,大殿外的淨植準確躲開,不疾不徐道:“神君息怒,若神君繁忙,不見貧僧,那讓貧僧見一見姬檀越也可。”


    陸清嘉猛地直起身,拉了雪白的裏衣披上,冷著臉下了床,踢開門就出去了。


    姬玉坐起來,感覺精神狀態好了一些,她將衣服穿好,下了床走到門邊,倚門朝殿外看。


    陸清嘉隻著裏衣,係都係好便與淨植麵對麵,淨植見他的機會不多,更是沒想過會見到他這副模樣,饒是他這般心淡如水的人也難免詫異。


    “貧僧失禮了。”回過神來,淨植垂眸恭敬道,“隻是事關姬檀越的傷,貧僧不得不來。”


    陸清嘉慢條斯理地係上散開的衣帶,姬玉遠遠看著他衣著單薄,風吹起衣袂都露出他白皙修長的腿,她沒辦法,隻能回頭拿了他的外袍,用法術給他送了過去。


    陸清嘉斜眼看了看懸在空中的外袍,心中的不悅衝淡了幾分,接過來穿好。


    淨植看了個全程,他是和尚,凡事很少往那方麵想,但眼前這一幕他真是不想都不行。


    “她是本君的人,她有什麽自有本君來負責,不牢費心,請回吧。”


    陸清嘉還記著在赤霄海秘境裏,他找到姬玉時她正和淨植在一起,兩人肩並肩有說有笑(?),很是親密(?)的樣子,是以,他對他很難有好態度。


    淨植麵對陸清嘉時雖然恭敬,倒也不卑微,這很難得,他對他沒有其他人族那種盲目崇拜。


    “上清寺雖寂寂無名,但於除魔之事上尚算有所小成,若貧僧猜得不錯,她大約是被中了魔蠱。”


    魔蠱……


    沒人比陸清嘉更了解了。


    但種這東西需要修為高深的魔獻祭半生修為,用在他身上倒還能理解,他也不是沒被用過……可用在姬玉身上,晏停雲真舍得?


    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姬玉醒來說有問題,有東西在吸收他的靈力,他就有所察覺了。


    可他還是不覺得晏停雲真能舍得,他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還如此下血本在姬玉身上……


    不,陸清嘉背影一怔,也許這正是晏停雲的聰明之處。


    無法在他身上下手,就對姬玉出手。


    若真是種了魔蠱,以姬玉目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確實不亞於種在了他身上。


    陸清嘉靜靜地望了一眼殿內輕紗曼舞後姬玉模糊的身影,想到她昏迷時的模樣,微微擰眉。


    淨植適時道:“姬宗主要帶姬檀越離開前,貧僧和住持大師也查看過她的情況,雖隻是短短幾眼,不能萬分肯定,卻也八.九不離十。”


    他是非常謹慎的人,說八.九不離十,其實就是百分百的意思。


    陸清嘉沒再理他,化作一道金光消失,淨植到了嘴邊的對策隻能因此咽回去。


    他抬眸望向大殿內,想到姬玉,想到她和瓊華神君,再想到秘境裏她巧笑倩兮的模樣,玩笑調侃的模樣,慢慢轉身離開了。


    他不過一介人族佛修,若真是中了魔蠱,他的對策不會比瓊華君的更有效。


    他還是回去看著師弟吧。


    陸清嘉回了殿內,就看見姬玉倚在門邊等他。相較以前,她麵容有些憔悴,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她的美麗,她定定望著他,等著他回來的模樣,讓他心裏既喜且悲。


    他好像真的對她不太好。


    嚇唬她,說要殺了她,還給她帶來各種危險,如果沒有他,她哪怕不是原本的姬玉,應該也可以處理好一切麻煩,安穩修煉。


    陸清嘉走到姬玉麵前,毫無預兆地抱住她,低聲說道:“我不會放手的。”


    即便給她帶來了危險,今後可能還會比如今更讓她受傷,他也不會放手的。


    是他的就是他的,哪怕她有一日隕落了魂魄也是他的,不管用什麽辦法,即便獻祭他自己,他也會把她帶回來的。


    “怎麽了?”姬玉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麽,但她能感覺到他好像有點不安,她抱住他的腰輕聲說,“沒人要你放手啊,你別放手,沒關係的。”


    “……真的沒關係嗎?”


    陸清嘉聲線又低又悶,像在問她,也像在問自己。


    姬玉替他順了順背,安慰道:“嗯,沒關係的,我沒關係的。”


    她說她沒關係的。


    那如果知道自己中了魔蠱,應該也不會後悔遇見他吧。


    陸清嘉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仔仔細細地看了她許久,才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回去。


    門關上,清風崖的風被擋在門外,姬玉望著陸清嘉修長的背影,他滿頭青絲肆意垂落,沒戴任何發飾,所有的發飾都被她方才隨手拆掉了。


    他的頭發很柔順,像墨色的緞子,手感極好。


    他牽著她坐到床邊,姬玉也沒主動開口說什麽,就默不作聲地摸他的頭發。


    陸清嘉看她的模樣,突然就覺得她好乖。


    她怎麽能這麽乖呢?


    她那樣叛逆執拗的一個人,以前對他態度多惡劣啊,如今變得這樣乖,是因為喜歡他嗎?


    原來她喜歡誰的時候,是會這樣遷就忍讓的。


    陸清嘉任她隨意折騰他的頭發,眼神晦暗不明地翻騰片刻,似不經意道:“想不想知道我的過去?”


    姬玉手上動作一頓,詫異地望向他。


    “你願意說?”


    在她中魔蠱之前,他是不想說的,甚至怕她知道。


    可在淨植提醒後,他有些不知該從何提起魔蠱的事,又覺得說一些過去的事也沒什麽。


    他先抓住了她的手:“可能會有些疼,你忍一忍。”


    姬玉不解道:“你要做什麽?”


    不是問她要不要知道他的過去嗎?怎麽忽然又讓她忍疼了?


    “我要先確定一些事。”


    陸清嘉凝著她的眼睛,長發自肩膀滑落在胸前,墨色與雪色的錦袍重合,幹淨又契合。


    姬玉忽然有點怕:“你……”


    他不會是要搜魂吧?上次的事不算結束了嗎?他不是說好了要好好接受嗎?


    怎麽……怎麽還要這樣?


    他會看出什麽嗎?


    萬一他真看出一切怎麽辦?


    姬玉害怕起來,躲著他往後撤,不肯讓他碰。


    陸清嘉拉住她溫聲勸說:“沒事的,別怕,不會很疼,不會比精血發作更疼的……”


    “我不要。”姬玉使勁掙紮,“我不要,你放手,你別動我,我不要。”


    陸清嘉隻以為她怕疼,不斷柔聲安撫她,可不管他怎麽說她都不肯。


    陸清嘉有些急,如若真中了魔蠱,她要疼得還在後麵,現在隻是檢查一下她就這麽怕,之後她要怎麽熬?


    他必須盡快確定才行。


    “一眨眼就過去了。”


    他不得已用了言靈術,姬玉紅著眼瞪他卻反抗不了,隻能任他施法。


    她眼睜睜看著一道金光進入自己體內,冰寒的冷意漸漸被燥熱代替,沒有想象中的神魂痛楚,但身體上的痛很快就體現出來了。


    她有些發懵,按照原主的了解,搜魂不該是這種感覺。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在做什麽,她看著陸清嘉,看他神色專注,還有點凝重,這改變似乎是在淨植來了之後……他們當時說了什麽?她離得並不近,陸清嘉又設了結界,她聽不見。


    姬玉很快就被疼折磨得無法思考了,她靠在陸清嘉懷裏咬唇忍痛。


    陸清嘉一手施法,一手學著她之前對他所做的那樣輕撫著她的背。


    姬玉掉了眼淚,忍得唇瓣都快咬出血了,陸清嘉有些不忍,可隻差最後一步,他隻能狠心繼續。


    “疼……”


    姬玉到底還是忍不住痛呼了一聲,陸清嘉因她的痛呼迅速停了手,姬玉渾身是汗的靠著他,本就不怎麽好的精神狀態更差了。


    “沒事了。”


    陸清嘉低聲說著,“沒事了。”


    是啊,查清楚了,暫時是沒事了,可更麻煩的在後麵。


    她是真的中了魔蠱,晏停雲一個老套的辦法用兩次,上次是用在他身上,這次是用在她身上。


    用在他身上,他尚可忍耐,用在她身上,她可怎麽辦。


    僅僅是這樣她都疼得受不了,若是……


    “陸清嘉。”


    低弱的聲音傳來,陸清嘉輕輕應了一聲。


    “我在。”


    “我怎麽了?”姬玉問他,“跟我說實話,我怎麽了?你剛才在幹什麽?”


    陸清嘉按住她的頭將她按在懷裏,闔了闔眼道:“沒什麽,隻是替你療傷,你沒事了,不會再疼了。”


    “隻是療傷?”姬玉有些懷疑。


    “隻是療傷,你看,你現在是不是除了累,沒有不適了?”


    姬玉感受了一下還真是。


    可她心裏不□□生,抓著他的衣襟求證道:“真的隻是療傷嗎?這樣輕易就好了嗎?之前不是連你的鳳凰靈力都無法逼出魔氣嗎?你別騙我,你若騙我,我以後也會騙你的。”


    陸清嘉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不說話。


    “陸清嘉,跟我說實話,告訴我實話,晏停雲到底做了什麽,我到底怎麽了?”


    姬玉一再逼問,大有他不說她就不罷休的架勢。


    她撐起身子與他對視,眼神執拗,不容拒絕。


    陸清嘉沉默了一會,忽然道:“你見過我多次真身,可記得我尾巴的顏色?”


    姬玉一怔:“白色,怎麽了?”


    “它原本不是白色的。”陸清嘉慢慢道,“它本該是金紅色。”


    在姬玉原本的概念裏,鳳凰的確也該是全身金紅色的,可不管是書裏還是她穿來之後,都沒了解過陸清嘉為何是白色的尾羽,隻在鳳翎上有絲絲紅痕。


    或許是她看書不認真所以看漏了?


    她有些困惑道:“那為什麽變白了?”


    陸清嘉用一種相當隨意的語氣說:“因為喝了很多龍血,龍血的味道很差,又與我天生相克,會讓我靈力衰退,時間久了連神魂也會跟著受損,受損過重就會隕落。”


    “……所以如果你全都變成了白色,就是要隕落了?”


    在這裏,隕落就是死的意思。


    姬玉望著他,突然有些無措:“可你都涅槃過了,怎麽還會這樣?你現在很好不是嗎?你不會隕落了,它為何還是白色?”


    “……還有摧骨釘和魔蠱。”


    終於說到了要點,陸清嘉薄唇開合,斟酌著用詞道:“仙族的摧骨釘,魔族的魔蠱,都是很厲害的法器。尤其是魔蠱,要由修為高深的魔耗費半生修為種下,它會使人受盡折磨,一點點摧毀人的意誌,驅使人無意識做很多不想做的事。”


    姬玉是知道陸清嘉遭遇過什麽的。


    可之前還隻存在於劇情層麵。


    現在他親口說了,姬玉順著他的描述聯想到那些經曆,本已不那麽冷的身體又開始冷了。


    陸清嘉看她發抖,慢慢說:“它先會讓人感覺到冷。”


    姬玉怔住。


    “鳳凰屬火,冷是讓鳳凰最難以忍受的感知,魔蠱是魔族專門拿來對付鳳凰的東西,所以中了它的人,會先感覺到冷。”


    姬玉唇瓣動了動,想說什麽,但沒說出來。


    她知道和陸清嘉在一起會很麻煩,會很危險。


    她以前一直想躲開,走得遠遠的,可最後他們還是分不開。


    從決定和他在一起開始,她就想好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她不是個善變的人,變過一次就夠了,這次她不會再改變決定了。


    可即便如此,即便她很堅定,現在還是很難不害怕。


    她聽見陸清嘉繼續說:“接著它會啃噬中蠱之人的靈根,靈根被廢後便是骨頭,啃完了骨頭就是血肉……”


    “別說了。”姬玉白著臉道,“我中了魔蠱,我知道了。”


    可晏停雲為什麽把魔蠱種在她身上?


    姬玉不懂,她茫然道:“耗費半升修為——如此重要的魔蠱,他種在我身上?他瘋了嗎?”


    “他沒有。”


    他不但沒瘋,他還很聰明。


    如今不管是仙族還是魔族都不可能在他本身下手,溫令儀打上了姬玉的主意,那晏停雲打姬玉的主意更沒問題。他們的差距就在,溫令儀即便慣於玩弄手段,可到底是條半龍,是堂堂仙帝,不到非常時刻不會把事情做得非常極端,他還是很道貌岸然的。


    可晏停雲就不一樣了。


    隻要可以達到目的,用什麽手段都可以。


    他應該早就算好了,隻要陸清嘉想救姬玉,最差他也要耗盡靈力,那樣即便晏停雲少了一半修為也沒關係,在他恢複靈力之前他可以很輕鬆地解決他。


    而最好的結果……


    陸清嘉睫羽低垂,未再言語。


    姬玉察覺到他的沉默,哪怕自己很怕,可想到他或許會更加自責,還是努力安撫他說:“我沒事,這會兒已經不疼了……可能之後也沒那麽疼。”


    她想了想問他:“你以前也這樣疼過嗎?”


    陸清嘉沒說話,但姬玉知道他肯定有。


    “為什麽呢?”她知道此刻或許是名正言順知道一切的最好時刻,於是她問,“你為何要喝龍血,為何會中摧骨釘,為何會中魔蠱?”她聲音低低,“你涅槃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麽?鳳凰一族到底是如何滅族的?”


    陸清嘉微微啟唇,可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姬玉不喜歡他濫殺無辜,不止一次不讓他殺人。


    可他沒少做這種事,今後還要做更過分的。


    如果全都告訴她,她一定會反對,說不定還會離開他。


    他不會改變他的計劃,也不會讓她離開他。


    但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我說過不會再讓你疼,很早就說過,現在也作數。”他冰白如玉的臉上神色平靜極了,聲音泠泠動聽,“你不必在意曾經發生過什麽,隻要記得這件事就夠了。”


    姬玉挺直脊背離開他的懷抱,不安地望著他:“你要怎麽做?”


    陸清嘉將她滿臉的擔憂盡收眼底,都這個時候了,她好像反而不怕時刻可能會到來的死亡和疼了,竟然還擔心起他來了。


    她可真矛盾。


    矛盾得讓他不管為她做什麽都甘之如飴。


    “很簡單。”陸清嘉輕描淡寫道,“我對這東西太了解了,能除掉一次,就能除掉第二次。”


    話說得輕巧,語氣散漫不在意,好像真沒放在心上。


    但之前他的凝重也是真實存在的。


    姬玉有些看不懂他,想說什麽,可他溫熱的指腹掩住了她的唇,輕聲道:“好了,你現在身體太弱,不宜療傷拔蠱,寒玉床雖冷,但於你有益,你忍一忍,好好躺著。”


    他將她按在床上,姬玉背貼著冰冷的寒玉床,心卻是熱的。


    “真的很簡單嗎?”


    “簡單。”他回答得很快,“真的很簡單。”


    簡單到隻要一步——


    將魔蠱引到他身上,由他扛著就是了,凡人之軀扛不住,不代表他不行。


    這大概就是晏停雲所期盼的最好結果了。


    陸清嘉這樣一隻忠貞的鳳凰,為了救他的愛人,將魔蠱引到他自己身上。


    而他就可以試著利用魔蠱控製他,哪怕控製不了也可以折磨他,創造無數機會殺了他。


    就像幾萬年前那樣。


    姬玉注視著陸清嘉,他和最初她遇見的那個人沒什麽區別,依然是華貴精致的容貌,依然是鮮紅如雪的鳳翎印記,依然是散漫矜貴的態度。


    隻不同的是,一個曾經口口聲聲要她死,一個如今費盡心機要她活。


    “陸清嘉。”她突然開口。


    陸清嘉回過神來,於灑落的日光中望過來,輕聲疑問:“嗯?”


    “清嘉。”


    “……怎麽了?”


    “沒什麽。”姬玉側過身,拉過他的手貼著臉,低聲道,“隻是想叫叫你。”


    陸清嘉心底漫上細細密密的酸與甜,既是他,也是她。


    他順著她的力道輕輕撫過她光滑白皙的臉頰,柔聲道:“好。”


    語氣滿是縱容:“隨你怎麽叫。”


    隻要她永遠這樣乖巧,永遠這樣心悅於他,想要怎樣都可以。


    她可以做任何事,唯獨不能離開他。


    當然……也不要阻止他做一定要做的事。


    他也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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