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逐流心裏想道:“那位厲姑娘不惜犧牲自己成全我的爹娘我是不是也該犧牲自己成全大哥呢?但那位厲姑姑是早已知道我的爹娘心心相印的我卻尚未知道紅英是否真的愛上了大哥。萬一她是屬意於我我犧牲自己不打緊大哥將來知道了真相以他的性格豈不是又要鬱鬱終生?”金逐流又想:“不過若是由大哥扮演那位厲姑姑的角色我這一生也是得不到快樂的。唉難道上一代的悲劇又要重演不成?”


    想至此處金逐流忽地覺得像厲勝男那樣的癡情也似乎不大對了。但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對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江海天說完了這個故事陳光照也似乎聽得癡了臉上現出一派茫然的神色。


    金逐流心中一動:“咦陳大哥也好像有甚心事?”


    空照大師忽地合什說道:“善哉善哉!一墜情劫煩惱遂生。以金大俠這樣有慧根的人也免不了二十年的苦惱。”


    陳光照問道:“要如何方能免除煩惱?假如說心如止水情海無波那又如何?”


    空照大師道:“古往今來又有兒人能夠太上忘情?何況‘情劫’不過是恒坷沙數劫中的一劫如貪、如唆、如癡都是‘心魔’‘心魔’不除終須墜劫!”


    江海天笑道:“難得大師有此閑情給我們說大乘佛法。”


    陳光照道:“如此說來一個人總是無法免除煩惱的了?”


    空照大師道:“這又不然欲除煩惱須得一把鐵掃帚。”


    陳光照道:“這把鐵掃帚哪裏去找?”


    空照大師道:“經雲:若人欲識佛境界當淨其意如虛空。吾等眾生之心地自無始來被煩惱之塵垢所染汙須將一把鐵掃帚掃除自心之煩惱。掃得幹幹淨淨方名自淨其意。當知鐵書帚者何?即止觀是世。”(按:此段經文引自寶靜法師講述之《修習止觀坐禪法要》)


    金逐流的母親是呂四娘的衣缽傳人精研佛法故此金逐流也讀過一些佛經知道“止”與“觀”乃佛經中的兩個名辭、但卻未悉其中奧義於是問道:“何謂止觀?”


    空照大師道:“我從根本給你說起。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如言諸惡莫作即是‘止’。眾善奉行即是‘觀’。又不殺不盜等之止十善即是‘止’。不但不殺而且放生等之行十善即名為‘觀’。是故止乃伏結之初門觀是斷惑之正要。止則愛養心誠之善資觀則策神解之妙術。止是禪定之勝因觀是智慧之由藉。”


    陳光照似懂非懂茫然的點了點頭。金逐流道:“請問大師可不可以這樣說‘止’是消極的‘防止’‘觀’是積極的奉行?‘結’是心中煩惱所成之‘結’以‘止’之功夫僅能伏結而不能斷猶如以石壓草。故經雲:止乃伏結之初門。觀即正又見慧照。揮慧斬心魔如似利刀斬草除根永不再生。故經雲:觀乃斷惑證真之正要。”


    空照大師合計讚道:“善哉善哉成士大有慧根。夫自性本無煩惱亦無生死。迷悟本空修證如幻。如摩尼珠本是圓淨但曠劫來落汙泥中被塵士染覆”將本有清淨光明不蔽而蔽。今欲顯珠光非加以摩擦鑲洗之功夫不可故六祖雲:何期自心本自清淨。何期自心本自光明。即此義也!”


    江海天道:“請問大師所謂‘眾善奉行’剛才大師舉例解釋如不但不殺而且放生即是行善即名為‘觀’。但天下有些人是不能不殺的我這一生就殺了不少人像我這樣佛法能不能容?”


    空照大師笑道:“除惡即是行善江大俠殺的乃是惡人正合我佛斬魔除妖之意。”江海天哈哈大笑:“那我就放心了!”


    江海天對佛經無甚興趣聽得有點悶。金逐流聽了空照大師說了尖饢經心中卻是如有所悟:“空照大師說得不錯我須得一把鐵掃帚掃除自心的煩惱。更進一層我心本自清淨本自光明煩惱又何由而生?我的煩惱是因對史紅英不能忘情而致如果我根本就不把史紅英當作女子心中並無男女之別那樣她和我也就如同李大哥和我一樣了。大家都是誌同道合的朋友無私心雜念無男女之見紅英將來和誰結婚聽其自然那麽甚至她是嫁了我們二人之外的另一個人我們幾個人也都還是可以相處得快快樂樂的。”金逐流想通了這一層煩惱大大減輕對於男女之情比起厲勝男當年所能達到的境界那是大大的過了。


    不知不覺東方已是天色大白。上海天道:“我這次從西星來在山中曾見過竺尚父。他的傷已差不多好了正在計劃與小金川方麵的義軍聯合行動以圖奪回西星。如今小金川方麵有你的慕華師侄在那裏幫忙。西星方麵則尚賺人力不足。我準備在三兩天之後再去西星幫竺尚父的忙師弟你在北京還有沒有未了之事?”


    金逐流道:“在北京我是無事可作了但我卻可能有事於揚州。”


    江海天道:“哦你要去揚州揚州是不是**幫總舵所在之地?”金逐流道:“不錯我就是衝**幫的總舵去的。”江海天道:“你和史白都結了粱子?”


    金逐流笑道:“我是和史白都結了梁子不過這次我去揚州卻並非是找他決鬥的。”


    江海天鬆了口氣說道:“史白都的本領雖然不是登峰造極但除了武林幾個老前輩之外在江湖上他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他手下的四大香主武功亦非泛泛之輩你若是單身一人跑去招惹史白都我還當真放心不下呢。你是怎麽和他結下梁子的?”


    金逐流道:“我偷了他送給薩福鼎的禮物在路上和在薩府又曾先後和他交過兩次手還幸沒有吃他的虧。”金逐流與史白都的結怨最大的原因其實還是由於史紅英而起金逐流不願把自己和史紅英再連在一起是以沒有詳細告訴師兄。


    江海天笑道:“師弟你也真是太頑皮了你這佯作弄史白都他豈能與你於休?隻怕你不我他他也要找你算帳的。你到揚州可正是他的地頭啊!”


    金逐流笑道:“我也不怕我若是打不過他們我不會跑嗎?”


    江海天道:“你既然不是要去招惹史白都那麽你到揚州又是為了何事?”


    金逐流道:“史白都約了厲大哥到他的總舵相會企圖未明我放心不下是以也想跟去看看。”


    江海天道:“哦原來你是要暗中給厲南星作保縹那你還說不是去招惹史白都?”


    金逐流道:“我準備先不露麵見機行事。倘若史白都有所不利於厲大哥說不得我也隻好出手了。”


    江海天道:“江湖俗語說約無好約會無好會。史白都這樣的人還能安著什麽好心眼兒?不過為朋友兩肋插刀那也是份屬應為之事。何況你和厲南星還是八拜之交呢我不攔阻你去但你可要記住:戒驕戒躁凡事小心。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金逐流道:“多謝師兄教導我走了。”


    陳光照忽道:“金兄我和你一道去。”


    金逐流怔了一怔道:“你也要去?”他與陳光照雖是世交們畢竟還是初相識的朋友這次他是為了厲南星與史紅英的事情去的故此不大願意陳光照參於其事。


    陳光照道:“我和**幫也有一點梁子**幫四大香主之中的那個凶僧圓海曾給我刺了一劍我也受了他暗器所傷。”


    金逐流道:“我聽得陳叔叔說過。你是想找圓海報仇麽?圓海這廝倒也不難對付不過他在**幫總舵之中咱們卻是不便打草驚蛇除非是迫不得已在他們的總舵之中能夠避免動手總是避免的好。陳兄你不如另待適當時機報仇也還不遲。”


    陳光照道:“我並不是一定要在這次報仇厲大哥和你是八拜之交和我也是朋友。江大俠剛才說得好為朋友兩肋插刀這是我輩份所應為之事。倘若厲大哥在揚州遭遇什麽意外我雖然本領不濟也總可以出點力啊!”


    江海天沉吟半晌說道:“你去也好。揚州距離你的家鄉不過三兩日路程你可以順道回家省親。令尊是江南的武林領袖你們這次揚州之行若是令尊從中照料即有疑難也可迎刃而解。”


    陳光照道:“我準備先到揚州回來時再到家鄉一轉。在揚州若是有事再請丐幫向家父通個消息也很容易。”


    江海天笑道:“你們對朋友的事情都很熱心。好這樣安排更周到了。你們去吧。”


    金逐流起初不不願意陳光照同去後一來見他很是熱心師兄也表讚同金逐流當然不便反對了。


    金、陳二人年紀相若年輕人最易結交朋友何況他們又是兩代世交因此在結識之後很快就似老朋友一般了。


    兩人一路問行淡得很是投機。說起厲南星赴史白都之約的事陳光照忽地笑道:“史白都和你們已是處在敵對地位厲大哥願意赴他之約依我看來恐怕不是為了史白都而是為了他的妹子吧?”


    金逐流怔了一怔道:“厲大哥都已對你說了麽?”


    陳光照道:“他沒有和我說什麽但我從他夢中的吃語已是猜到了幾分。你還不知道呢那日他受了傷昏迷不醒一個晚上翻來覆去說的都是你和史姑娘的名字。我聽不明白還以為他說的是什麽紅英俗流鬧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話。”


    金逐流聽了這件事也不禁哈哈大笑心裏想道:“原來在大哥的心裏把我和紅英是放在同等位置的。他雖然是在神智迷糊之際也還沒有忘記我!”對厲南星的重視友情心中很是感激。


    陳光照道:“厲大哥對這位史姑娘讚不絕口欣慕之情出於辭色。因此他雖然沒有說我也猜想得到他們彼此有情。厲大哥這次之去揚州也一定是為了她的緣故了不知我猜得對不對?這位史姑娘也當真有厲大哥說得那麽好麽?”


    金逐流道:“這位史姑娘的確是女中英傑你也猜得很對厲大哥這次恐怕就是為了婚事去的。”


    陳光照道:“啊原來如此。這我可有點不放心了。史白都現在正想投靠湖廷他肯讓妹妹嫁與朝廷作對的俠義道?呀恐怕厲大哥要上他的當了!”


    金逐流道:“厲大哥也曾想到了這一層。”陳光照道:“那麽他為何還去?”金逐流道:“情之所鍾即使前麵是有刀山火海也是要去的了。”


    陳光照歎口氣道:“空照大師說得不錯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夠太上忘情?空照大師是得道高僧尚且如此說我輩凡夫俗子想要勘破情關談何容易?說起來可也真怪不得厲大哥呢!”


    金逐流心想:“敢情他也正是為情煩惱?”於是問道:“陳大哥你可有意中人麽?”


    陳光照道:“實不相瞞我也曾結識一個女子有過一段不尋常的交情但此事早成過去唉不談也罷。”神情頹喪憐然吟道:“黃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長陰天若有情天亦老遙遙幽恨難禁。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追尋!”


    金逐流心中一陣辛酸勉強說道:“咱們真應該去找一把鐵掃帚了。”陳光照苦笑道:“空照大師雖然給咱們說了大乘佛法可惜我是鈍根難求慧劍。”金逐流道:“舊夢塵封休再啟此心如冰隻東流。既成過去那也就算了吧。煩惱之事別提了咱們說些有趣的事情。”陳光照然歎道:“也隻能作如此想了。”


    陳光照意興闌珊金逐流也是別有心事。金逐流沒有再問下去陳光照也就不提了。兩人改轉話題談一些江湖上的奇聞異事把心事暫且拋開倒也不覺寂寞。


    兩人兼程趕路自北京南下這一日到了濟南日頭還未落山本來還可以趕一段路程的金逐流說道:“到農家求宿不大方便不如今晚就住在城裏吧咱們一路上沒有現厲大哥的蹤跡不知他是往哪條路走?但咱們一直是兼程趕路的說不定已經趕過了他的前頭了。”


    陳光照道:“濟南有丐幫的分舵舵主王泰你認得嗎?”金逐流道:“江師兄嫁女那日王泰也曾來喝喜酒。我和他雖沒交談見了麵是一定認識的。你的意思是想到丐幫分舵借宿嗎?”陳光照笑道:“我最怕應酬住到丐幫分舵他們把你我當作貴客招待那可就受拘束了。我是想和丐幫通個消息丐幫在揚州也是沒有分舵的他們有飛鴿傳書我想請他們知會揚州分舵代為留意厲大哥的消息。這樣咱們一出揚州就可以知道厲大哥是否已經到了。順便咱們也可以打聽打聽**幫的消息。”


    金逐流道:“好這事交給我辦。咱們先找客店住下我到丐幫分舵打一個轉就回來晚上咱們還可以遊湖呢。”陳光照笑道:“你的興致這麽好!”金逐流笑道:“上次我遊大明湖遇到一件大煞風景之事未能盡興。難得今晚有個舊地重遊的機會。”


    陳光照道:“哦這件事情我倒還沒有聽你說過。”


    金逐流道:“濟南有個宰相曹家你可知道?”


    陳光照道:“可是官居文華殿大學士的曹振鏞?”


    金逐流道:“正是。”陳光照道:“這個曹振鏞是個大奸臣。他和滿人穆彰阿分掌相權專拍韃子皇帝的馬屁出主意欺壓漢人。不過曹振鏞當朝為相和你遊大明湖的事卻又有甚關聯?”


    金逐流道:“他有一個兒子家居在鄉無惡不作。我那次遊湖就是碰上了他的兒子。”


    陳光照問道:“是什麽事碰上的?”


    金逐流道:“那日有兩個說鼓書的父女在湖邊賣唱這位‘曹公子’看上那個女的率人來槍。恰巧給我和一位過路的江湖朋友碰見這位朋友是紅纓會的香主宮秉藩。我和宮秉藩幫那兩父女把曹振鏞那個寶貝兒子結結實實地打了一頓!


    陳光照笑道:“這可是割雞用上了牛刀了。”宮秉藩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陳光照當然是知道的。


    金逐流道:“那次若不是有個宮秉藩幫忙我一個人隻怕還對付不了他們呢。”


    陳光照詫道:“難道那位曹大少爺的手下居然還有什麽能人不成?”


    金逐流道:“他的兩個保縹可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一個是少林寺的叛徒彭巨嶺一個是以‘四筆點八脈’著名江湖的連家子侄連城虎。”


    陳光照搖頭歎道:“可惜可惜。這兩個人竟然如此不知自愛甘作豪門的鷹犬。”


    金逐流道:“那兩個說書的父女也是有來曆的人物。”


    陳光照道:“他們又是誰?”


    金逐流道:“是何建雄和他的女兒何彩鳳。你聽過他們父女的名字麽?”


    陳光照道:“何彩鳳?呀!她是我的一位朋友的未婚妻子呀!”


    金逐流喜道:“原來你和李敦也是朋友。你可知道他的消息麽。”


    陳光照道:“三個月前我見過他他到西星投奔義軍去了。”


    兩人進了濟南城金逐流找到他以前住過的那間客店剛到門前隻見那店主人已經出來迎候。金逐流笑道:“你記性真好還認得我。你好像知道我今天會來似的這是怎麽回事?”


    店主人道:“貴客重臨小店不勝榮寵。這位是陳相公吧?”


    金逐流詫道:“你怎麽知道?”


    店主人道:“已經有人給你們兩位定好房間了。”


    金逐流大為奇怪問道:“是什麽人給我們定下了房間?”


    店主人道:“是個小廝。他是奉他主人之命來定房間的他說他的主人和你們兩位是好朋友。我還以為你們早已知道了呢。”


    金逐流是因為這間客店在濟南最為有名他曾經住過故此懷著念舊之倍再來投宿。想不到有人能摸到他的心理預先給他定下了房間令他驚異不已。


    金逐流心裏想道:“難道是曹家的人察知了我的行蹤?”當下神色不露:問道:“那小廝有什麽說話留下?”


    店主人道:“他留下一個拜匣現在房中請你們兩位先進去吧。”


    金逐流和陳光照進了房間果然看見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個拜匣金逐流先不打開來著說道:“哦原來是這位熱心的朋友。好請你給我隨便弄兩樣小菜待我吃過了飯好去回拜。”


    店主人道:“房飯錢貴友早已付了。我已給兩位相公準備好一桌酒席。你們抹一把麵稍歇一歇我就叫人端來。”原來那人付給他的房飯錢足夠數日豐盛的酒饌之用。


    店中人出去之後陳光照掩上房門說道:“金兄你知道這人是誰了?”


    金逐流笑道:“我是為了免得店主人疑心裝作知道的。好現在就打開謎底吧。”


    陳光照道:“且慢恐防這拜匣裏有古怪咱們還是小心為好。”


    金逐流笑道:“畢竟是你比我在行。好我不碰它新是先打開了再說。”當下拔劍出鞘在距離十步之內飛出這柄長劍恰到好處的刮開拜匣。裏麵並無毒箭之類的暗器飛出陳光照放下了心笑道:“金兄你這手飛劍剖匣的功夫真是妙到毫巔。”


    金逐流拿起拜匣中那張大紅帖子隻見上麵隻寫有八個大字:“今晚酉時湖上候教。”書法頗有幾分秀氣。


    金逐流笑道:“這位朋友倒是雅人好似知道我今晚要遊湖似的搶著做這個東道主。”


    陳光照現出惶惑的神氣把那張帖子端詳了好一會子說道:“但卻不知他何以要如此藏頭露尾?金兄咱們今晚是去也不去?”


    金逐流道:“去怎麽不去?人家招待了咱們的食宿咱們也該去見見主人呀。”


    陳光照道:“你不提防曹振鏞那個寶貝兒子找你的麻煩?”


    金逐流笑道:“我上次給他打斷了遊興倘若是他我正好找他算帳。不過我想那位曹大少爺未必會有這樣風雅。”


    金逐流笑道:“今晚三更整個謎底便會揭曉現在不必著急瞎猜。”


    店主人送來一桌酒席有揚州著名的“叫化雞”烤鰣魚冰糖燕窩等等精美的食物。金逐流道:“這位朋友倒是客氣得緊把咱們當作了上賓招待了。待會兒見了他可真得好好多謝他呢。”


    吃過了晚飯已是黃昏時分。金逐流往丐幫分舵拜會王泰陳光照留在店中看守。


    王泰知道金逐流是江海天的師弟在江家喝喜酒那天金逐流是和丐幫的幫主仲長統同席的起初還是金逐流坐席後來才讓給了仲長統當時王泰還沒有資格和金逐流攀談如今見他突如其來自是喜出望外忙把金逐流請進內室問他來意。


    金遂流道:“你們丐幫消息素來靈通我是特地來拜候老哥向你老哥打聽消息的。”


    王泰道:“金少俠不必客氣不知你要打聽什麽我若有所知。定當奉告。”


    金逐流道:“曹家那位大少爺現在怎麽樣了?他那兩個保鏢可還跟著他麽?”


    王泰早已知道金逐流曾在大明湖畔打了曹振鏞的寶貝兒子之事笑道:“那位曹大少爺給你打了一頓好幾個月足不出戶行為倒是收斂許多了。連城虎折在你的手裏自學無顏現在已經離開曹家彭巨嶗則還在他家不過也很少見他在城裏出現。”


    金逐流道:“濟南城裏最近可曾現有什麽行蹤詭秘的江湖異人麽。”


    王泰怔了一怔說道:“外路的江湖朋友到來我們十九都會得知消息的。卻沒聽說濟南城裏有甚異人出現。金少俠你打聽這個可是有甚風聞?還是親身遇上了?”


    金逐流心想:“那人約我們在湖上相會想必是不願外人知。”於是說道:“師兄要我隨處留意風塵異人以便結交誌同道合的朋友。濟南是山東省府往來的江湖朋友定然不少是以我想打聽明白免於錯過。”


    王泰是個老於世故的人心知金逐流必有緣故但金逐流既然不願意說出來他當然也不便再問下去。於是說道:“這幾天並無有來頭的江湖朋友經過。不過高人異士多半是行蹤隱秘的也許來了我們不知道也說不定。我叫幫眾多多留意就是。金少俠你此次是路過還是特到?”


    金逐流道:“我是前往揚州路經貴地的有件事情還要拜托你呢。”當下把厲南星赴史白都之約的事告訴王泰請王泰和揚州分一舵通個消息代為留意。王泰自是一口應承。


    金逐流一看天色已黑便即起立告辭。王泰怔了一怔說道:“金少俠如何便走?我正要為金少俠接風已經叫他們安排下酒席了。”金逐流道:“我有點小事在身舵主盛情心領改日再來打擾。”王泰不便強留說道:“金少俠住在什麽地方明天我來回拜。”


    金逐流道:“舵主不必客氣我明天一早就走。待到揚州回來我再來打擾。”王泰暗暗起疑心想:“他一來就打聽城中有甚異人如今設席不暇匆匆就走看來定是今晚有事的了。卻不知是什麽事情不肯讓我知道?於是在送客之後叫幫中弟子暗中打探。這不是王泰好管閑事而是怕金逐流在他的地頭出了什麽事情他將來見了江海天不好交代。


    金逐流回到客店隻見陳光照還在捧著那張請帖來回踱著方步似是神情恍惚若有所思。金逐流進了房他方才知道。


    金逐流笑道:“不必費神琢磨了咱們這就去揭開謎底吧。”


    陳光照忽道:“金兄你去吧。小弟……“金逐流詫道:“怎麽?不想去?”陳光照訥訥說道:他說是在湖上候教並沒有指明要咱們同去。隻怕這人是你的朋友不一定想要見我。”


    金逐流笑道:“謎底還未揭曉怎卻是你的朋友還是我的朋友?咱們都受了人家的招待還是一同去的好。”


    陳光照推卻不了隻好和金逐流同行。大明湖在城的南邊千佛山下山光水色賽似圖畫。若在暑天晚上滿湘都是蘭曉畫舫。現在是早春二月的時節春寒料峭晚上寒風猶在如是沒有遊湖的客人。金、陳二人到了湖邊雇了一隻小船向對麵的千佛山腳劃麽。船到中流放眼一望湖中空蕩蕩的隻有他們這隻小舟。


    金逐流道:“這人怎的約了咱們卻不見他來迎接?難道是開玩笑的不成?”陳光照道:“恐怕當真是開玩笑的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金逐流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咱們本來就是要來遊湖的這位朋友不來也不會減了咱們的遊興。”抬頭一望月亮升起還沒多高金逐流接著笑道:“他約的是酉時現在也還沒到。”心中有點奇怪:“陳大哥好像不大願意赴今晚之會。難道他已知道了這人是誰不想見這個人麽。”


    上次金逐流是在日間遊湖這次月夜重遊又是一番情景。隻見湖平如鏡月色朦朧好像一層薄霧輕紹籠罩老湖麵。千佛山的梵宇僧樓倒影湖心隱約可見。輕舟過處蕩起疊疊波紋時不時有受驚嚇的遊魚躍出水麵。金逐流正在馳目騁懷忽聽得櫓聲嘶啞有隻畫船已是從蘆花深處搖出來了。


    金逐流道:“有船來了卻不知是否那人?”於是站出船頭吩咐舟子向那隻畫船搖去。


    這晚月色很好金逐流抬頭望去隻見那畫船珠簾半卷簾內兩個少女的影子隱約可見。金逐流好生詫異心中想道:“難道與我們會約的竟然是女子麽?”仔細再看這兩個女子一個紅衣一個綠裳頭上梳著同樣的式——紅繩紮著條小辮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看來似是兩個小鬢的模樣。金逐流從未見過她們心中更是驚詫。尋思:“江湖兒女雖說不拘俗禮但由女方先約男方究竟是極為少有之事。莫非隻是不相幹的遊湖女客?”但轉念又想:“不對不對!春寒料峭的晚上尋常人家的女眷哪會冒著風寒遊湖?”


    心念未已隻見一個丫鬟已是叮叮咚咚他彈起琴來另一個丫鬟輕啟朱唇和著琴音歌道:“問訊湖邊春色重來又是三年。東風吹我過湖船楊柳絲絲拂麵。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寒光亭下水連天飛起沙歐一片。”


    金逐流讚道:“唱得好歌彈得好琴!”心想:“可惜我沒有帶大哥送的那張魚尾琴否則我倒可和她一曲。”


    背後有一聲輕輕的歎息金逐流回頭一看隻見陳光照呆呆地望著前麵表情十分古怪似驚似喜又似帶著幾分惶惑。


    金逐流輕輕拍了拍陳光照的肩頭笑道:“陳大哥你好像是認識她們的是嗎?她們是誰?”


    陳光照驀然一省低聲說道:“她們是霞姑的丫鬟。”金逐流道:“霞姑又是誰?”陳光照麵上一紅說道:“就是我那日和你說過的、的……她。”


    金逐流笑道:“原來是你的意中人與你約會你卻還不想來呢。哈哈陳兄你瞞得我好苦。”


    陳光照甚是尷尬說道:“我起初也不知道。請帖上的字有幾分似她的筆跡但我不敢斷定。她說過不再見我的我們分手恰恰已經三年了。”說話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


    此時兩隻船已經漸漸接近畫船中透出爐香嫋嫋隨風吹來。金逐流吸了一口就知是上好的檀香笑道“你這位霞姑真是雅人你聽得她的小丫鬟剛才唱嗎?問訊湖邊春色重來又是三年。嘿嘿現在是該你上去問訊了。”


    那兩個丫鬟已經站出船頭不待陳光照問訊先自說道:“陳公子你來了!請和貴友過船。”


    陳光照一陣迷茫咬了咬舌頭知道不是做夢趕忙定了定神。一掖衣襟跳過那隻畫船。舟子恐怕金逐流也跳過去慌不迭的一把將他拉著叫道:“相公這隻船你們還要不要可得要有個交代呀!”


    金逐流笑道:“你怕我們走了你的船錢嗎?你放手我這就給你。”話猶未了那紅衣丫鬟把手一揚“鐺”的一聲一錠銀子已是拋了過來落在船頭說道:“你撐回去吧不用你來接了。這錠銀子夠嗎?”陳光照這才省起來未付船錢不由得臉上燒。舟子眉開眼笑疊聲說道:“夠了!夠了!”一放手金逐流也就跳了過去。


    金逐流笑道:“一客不煩二主多蒙你家小姐招待我沾了陳大哥的光隻好厚著臉皮白吃白喝白住白玩了。嘿嘿我不另外多謝啦!”口裏說笑心裏也在暗笑陳光照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這隻畫船比他們坐的那隻小船大一倍有多那兩個小丫鬟揭開珠簾招呼他們在前艙坐下陳光照這才現有兩扇屏風隔住後艙在船中間開一間房間。陳光照知道他那日想夜想的意中人就在這艙房裏麵他想要問可是舌頭就似僵了似的說不出來。


    那兩個丫鬟端出了兩杯熱茶穿紅衣裳那個丫鬟把茶杯放在金逐流麵前的小幾上說:“金相公請用茶。難得你和陳公子同來我們是聞名已久了。”


    金逐流笑道:“我若知道我隻是作陪客的身份我就不該來了。但你們卻怎知道我的姓名?”那丫鬟笑道:“金大俠名滿江湖我們雖然夠不上資格在江湖行走也早已聽得小姐說過你的大名了。金大俠你別誤會我們小姐是專誠請你們兩位的並沒什麽主客陪客之分!”


    金逐流喝了茶哈哈笑道:“好個會說話的小丫頭我還是第一次聽人家叫我作‘大俠’呢。嘿嘿不瞞你說我哪是什麽大俠我隻是個小偷。”那紅衣丫鬟道:“金大俠說笑了。”金逐流道:“陳大哥不好意思說我可要說了。你家的小姐請我們來現在我們來了茶也喝過了可以拜見主人了吧?”


    屏風後麵傳來兩聲咳嗽此時陳光照也已在綠衣丫鬟的手裏接過茶杯喝過了茶忍不住跟著問道:“小姐可是有點不舒服麽。”


    綠衣丫鬟道:“小姐是受了一點風寒剛剛睡了一覺。嗯現在已經起床了。你等一等我這就去請小姐出來。”


    陳光照忽地覺得腹痛如絞大吃一驚叫道:“霞姑你要我的命不打緊你怎麽可以害我朋友!”正是:


    幽清密約期相會不料甜言毒似刀。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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