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南櫛溫前腳剛進公司,季風棱就後腳跟在他身後。


    看來等了很久。


    南櫛溫左手覆在右手的腕表上擺弄了下,隨意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問,“老爺子怎麽突然來了?”


    此時,季風棱雙手恭敬地放在腹下,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因為董事會。”憋著氣一口氣講完,結果,竟是他一個人瞎緊張了。南櫛溫聽完連眉都沒挑一下,徑直上了電梯。


    老爺子,南櫛溫的爺爺,南凱原。這個城市軍銜最高的上將,雖然已經70多歲,身體卻依舊十分硬朗,要說南櫛溫與他唯一的相像點估計就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不威自厲了。想到了上將,然後又想起了南櫛溫兒時的事,此時再看南櫛溫的背影,季風棱斂下了眸,閃過了一抹黯然。


    電梯內,南櫛溫雙手立身側,身姿站得筆挺,原來厲銳的墨眸此刻卻失了焦距,似是陷入了記憶的沉思。一聲,“叮”的開門聲,勾回了南櫛溫的思緒,門開了,人卻依舊如磐石般立在那一動不動。


    最後,南櫛溫輕輕地吐了口氣,人還是要見的,畢竟這是自從父親離開後,他第一次來公司。他這樣想著,終於挪開了腳步。


    感應門一打開,人已經坐在旋轉椅上,望著窗外出了神。


    裏人滿頭斑白的發絲告訴他,十年就這樣過去了,他已經十年沒有見過他了。如今一見,十年他不過隻是頭銜變了,從上將淪為普通的退休老人。定眼看了看他依舊冷硬的五官,兒時的記憶瞬間如海嘯般來得急狠狠地衝刷著他,他想他約摸是恨他的吧。


    “爺爺。”斂起情緒,南櫛溫冷然踱步步步靠近。


    聞聲,南凱原轉過身子,對著南櫛溫就劈頭開罵,“你這小子1南櫛溫恍若聽不見,自顧走到辦公桌對麵的黑色真皮沙發傲然坐下翹起二郎腿,一手搭在大腿上,另一手在沙發上有節奏地點著,依舊無關痛癢地聽著他的責備,“你以為這是玩玩的?1


    “這麽重要的董事會你說推就推了!你以為我答應你回來就是讓你像你弟一樣敗落它的?1


    聽到前麵南櫛溫始終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甚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這般跳腳的模樣,然而當“像你弟一樣敗落它的”落入耳中時,臉色刹時變得陰沉,好看的俊眸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怎能輕易就在他跟前提起他。可真是自私埃


    “你死瞪我也沒用,要是再這種態度,就回軍隊去1南凱原也不是吃素的,竟拿起了他久當上將的風範來製約他。


    聞言,南櫛溫陰沉的眸,更沉了,好看的稠眉蹙成頂峰。


    “你約摸忘了,我怎麽可能像他一樣。”這時,南櫛溫卻勾唇笑了,隻是這笑另對麵的人深深歎了口氣。


    “你也莫要怪小陸了,十年都過去了。”


    十年真長啊,看著他的銀絲,他想,可是十年算什麽,他的痕隻要一掀開就疼到不能呼吸。


    “嗬1聞聲,南櫛溫笑。沒再回答他的話,起身往外走,“公司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就甭操心了。”那語氣似是在說,若信不過,可以繼續找你的小陸來接管。愣是將南凱原氣得對不上話來。上一秒明明他還是甲方,瞬間就變成乙方了。


    “等等1等南櫛溫走到玄關處,南凱原才緩過勁來,十年的軍隊生活當真是給他長了一身刺。見人就紮,還生疼。


    “你屋裏那個姑娘怎麽回事?”見南櫛溫停了下來,南凱原說出今天來這的目的。憑這小子的能力他倒是不擔心他會弄跨公司,倒是第一聽說他身邊竟有了異性。


    卻不料南櫛溫連頭都沒回決然意賅地回了句,“不幹你的事。”就走了。氣得他直罵,“怎麽跟長輩說話的1隻不過該聽見的人沒聽見,沒改聽見的人都聽見了。


    一直在門前等候著的季風棱看到南櫛溫黑著臉出來,大氣都不敢喘靜靜跟在他身後。


    那邊,李阿姨正在洗刷著剛買回來的骨頭。


    “這麽多年倒是第一次見到大少爺帶女性回來。”李阿姨洗著時扭過頭來對沐童說,始終掛著一抹慈祥的笑容。


    聽到這話時,沐童之前聽季風棱說南櫛溫在軍隊時不時有些花花草草留下的疙瘩瞬間就蕩然無存了。


    “李阿姨,你們大少爺”說到大少爺時,沐童極不習慣地頓了頓才接著說,“在軍隊待了多久啊?”


    李阿姨聽出沐童的不自在,笑了笑,“你不用跟著我們喊,你按你習慣來。”下一秒眼神卻突然憂傷了起來,“十年了。今年剛好十年了。”


    不理解李阿姨眼中的傷感,沐童問,“他當年為什麽想要進軍隊呢?”


    從記憶的齒輪中醒過神來,李阿姨慈祥的麵容染上了一絲心疼,“不容易,不容易。”似是不想將這種情緒渲染給沐童,李阿姨又恢複一貫的親切,“這些事還是等大少爺親自跟你說吧。”


    聽到這,沐童心驀地一沉。她從來沒了解過他的過往,他也從未在她麵前提及以往的坎難,而她也就那樣理所當然地接受他給予的溫暖,理所當然地認為他的過往該是美好的,如今看來,並非如此,隻是他將它藏得很好。


    這一刻,她想他、念他了。


    季風棱坐在駕駛位上隻能從後視鏡裏觀摩著後座的南櫛溫的神情,看著他栗然地黑眸一轉不轉地看著窗外,季風棱握著方向盤拘謹地纏盤著。


    “要回公寓麽?”過了大概二十分鍾,季風棱輕聲試問。


    頓了頓,南櫛溫微啞的聲音響起,“去帝上。”


    話落,銳利的眸依舊盯著窗外出了神。連續響著的電話鈴也不顧得了。


    許久,一個電話鈴斷了又起,實在忍不住,季風棱冒死打擾,“大少爺,你的電話。”雖然南櫛溫曾叫他直呼他的名字,可是規矩就是規矩,他不能壞,不能叫參謀長,也不能怠慢。


    或是季風棱的稱呼醒了南櫛溫,原本就低沉的聲音此刻因為久久不語的原因聲音裏更是染上了幾分喑啞,“怎麽了?”


    “電話。”季風棱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電話響了好久。”


    南櫛溫掏出手機,卻不滿地對他說,“別管叫我大少爺1


    季風棱愣了會兒,約摸是想到了什麽,答,“好的。”


    南櫛溫一打開手機,屏幕上就顯示了有好幾個短信和電話。點開短信全是沐童發來的,“中午要不要回來吃午飯?”,“在忙麽?”,“我想你了。”。


    南櫛溫想他當真是要溺死在這該死的回憶中了,如果沐童沒有給他發信息打電話的話。


    看著屏幕上的字眼,想象著沐童打這些字時的表情,南櫛溫原本冷駭如冰的眸終是染上了一絲情緒,本緊緊相蹙的眉漸漸舒展開來。


    剛欲複電給她,她卻已經再次打來了。


    “喂?”隱約間能聽得出她的試探。


    “嗯。”男人隻是從喉間輕哼了句。卻聽得沐童心一窒。哪怕隻是輕哼了一句,可是那久未開嗓的沙啞以及悶鬱的悲傷沐童卻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在忙麽?”他似是不想說,她隻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沒。”他輕靠在座背上,拿著手機的手肘撐在車窗上支著臉,輕哼。


    沐童心一頓,她愣是怎麽想象也想象不出來此時的他究竟是以怎樣的神情用這般語氣道出這樣無力的言語。


    “那你中午回來吃飯好不好,我想你了。”她感受到了他的悲傷,他卻不道隻言片語,她隻好用自己的方法溫暖他的。可是他好像沒意會到這層意思,直接否決了,“中午有應酬,晚上回去陪你?”


    “好。”她隻得順應他的話。她怕適得其反,反而造成他不必要的煩惱,所以她順應著他,“那我掛了?”


    “沐童。”她剛想收線的時候,那邊卻床來他細細的呢喃。


    她又將手機貼近,“嗯。”


    “沐童。”他隻是呢喃著,好像隻是想喚一喚她的名字。


    “嗯。”她也不厭其煩地應著他,好像隻是想告訴他她在。


    季風棱將車停在帝上吧城,繞過車的另一邊替南櫛溫打開車窗,示意他到了。


    南櫛溫抬眸看了眼在白天也依舊霓虹交錯的門匾“帝上吧城”,對電話的另一頭的沐童道,“記得按時吃藥,還有,今天早上敷了一次藥膏還得要塗兩次。”


    聽著他的叮嚀,在他看不到的一邊,她使勁地點了點頭,“知道了。早點回來。”


    “晚上見。”道完,南櫛溫收起手機,長腿跨出布加迪,步履款款踏入帝上吧城。


    他身後的季風棱亦步亦履地跟在他身後,心想,今晚果真是不眠夜。


    沐童想晚上見,最晚也不過10點吧,看著時鍾上的指針明明確確地指向10點三十分,沐童著急地連撥南櫛溫的電話,來音卻都是萬年不變得電子音,“對不起,你所撥的電話已啟用來電顯示·······”


    或許隻是心情不好罷了,或是工作上遇到不滿的事罷了,沐童這樣想著來安慰自己,可是想起南櫛溫上午不尋常的語氣,她又立刻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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