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這玉臣妾還得拿回去放到蘇將軍那邊。不然萬一…”她話還未說完,皇後忽然哈哈一笑,笑聲透著無盡的得意與冷意,嚇得錢煙翠又是一抖。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蘇將軍心裏有誰麽?此人本後認得,本後好好與她說說,讓她與蘇將軍一刀兩斷,以後--你的蘇將軍就永遠是你的,你也不必叫他蘇將軍了,記住他是你的丈夫,你應該叫他外子。”皇後帶著冷意與無盡的誘惑在她耳邊輕聲道。


    錢煙翠怔怔地看著皇後那張蘊著笑意的臉,隻覺得心頭一陣發寒。


    “皇後娘娘…這玉佩還是還給臣妾吧,這幾日蘇…外子都在找呢,臣妾…”她有點懊悔地看著皇後手中緊捏著的玉佩,那夜她孩子氣發作,將玉佩藏了起來,蘇顏青醒來遍尋不到,她隻推說沒看見,許是掉在了外頭。蘇顏青臉色鐵青,這幾日從宮裏到將軍府幾乎把每寸土都找過了,都找不到。


    她雖心疼他****找得廢寢忘食,但是卻十分欣慰聽得他不再著急去華地,而是繼續留在楚京。


    她隻要他在身邊,即使他隻是為了找這塊小小的玉佩,原來自己的心已經如此卑賤,卑賤到低進塵埃之中…她在心裏苦笑著。


    皇後聽的她的話,去將玉佩小心包好,放到自己的懷中,浮起一絲古怪地笑:“蘇夫人放心吧,本後自會幫你解決此事,你靜待佳音便是。記住,別讓任何人知道,不然的話…”


    皇後忽然變了臉色,冷冷地看著她。錢煙翠被嚇了一跳,看著皇後手中的玉佩,心中悔得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惴惴不安地應了。


    皇後見她答應,麵上略略一笑,扶了紫葉便走了,隻餘她愣愣跪在亭中,直到過了許久才慢慢出了宮。


    朱紅色的宮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一顆心跳得越發厲害了。


    雲香宮的歐陽箬這幾日隻覺得眼皮跳個不停,她心中突突,卻也說不上為什麽,宛蕙見她心神不寧,特地燉了一盅安神湯讓她喝。


    歐陽箬笑道:“姑姑七補八補的,本宮的身子都胖了一圈了,不能再吃了。”


    宛蕙瞧了她纖細的身子笑道:“娘娘胡說什麽,若這時候不吃,以後吃都補不到了。還是要多多調養才是。”


    正說著話,忽然外邊有個小內侍進來稟報道:“皇後娘娘有請柔婕妤娘娘去鳳儀殿一趟。”


    歐陽箬心頭一突,對宛蕙一使眼笑道:“是本宮恭領意旨,容本宮進去更衣完再與公公一起去便是。”說著轉了進去。


    宛蕙趕緊拿出一錠小金子塞在那內侍手上,笑問道:“公公辛苦了,公公瞧著麵生,可是新來的公公?這點茶錢讓公公拿去喝茶,請不要嫌少才是。”


    那小公公想拒絕,卻又舍不得,於是滿麵是笑地收在懷中。宛蕙見他肯收,心放下了一半,試探地問:“皇後娘娘這次為何事找我家娘娘啊…”


    那小公公笑道:“沒什麽,許是皇後娘娘無趣了,想叫幾位娘娘一起坐著喝茶聊天罷,奴婢是下人,也不太清楚。”


    宛蕙這才放了心。


    歐陽箬打扮停當,隻揀了一身月色白長裙,上麵繡了極其粉色的蓮花,清淡雅致,頭上隻戴了幾枝珍珠釵,略施了胭脂,便乘了肩輦出了“雲香宮”。


    宛蕙放心不下,將三皇子吩咐香葉香靈仔細看了,隨著出去了。


    歐陽箬麵上雖是鎮定,但是眼皮卻跳個不停,隻覺得心口憋得慌,但是左思右想卻又覺得無事。


    一路忐忑不安進了“鳳儀殿”,卻見皇後斜斜靠在美人榻上一派閑暇之色。她的心才放了下來,上前拜見。


    皇後見她來了,笑道:“柔婕妤來了,本後今日是想讓婕妤給本宮看幾品玉雕的雕法,聽宮人說這種雕法是華地特有的,所以想請婕妤看看是不是。若真是的話,本後瞧著刀工細潤想叫禦匠們好好學學。”


    她說著,命宮人拿上幾品玉佩,上麵放著好幾種玉佩,玉佩上的刀法細膩生動,觀之栩栩如生,比之楚國玉雕古樸大氣的刀法實在有著明顯的不同。


    歐陽箬上前細細看了,這才笑道:“回皇後娘娘的話,這的確是華地的刀法,臣妾之父極喜歡玉佩,曾收藏了許多。臣妾自小認得的。”


    皇後點點頭笑道:“那柔婕妤身上可有什麽長命鎖啊,什麽玉鐺之類的讓本後瞧瞧,本後聽說你父親是華地大儒,收藏的玉器定是極品。”


    歐陽箬想了想,從身上解下一方小小的玉決,呈了上去。


    皇後拿起來,口中嘖嘖稱讚道:“不錯,這玉實在是好玉,這刀功也不錯,對了,這字是你的閨名麽?”她指了那底下小小的一個“箬”字。


    歐陽箬上前一看,點頭道:“是,皇後忘了,臣妾就單名一個‘箬’字。”


    皇後聽了,拿了那玉決忽然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對歐陽箬皮笑肉不笑地道:“柔婕妤且在這裏坐坐,本後進去更衣下。等等還要好好與你好好切磋切磋呢。”


    她說完,起身便走。留下歐陽箬一人。


    歐陽箬怔怔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心頭湧起不祥的預感。她轉身便要走,‘鳳儀殿’的殿門忽然“碰”地一聲關了。


    兩邊的宮人也不知到了哪裏。


    殿外的天光一縷一縷地透了進來,塵埃在光線中飛舞,張狂而透著詭異。歐陽箬隻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一般。


    該怎麽辦?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這裏什麽人都沒有?


    她急得在殿門邊往外張望,卻看不到一抹人影,宛蕙呢?德軒呢?他們人都到哪裏去了。歐陽箬隻覺得自己就像被拋上岸上的魚,張口呼吸,明明有空氣,卻半分也吸不到胸腔裏。


    “來人啊!”她終於驚叫出聲。


    似回應她的喊聲,側門忽然碰地一聲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歐陽箬又驚又喜,向來人看去。


    隻見楚霍天緩緩走了進來。她慌忙撲上前去,卻在他麵前幾步遠時住了腳。隻見楚霍天麵色一片煞白,似隱忍了無限的怒氣與悲傷,隻怔怔看著她。


    歐陽箬心中一慌,強自鎮定拜下道:“皇上…”


    楚霍天不應,也不扶她起身,隻死死盯著她,歐陽箬越發焦急,隻得膝行上前,揪了楚霍天龍袍的一角輕聲問道:“皇上,怎麽了?…”


    楚霍天忽然冷冷地笑,笑得無盡的悲涼與自嘲,他慢慢俯下身,張開手掌,在她麵前攤開。


    直到許多年過去了,歐陽箬依然能清晰記得那日巨大的徹底的絕望與那冰涼入骨的失望,就像毒蛇一樣,在那個冬天****纏繞著她的心,那麽刻骨銘心,那麽不可自拔。她怔怔看著兩方靜靜躺在他手中的玉佩,不知看了多久。


    他不動,她亦不動。


    空蕩蕩的大殿裏呼呼地風拍打著殿門,一下一下,帶著急噪與不安,兩人的呼吸清晰可聞,甚至連心跳都聽得見。


    似過了千萬年,他啞著嗓子問:“你不想說什麽麽?”


    歐陽箬恍惚地抬頭,他俊逸的麵容此刻看起來若夢中一般,虛幻飄渺,根本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男人。


    “我該說什麽嗎?”她忽然清清冷冷地一笑,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她忽然覺得可笑,一切都那麽可笑。


    自己步步為營,小心謹慎,合縱連橫,換來的結果是什麽?不過是一場笑話。天大的笑話!


    “我該說什麽嗎?”歐陽箬又輕聲重複,她抬起頭來,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皇上不是信了麽?還要臣妾說什麽嗎?”


    她哈哈一笑,立起身來,與他靜靜對視。那笑容嫵媚無比,卻看得楚霍天一片心涼徹骨。


    “皇上想問什麽,不過就是想問臣妾與蘇將軍有染嗎?臣妾若說有,皇上可要怎麽辦?”她似中了瘋魔之症一步一步逼近他,清澈的眼中慢慢變得通紅,水光瀲灩,淒美又詭異。


    “似乎不好辦呢,臣妾可為皇上生了三皇子呢,皇上不是說,一個天,一個州,合起來便是天下。”歐陽箬一直笑,一直說。她似乎不想讓自己停下,隻是每說一字,都似乎將自己的心挖得鮮血淋漓,放在他的麵前,讓她痛,也讓他不好受。


    “夠了!”楚霍天終於止住自己後退的腳步,從來沒有人…沒有人能夠逼得自己如此狼狽!


    他眼中的眸光一閃,一把捏起她細嫩的脖子,一字一句充滿了殺意與憎恨:“你隻要告訴朕,這玉佩是不是你的,怎麽會在蘇顏青那邊!說!”


    他的手帶了一分的勁力,最後一字似雷一般炸響在整個大殿裏。


    歐陽箬的麵上憋得通紅,往日溫柔撫摸過她臉龐的手如今正死死掐著她的脖子,一分一毫的空氣都進不了。


    真好,原來這就是死的感覺。歐陽箬輕笑著閉上了眼睛。


    死在他手裏,也是個圓滿。她隻是覺得累,好累好累,終於可以解脫了,不必****想著如何去找她的淩玉,不必****想著如何在這異國的後宮中立足,也不必想著這裏每個嬪妃心裏想什麽做什麽…天上地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圓滿的事了。


    楚霍天盛怒之下,手卻不由得緊了幾分,見歐陽箬不掙也不鬧,最後竟一動不動。他大驚失色,剛想要扶她,手卻不知怎麽一推,將她重重地推在了地上,然後鐵青著臉坐在主位上,冷冷地看著她。


    歐陽箬好一陣子才從地上掙開,珠釵脫落了去,滿頭的烏發鋪散開來,長長的發若瀑布一般鋪了滿地。她終於回過神來,劇烈地咳嗽,邊咳邊笑,笑得連淚都滾了出來。


    “你…皇上…不是要掐…咳咳…掐死臣妾麽,怎麽?…舍不得?”她還未笑完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長長的發一晃一晃,晃著明亮的光澤。


    楚霍天一動不動,隻冷冷看著她的笑,心中越是怒火中燒:“你別想想著怎麽激怒朕,好求個速死。朕沒問清楚之前是不會讓你死的。”


    歐陽箬忽然停了笑,隻怔怔地看著他。楚霍天被她一雙大眼看得心中越是煩亂,冷冷一哼,將手中的玉佩狠狠地摔在她麵前。


    “啪啦”一聲,那點點碎玉濺了滿地,他的力道太大,濺起的碎片將歐陽箬的麵龐劃出一道小而清晰的血痕。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玉就這樣在她麵前破碎,碎了,碎了,連帶的她的心也碎了。這是她父親親手雕了在她十歲生日時送於她的,是她最喜歡的一件寶貝。而在父親去世後,她多少次是撫摩這玉才能安然入睡。


    碎了,碎了…


    歐陽箬顫抖地用手一點點將碎玉攏了過來,仿佛要留住最後的一點念想。


    父親,蘇顏青,一個是至親,一個是出現在自己生命中天神一般的男子,這一摔,他終於將她的信仰全部摔碎,統統不留一點溫情。


    楚霍天見她不哭不鬧,隻在地上摸索顫抖地撿著碎玉,心中越發暴怒。他猛地上前,一腳將她好不容易攏來的碎玉一腳踢了開。狠狠地揪起她怒吼:“你到底說不說!為什麽會在該死的蘇顏青身上!為什麽他會在醉後喊你的名字。為什麽!”


    歐陽箬冷冷的看著他,眼中再無往日的溫腕與柔情,隻剩下悲涼與憎恨。


    她一點一點掰開楚霍天緊扣她的手指,站定後顫抖卻又堅決地道:“皇上既不信臣妾,臣妾自然無話可說。可笑你我夫妻一場,最終不過你是皇帝,我是你的姬妾。是臣妾往日太傻,以為終歸還有情義,可是皇上竟然聽信別人一麵之詞。此時此刻,臣妾請皇上賜一死。不論是三尺白綾,還是一杯鴆酒,臣妾都絕無怨言。”


    她說完,倒退幾步,攏了攏長發,對他略略福了福:“皇上容臣妾回宮靜侯旨意,另外與三皇子,霖湘作別。孩子可憐,還望皇上仁慈,多多看顧。臣妾先走一步。”


    她說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便走,走到殿門前,她略略拍了拍,過了好一會,殿門大開。歐陽箬頭也不回,昂著頭當先走了出去。


    殿外天光耀眼,不知什麽時候起了風,從麵前直撲而來。在淩厲的風中,她第一次感覺到無比的輕鬆與暢快,那烈烈風吹過,似穿過她的靈魂一般,她的長發飛揚,再無任何拘束。


    兩邊的宮人吃驚地看著她。歐陽箬微微一笑,漸漸消失在他們的眼中,也徹底地消失在楚霍天的眼前。


    歐陽箬一路走回了“雲香宮”,踏入宮門的那一刻,一切仿佛什麽都未發生一般,四周寂靜得跟自己剛才離去時一樣,西廂房還能聽得見霖湘歡快的笑聲。


    她恍惚地往前走,從“鳳儀宮”一路強撐過來的心神終於渙散,腿一軟,她重重跌在地上,手腕,膝蓋蹭到青石板上,火辣辣一片,有的地方血滲了出來。


    “母妃!母妃!…”小霖湘跳著跑了出來,紅通通的麵上玩得一頭是汗。身後還跟著香葉。


    香葉看著歐陽箬披頭散發,麵色蒼白地坐在地上,慌忙上前扶起她,連聲道:“娘娘摔著了麽?姑姑呢?德軒呢?…”她一連聲問著。小霖湘也十分緊張地望著歐陽箬,大大的眼中有著疑惑與害怕。


    歐陽箬推開香葉的手,微微一笑,吃力地抱起霖湘含笑問:“你這丫頭怎麽每次都玩那麽野呢?母妃教你背的詩都背了麽?”


    她邊說邊抱她進去。有多久沒抱霖湘了,似自從自己有孕就不曾抱過她了,沒想到日子那麽快,當年那團俯在她胸前的緋紅色的小人,如今長得這般大了。


    香葉怔怔地看著歐陽箬反常的舉止,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連忙跟了進去:“娘娘,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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