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弦身在影月, 怎麽會出事?


    姬玉才問了一句玉牌便碎裂了,顯然是那頭出了事。


    姬玉當即便奔向合歡宗客院,她未曾感覺到結界波動,陸清嘉睡得那麽安穩說明他為影月設下的法陣也沒問題, 那姬無弦到底是怎麽了?


    等她趕到合歡宗客院的時候就發現這裏一片寂靜, 看不出任何不對勁, 她提著裙擺邁上台階,進殿門之前極提起了十分的戒備,踹開門後就發現裏麵與外麵的平靜截然不同, 曾經整潔奢華的大殿內一片狼藉, 滿地鮮血。


    “師尊?”


    姬玉往前跑了幾步, 飛快地打量周圍,沒感覺到任何異樣的氣息。


    她鼻息間滿是血腥味, 視線落在地麵上仍在流動的血液上,順著血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到了大殿的另一個出口。


    出口外便是影月後山, 姬玉看著地麵上偶爾落下的血跡,並未魯莽去追。


    她不想打擾陸清嘉休息,這種事有尹如煙和明光真仙在也就夠了,她傳音給兩人,但兩人不知是不是在入定修煉, 並未第一時間回複。


    姬玉和陸清嘉在一起這麽久, 修為早已逼近化神, 隻差臨門一腳, 在當今修真界對手沒幾個。她左右權衡片刻,還是決定先在附近看看,這裏畢竟還在影月內部, 她哪怕敵不過對方,也不至於被人擒住。


    順著血跡的方向慢慢追過去,她中間又試圖給姬無弦傳音,他一次都沒回應。


    他不會真出事了吧?


    他來的時候說師弟師妹們修煉出了事不能參加她的合籍大典,難不成……其實他修煉也出了問題?否則他化神後期的修為,不該輕易出事的。


    她不在合歡宗的這段日子,合歡宗到底發生了什麽?


    很快她就跟著血跡到了一處靠近結界的地方,在又一灘血跡之後,她看見了渾身被鮮血濕透的姬無弦。


    他表情呆滯地靠在一棵樹上,領口微微扯開,鎖骨處都是猙獰的傷口。


    “師尊!”


    姬玉快步跑過去,靠近他後先在周圍又布了個小結界,這才扶住他的肩膀關切道:“您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姬無弦望向姬玉,細細打量她的眉眼,眼神有些癡迷道:“玉兒,你來救我了?”


    姬玉想檢查一下他傷勢如何,但被他握住了手。


    “你來救我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師尊為何這樣想?”


    “為何?大約是因為你已經有了瓊華君,與我,甚至是與合歡宗,都快要沒有關係了吧。”


    姬玉抿唇道:“不管我嫁給誰,都永遠是合歡宗弟子。”


    “是嗎?”姬無弦笑笑反問,臉色蒼白如紙,黑眸凝著她,依然癡癡。


    姬玉又想給他檢查傷勢,姬無弦這才勉強轉開眼道:“不必擔心……為師沒什麽大事,隻是修煉時有些走火入魔,控製不住自己罷了。”


    他整了整領口,遮住鎖骨的傷口,抗拒姬玉檢查傷勢的手力道加重,捏得姬玉手腕發疼。


    “師尊……”她想提醒他,但他在她之前開了口。


    “姬玉,對你來說,養大你的人算什麽?”


    姬玉試圖掙脫的動作頓住。


    他連名帶姓喊她,這是第一次。


    “我至今還記得你很小的時候,我給你一串糖葫蘆,問你要不要跟我走,你懵懂卻又堅定地說要。”姬無弦聲音緊繃,“當初是我帶你回的合歡宗,我們朝夕相處一百多年,有時我覺得十分可笑,我們之間,甚至比不上你和瓊華君的幾個月……”


    他自嘲一笑:“從蜀山分開,你再也不曾回過宗門,連一封信,一張傳音符都沒有。”


    “姬玉,你變了。”


    姬玉心裏咯噔一下,突然覺得不好,立刻想躲開,但姬無弦直接拍了一張定身符在她身上。


    “你知道你變了,我心裏有多難過嗎?”他的聲音就在耳畔,“如今你的修為已經接近我了,我若不趁你不備拿了這特製的定身符困住你,可能一輩子都留不住你了吧。”


    “……你想幹什麽?”姬玉不能動,隻能緊盯著他的動作,“師尊,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姬無弦緩緩站起來,縱然身上滿是血汙,可哪裏還有半分受傷的樣子?


    他笑起來,笑意風流:“什麽走火入魔,都是騙你的罷了。”


    他散漫道:“這一身的血和傷,不過是弄出來讓你放鬆警惕的。”


    姬玉幾次試圖衝破定身符,但都失敗了。


    “別白費力了,縱然你修為接近我,半個時辰內也別想衝破這定身符。”稍頓,他嘴角笑意加深,“至於半個時辰之後,你哪怕衝破了定身符,也逃不掉了。”


    姬無弦現在的樣子讓姬玉覺得他像是被晏停雲附身了。


    她開口想說什麽,但他接下來一個簡單的問題讓她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姬玉啊……這是我給她取的名字,那你叫什麽呢?”


    姬無弦幽幽道:“我喚你姬玉,你回應得那般理所應當,你也叫姬玉嗎?”


    姬玉瞳孔收縮,用盡力氣去衝定身符,嘴上警告姬無弦:“我來之前已經傳音給尹掌門和明光真仙,他們馬上就會趕到。”


    “哦,那個啊。”姬無弦淡淡道,“我忘了告訴你,我在客院裏設下了隔絕傳音的結界,你的傳音他們恐怕根本沒收到。”他挑了挑眉,“至於現在……”他彎下腰,仔細看了一會她的臉,“你也隻能盼著陸清嘉立刻趕過來,將你救走了。”


    姬玉垂下眼睫示弱道:“師尊,你這樣很奇怪,你別這樣,我害怕。”


    姬無弦聞言神色恍惚了一瞬,隨即嗤笑道:“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你覺得我真的蠢到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什麽都發現不了嗎?”


    姬玉知道他發現了什麽,但她不知道事實是什麽時候擺在他眼前的。


    他也沒多做解釋,抱起姬玉開了結界便走。


    姬玉看著被打開的結界,麵色極其難看,姬無弦很友善地為她解惑:“或許你還記得尹如煙同我的關係?幾道結界而已,對於沒有任何危險絕對不會傷害影月的我,你覺得情動之際,她會不會透露幾分?”


    而對於姬無弦這樣化神期的大能,稍微透露那麽幾分,就足夠他找到小小的突破口了。


    姬玉喪極了,她想過姬無弦會發現她的身份,已經盡量遠離他了,可這稀少的幾次相處,竟還是讓他看出了問題。


    她被他帶到了一處冷而僻靜的洞府,身上的定身符開始鬆動了,她沒費多少力氣就衝開了。


    但姬無弦給她綁了一條比捆仙索更麻煩的法器,她趁他不在試了幾次,繩索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是掙不開它的。”姬無弦出現了,一身紫衣立在門邊,注視著她說,“在發覺你不是她的時候,我就在準備它了。”


    姬玉低著頭不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是不是很好奇我如何發現的?”姬無弦輕笑一聲道,“還記得我親自為你沏的那杯茶嗎?”


    姬玉心頭一跳,難道……


    “我在那杯茶裏放了能讓你恢複記憶的藥。”姬無弦緩緩道,“那藥和當初令她忘記一切的藥出自同一人,若你沒問題,早該想起一切。”


    姬玉都不知道該說姬無弦什麽好了。


    他還真是死性難改啊,偷偷下藥這種事到底要做幾次才夠?


    “我那摯友在當初那副藥裏加了定離花,為的就是若有一日我後悔,不至於沒有退路。”


    他手中捏著瓷白的藥瓶:“這裏麵便是與定離花相克的魂玉散,我同他說你服下毫無反應,他告訴我,若你毫無反應,隻有兩種可能,要麽你根本沒喝,要麽……”他望向她,目光銳利冰冷道,“是你魂魄不對。”


    “我親眼看著你喝下那杯茶,你怎麽可能沒喝呢?所以隻有一種可能。”姬無弦直接摔了手裏的瓷瓶,氣息冰寒道,“你是誰?你從何而來,玉兒被你弄到哪裏去了?!”


    最初的慌亂過後,姬玉已經冷靜下來。


    她甚至還有點釋然——那種你時時刻刻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它什麽時候爆發的輕鬆,讓她回答姬無弦時十分平靜。


    “我是姬玉。”她一字一頓道,“女臣姬,玉石玉。”


    “不可能!”姬無弦激動起來,他幾步奔到姬玉麵前,捏著她的下巴道,“你不可能是她,如果你是,你怎麽可能想不起來!”


    “我想先問問,你非要我想起來是為了什麽?”姬玉忍著下巴疼道,“是看見曾經心裏眼裏隻有你的人要嫁給別人了,實在不甘心,想要將人搶回來?”


    姬無弦呼吸紊亂,無法回答。


    姬玉繼續道:“我以為在蜀山的那個晚上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不管你做什麽,一切都回不去了。”


    “閉嘴。”姬無弦冷聲道,“我問你這個了嗎?我隻問你將我的玉兒弄到哪兒去了,你究竟是誰,霸占玉兒的身體多久了?你隻需要回答這些,也隻能回答這些!”


    “我可以回答你,但我要先讓你明白,你真的是個很自私的人。”姬玉定定看著他,“別人喜歡你的時候你矯情糾結,偷偷給人家吃藥,傷害人家。別人不喜歡你了,你又不甘心了,在人家大婚之際來搞事,試圖讓人想起過往的感情。怎麽,你以為想起來了,人就能回到你身邊?”


    姬玉嘲笑他:“你做夢吧姬無弦。”


    姬無弦逆鱗被觸及,想要給她一巴掌,但看著這張臉卻怎麽都下不了手。


    “至於你問我是誰,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也懶得隱瞞了,我就是姬玉,同她名字一樣,相貌也一樣。”她淡漠道,“至於你問我她去哪了,我也很想知道,要不你試試看能不能把她弄回來,把我送回去?我求之不得。”


    姬玉這種無所謂的態度讓姬無弦極為氣憤。


    他胸膛快速起伏,盯著她許久,最後一字未言,轉身便走。


    姬玉看著門被關上,冷汗褪去,緩緩舒了口氣。


    她賭他不舍得對姬玉這具身體這張臉做什麽,賭對了。


    隻要他暫時不做什麽,她就有時間逃走。


    姬無弦還是太小看她了,以為她隻靠雙修得修為,但她其實還修煉了陸清嘉之前給她那套功法——當時他是為了不給她養魂草,讓她慢點恢複靈根才給的,這功法的確很好,比合歡宗的上等心法都要厲害,姬玉一直堅持修煉,現在雖然修為低了姬無弦一個小境界,但他的術法並沒想象中那麽容易控製她。


    她還能用陸清嘉的鳳凰火,這東西簡直就是作弊器,這繩索再厲害再有來曆也撐不了多久。


    在姬無弦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姬玉一直在想辦法掙脫繩索,洞府裏靠夜明珠照明,她看不見外麵是白天還是晚上,也不知自己用了多長時間,但最後成功了。


    繩索脫開的刹那,房門響動,姬無弦回來了。


    姬玉立刻將繩索假作恢複原樣,不疾不徐地望向門口,姬無弦換過衣服,長發全部綰起,風流多情的麵容冷肅沉寂,一雙凜冽的眸子移到她身上,像刀子一樣。


    “我想了這麽多天,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姬無弦走過來說了這樣一句話。


    姬玉從善如流道:“什麽事?”


    “既然你不是她,又和她長得一樣,那你說,我是不是對你做什麽都行?”


    姬玉詫異地看著他。


    “所有我對她不能做沒來得及做不舍得做的事,我都可以隨便對你做,是不是?”


    姬無弦靠近她,視線描繪著她的眉眼:“陸清嘉知道你不見了,將影月翻了個底朝天,他還不知道是我劫走了你,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好幾天,跟著那些人一起找你,他就真的絲毫不懷疑我,你說他蠢不蠢?”


    他嘲弄道:“這就是你喜歡的人?何必呢?隻因為他是神麽?那麽愚蠢的神,不要也罷。”


    “說話注意點。”姬玉冷了臉,“他也是你能說的?”


    姬無弦見她維護陸清嘉,嗤笑道:“你現在自身都難保了,還要護著他?你不如多關心一下你自己。”


    他垂眸去看她的身體:“這具身體隻有過他一個男人嗎?那可真是遺憾啊,你既代替了我的玉兒做了合歡宗女修,卻沒享到合歡宗女修的福氣,那便由本座大發慈悲,讓你快活一下吧。”


    姬玉也不急著反抗他,特別從容地笑了一下道:“快活?就你?恕我直言,也許你能讓別的女修快活,但在我這,在你的玉兒那兒,你都不行。”


    姬無弦額頭青筋直跳,想發怒,但還是忍住了。


    他或許是太困惑了,勉力問了句:“為什麽?”


    姬玉回答說:“因為你卑鄙無恥又自私,前麵是對不起她,後麵是對不起我,你這樣的人,不管是她還是我,一旦發現你的本質,就永遠都不會喜歡。”


    “夠了!”姬無弦赤紅著眼眸,“你現在喋喋不休這般能說,一會兒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說什麽。”


    他逼近姬玉:“我最近了解到不少關於奪舍的秘辛,在找回我的玉兒,打得你神魂俱散之前,我會好好折磨你的。”


    否則,難以消解他被玩弄這段時日的入骨恨意。


    姬玉看著他越來越近,他手快要碰到她的時候,她正要反製他,但也不需要她了。


    金紅色的火焰灼燒了姬無弦的手,他倏地縮回去,閃出很遠,目不轉睛地看著擋在姬玉麵前的陸清嘉。


    陸清嘉一身金紅色錦袍,肩上金線流蘇將錦袍的華麗奢靡襯托得淋漓盡致。


    然而如此華麗奪目的衣裳半點都沒壓住陸清嘉俊美無儔的麵容,他的臉真不愧是書裏描寫的顏值天花板,不論是那雙明麗動人的丹鳳眼,還是眼角一顆淡淡的痣,或是輕抿的紅唇,都絢麗奪目,美不勝收。


    “陸清嘉……”姬玉喚他。


    他彎下腰來望著她輕聲道:“我來晚了。”他抬手摸了摸她眉心的鳳翎,“怕了嗎?”


    姬玉除了最開始害怕,後麵其實都不怕。


    主要是姬無弦並不像溫令儀或者晏停雲那麽難搞,實力沒那麽強,她不那麽怵他。


    可瞧見陸清嘉,聽見他那樣溫柔地詢問,她就特別委屈。


    她直接丟下早就掙脫的繩索,撲到他懷裏告狀:“怕,他嚇唬我,要把原來的姬玉找回來,把我滅了!”


    姬無弦目光複雜地看著這一幕,看著那張和記憶中女孩無一差別的臉對別人撒嬌,甚至說出抱怨他的話,他呼吸都停滯了。


    “你幫我報仇。”姬玉挽住陸清嘉的手臂,紅著眼睛道,“嚇死我了。”


    陸清嘉看得出來,哪怕他不來,姬玉也能解決姬無弦。


    但她還是這樣依賴他,將一切交給他,這讓陸清嘉心中極為熨帖。


    他挽著姬玉轉過身,望向角落裏的姬無弦,姬無弦一滯,冷聲道:“神君可知她到底是什麽人?她根本不是玉兒,她隻是占了玉兒身體的孤魂野鬼,她……”


    他還想說,但陸清嘉直接道:“噤聲。”


    姬無弦頓時說不了話了。


    言靈術。


    姬玉有好久沒見過這東西了,對仙魔或許沒什麽用了,但它對人族是真的好使啊。


    “姬宗主怕是沒聽清本君方才同玉兒說的話。”他暫時放開了姬玉的手,走到姬無弦麵前漫不經心道,“現在回想起來了嗎?”


    姬無弦怎麽還能想不起來?


    他麵色蒼白道:“你早就知道……”


    “本君當然知道了。”陸清嘉輕笑一聲道,“在本君這裏,重要的始終隻有這個玉兒——是本君的玉兒,不是你的玉兒,你記住了。”


    姬無弦聲音有些發顫:“所以你是站在她那邊的,你是要護著她的……”


    “便是本君不護著她,你也不是她的對手,一介凡人修士罷了,如何與本君的王後相提並論?”陸清嘉輕蔑地掃了掃他,“還是你覺得,你那個玉兒真的還能回來?”


    “……你什麽意思?”


    “她早就回不來了。若她還能回來,本君也會想法子讓她回不來。”他一字字道,“天上地下,不管用什麽方法,本君都會牢牢守住玉兒的魂魄,讓她陪我生生世世。”


    姬無弦本來還有些微薄的希望,但現在是徹底沒了。


    他一會看看陸清嘉一會看看姬玉,忽然笑起來。


    他狼狽地後撤步子,直到靠到牆上:“可我的玉兒憑什麽就沒了,她沒做錯任何事,為何要被人搶了身子……”


    他忽然憎恨起來:“便是你要護著她又如何!為了將玉兒帶回來,我豁出這條命,拉整個合歡宗陪葬也在所不惜!”


    陸清嘉懶得跟他廢話,這完全不是他的風格,他這種反派就是典型的話不多走到最後成大贏家那種,姬玉見他抬起手就要滅了姬無弦,到底還是攔了攔。


    說是要他替她報仇,也隻是開玩笑罷了,姬無弦這件事還是她自己解決最好。


    陸清嘉皺著眉望向她,姬玉安撫地握住他的手,轉而對姬無弦道:“我同姬宗主說過的話都是真的,沒有一句騙你。我也不知自己為何變成了她,也曾想盡辦法想要回去,但現在看來,我和她都回不到自己的世界了。”


    姬無弦失神地望著她,姬玉繼續道:“我做過一個夢,夢到她在我的世界裏生活得很好,照顧著我的父母和奶奶,換了一份工作……就是差事,還談了好幾個男朋友。”


    姬無弦能大概明白“男朋友”的意思,他喃喃道:“不可能,她那般愛我……”


    “她是愛過你。”姬玉說,“但也隻是愛‘過’,在你做了錯事後,在合歡宮我得知真相的時候,身體裏最後屬於她的執念就不在了。”


    她解釋了那日的所有:“當日我擋在你身前,要代你受陸清嘉的鳳凰火,都是她的執念作祟。”


    陸清嘉眸色一頓,廣袖下的手輕輕撚了撚。


    “若換做我本人,我做不到為一個沒見過幾麵的人送死。”姬玉將一切說開,“但也僅此而已了。自那時起她便再也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跡了,想來是徹底放棄你了。若我的夢是真的,她在那邊過得很好,哪怕你找到法子讓她回來,她大概也不想回來。”


    “而且……”她看了看陸清嘉,意味不明道,“就算當初我沒有突然來到這裏,你也是見不到她了的。”


    “……為何?”姬無弦訥訥地問。


    姬玉沒有回答,隻對陸清嘉道:“他不是我的對手,這次是趁我不備才將我帶到這裏,咱們回去吧,他受的打擊已經夠大了,畢竟我和他的弟子有這樣的機緣在,不能真的看你殺了養她一百多年的師尊。”


    陸清嘉因著她解釋清了替姬無弦擋鳳凰火的事,正高興著呢,對她這點要求自是無有不應。


    他完全無視姬無弦,他對他來說真的太弱了,弱到他甚至懶得多丟去半分視線。


    他領著姬玉離開,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那樣般配,似一對璧人。


    姬無弦看著看著,在姬玉消失之前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姬玉的每字每句都將他的心戳得鮮血淋漓。


    那樣戳人心窩子的話配上那樣熟悉的麵容和語氣,姬無弦真的無地自容,絕望至極。


    他緩緩跌倒在地,淚流了一臉,許久之後才自嘲一笑,低聲自語道:“……哪怕讓我見最後她一眼,也是好的。”


    洞府外,姬玉一出來就被陸清嘉抱著上了天。


    自從和陸清嘉在一起,她是越來越習慣上天了。


    天上空氣好啊,呼吸起來都覺得很新鮮很舒適。


    靠在陸清嘉懷裏,姬玉看著他背後的翅膀,百無聊賴地揪著他的羽毛。


    他任由她折騰,姬玉遭此一難,他好像也沒特別生氣特別擔心,現在似乎還在高興。


    “……你很高興?”姬玉忍不住問。


    陸清嘉:“那麽明顯嗎?”


    姬玉:“當然,你嘴角都快翹上天了,我出了事你這樣開心嗎?”


    陸清嘉一隻鳥,最喜歡樹了,所以找的暫時落腳地都是樹枝。


    又粗又壯的樹枝足以駕馭兩人的重量,他們一落下,陸清嘉便說:“你出事我怎會開心?”


    他低聲道:“你不知我夜裏醒來不見了你,到處都找不到你,心裏是什麽感受。”


    姬玉看他不高興了,又開始心疼了,捂著他的臉試圖拉扯他的嘴角讓他笑。


    “我找遍了整個影月,一間間客院一個個賓客去查,就是找不到你的蹤跡。”陸清嘉修長的丹鳳眼裏凝著些偏執,“我那個時候在想,等我找到你一定要再把你關起來,這樣你就不會亂跑了。”


    姬玉瞬間睜大眼睛,陸清嘉立刻道:“隻是想想。”


    姬玉抿唇瞪他,陸清嘉隨後道:“後來我見到了姬無弦,他看似很緊張你失蹤,但我怎麽可能認不出你的氣息?他哪怕換了衣裳,我還是知道是他。”


    他漫聲道:“我裝作什麽都沒發現,讓他放鬆警惕,他裝了幾日終於悄悄離宗,我這才跟著他找到你。”


    他看著姬玉:“直到你坦白一切的前一刻,我都在想要怎麽殺了他折磨他才好,可當你說清楚一切,我忽然不想動他了。”


    姬玉眨了眨眼,聽見他說:“我從那時開始高興,因為我知道,這世上知道你自始至終獨屬我一人的,不再隻有我們兩個了。”


    “以後會有更多的。”陸清嘉執拗道,“遲早我會讓天下人皆知你不是那個姬玉。”


    他湊近咬了咬她的唇,呼吸急促道:“你隻是我一個人的姬玉。”


    “我一個人的。”他著魔似的重複著。


    姬玉:“……”


    “你……”


    “……別在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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