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派的探子果真已經到王府附近了?”段正淳神色嚴肅,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桌子。


    “千真萬確,孩兒還與那人交手了。”段譽忙答道。


    “哦?”段正淳臉上露出一絲笑來,“星宿派素來也有些名氣,雖然不怎麽好聽,總是江湖上排得上名號的。你與星宿派弟子,打得如何?”


    段譽不敢隱瞞,便將自己那胡亂一撞說了,慚愧道:“孩兒武功還是十分低微,不然便將那人擒回給爹爹處置了。”


    “譽兒,你也不必謙虛,換成以前,你還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呢。”段正淳心情大好,拍了拍他的肩,又轉頭問一旁的慕容複,“慕容賢侄,你剛才說對付星宿派的法子,是什麽來著?”


    慕容複便如此這般地講了幾條,段正淳訝然道:“這果真使得?”


    慕容複點頭:“若是隻有幾個弟子前來,自然是像之前那樣,把他們捉了便可。但如果那丁春秋親自帶人來犯,便非這樣不可了。”


    “王爺!”漁樵耕讀四大侍衛中輕功最佳的褚萬裏飛身而入,向段正淳一拜,“屬下已經探明,丁春秋帶著近百名弟子已經離城門不遠了。”


    “那人的確是丁春秋?你可查實了?”


    褚萬裏嘴角一陣抽搐,回想起了那幾十個人披紅著綠,敲鑼打鼓,高舉著青旗、黃旗、紅旗、紫旗,一路走一路高喊“恭頌星宿老仙揚威中原”,真可謂是高帽與馬屁齊飛,法螺共鑼鼓同響,生怕別人不知道隊伍中間那個紅光滿麵、滿臉陶醉的白胡子老頭便是丁春秋似的。


    星宿派這種過於高調的邪派魔教,真是對全天下探子職業能力與專業素養的汙辱!


    “回王爺,屬下擔保,丁春秋的確親自來了。”遄乓徽帕趁枋鐾甑筆鋇乃牛彝蚶錙淖判馗vさ饋


    “如此說來,倒是真如慕容賢侄所說的那般。隻是你隻身犯險,若是出個什麽差池,我可怎麽向嫣兒交代?”段正淳拈須沉吟,頗為苦惱。


    “不妨事的,若是沒有阿紫姑娘那天頑皮,湊巧讓我有了百毒不侵的能力,怕是我也不敢說這個話的。”慕容複笑答。


    段正淳吩咐各人去準備不提,心下對慕容複這個女婿讚賞不已,便道:“你此次為我大理立一大功,不如等嫣兒傷好後,再呆一段時間,在大理給你們風風光光辦場喜事,如何?”


    段譽在旁一聽,心道:嫣妹都要成親啦,他們倆那麽要好,也真真是神仙眷侶了。卻不知道為什麽,他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小鹿方才捏著他臉說他呆的模樣,情不自禁摸了摸臉頰,似乎上麵還有她嬌嫩手指留下的觸感似的。


    慕容複心裏雖然歡喜,但口中隻是謙虛,說自己還未出力,怎麽敢邀功之類,心裏卻在思量,若是在大理辦喜事,自己可早日娶得表妹,可遠在姑蘇的舅母必定不願意,但若是拒絕段正淳的好意,他又會感到不悅,一時之間也是頗為為難。可見嶽父嶽母若是感情和睦,著實可以省下女婿不少麻煩。


    段王府女眷太多,正妻外室勢不兩立,長久下去必定麻煩重重。隻是眼前先管不了這許多,還是把眼前的星宿派這一攤麻煩事解決了,早日從此抽身回姑蘇去,才是正理。思忖到此處,慕容複與段正淳再商計一回,便出府去尋那丁春秋。


    “星宿老仙,法力無邊!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丁春秋在眾弟子的簇擁吹捧之下,顯得十分地受用,他手舉起一揮,星宿派弟子的口號便先停了下來。


    “你這後生,當真要把神木王鼎的所在告訴我?”丁春秋居高臨下地斜睨著慕容複。


    “正是,隻是茲事體大,還請前輩允得在下上前相告,在下才好將寶鼎的下落告知。”慕容複微笑說道。


    丁春秋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問道:“我憑什麽信你?”


    “那鼎是不是深黃色的,大約這麽大?”慕容複拿手作比。


    丁春秋騰地從軟塌之上立起,顯然已經信了八九分,隻是還有些遲疑:“那阿紫呢?”


    “卻不知前輩想要活的,還是死的?”慕容複見他話中語氣有些古怪,並不像恨透了阿紫這個叛徒似的,反而有些期待,便故意這麽問道。


    丁春秋胡子一抖,提高了聲音連道:“自然要活的!她偷走我的神木王鼎,我要親手處置她!”


    “那在下倒的確也有她的消息。”


    丁春秋見他年紀頗輕,雖然看上去修為不錯,卻也肯定不會是自己的對手,再加自己的用毒功夫,便是他想耍點花腔也是能隨手應付。想到此處,他嘿嘿一笑,步下塌來,招手示意慕容複過到他身前去。


    在星宿派弟子的眼中看來,這位少俠態度謙和地伸手去扶他們的星宿老仙,但隻一眨眼後,就變成了星宿老仙的脈門被少俠扣住,動彈不得的模樣。


    孰不知,就在他們這一眨眼的工夫裏,慕容複發動了他的致命一擊,而丁春秋則連續開啟了三重防禦模式。隻不過他們武功低微,隻看到了結尾,卻沒看清過程。


    丁春秋每開一重防禦機製,心裏就更寒上一分。第一重:撒毒,無效;第二重:化功大法,無效;第三重:硬碰硬的內力比拚,還是無效……


    不,是負效果!丁春秋在內心哀嚎一聲,無可奈何地感受著內力如泄閘洪水般流逝。


    “你究竟是誰?你怎麽會……”


    “姑蘇慕容複,受大理鎮南王段正淳之托,請前輩前往一敘。”慕容複即使是扣著對方的脈門,仍然是彬彬有禮地通報名姓,做足了江湖規矩。


    丁春秋見他尚有餘力,神色輕鬆,不由得心下惱怒,朝四周大喊:“你們這些廢物是吃閑飯的嗎?還不過來給他下毒?”


    星宿派弟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猶疑不決,卻也有些躍躍欲試。


    “你這臭小子,我這麽多弟子,每個人上來刺你一劍,你就……”丁春秋憤恨地道,突然聽見一聲鑼響,他眼睛一瞪,開口大罵,“哪個不長眼的?現在是敲鑼的時候嗎?你們……”


    他的話被陡然響起的鎖呐、銅鑼、金鈸等鼓樂之聲所淹沒,有一個星宿派弟子喊道:“慕容大俠,法力無邊!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其餘星宿派弟子一見有人帶頭,立刻擺出了有組織有紀律的合唱團架式,一齊高唱起來:“慕容大俠,法力無邊!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這些星宿派弟子隻是把“星宿老仙”換成了“慕容大俠”,其餘調子口吻與之前讚頌丁春秋之時無不相同,直氣得丁春秋吹胡子瞪眼。


    若是細聽,這口號竟然還分不同的聲部,想來是丁春秋發揮逍遙派琴棋書畫皆精的優勢,在口號中也編寫了和聲。這一番歌頌下來,便是與交響樂隊相比也不遑多讓,端的是百鳥齊鳴,氣勢磅礴。


    慕容複聽著這歌功頌德之聲,也是哭笑不得,心想:嫣兒曾說,這星宿派全都是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小人,是以我才定下這擒賊先擒王之計,卻沒料想到他們的風向變得如此之快,著實是令人歎為觀止。


    此時大理段氏的人馬從暗處湧出,包圍住這一支尤自在高唱讚歌的合唱團,不費吹灰之力地便將其全部收編。星宿派弟子們一邊衝段氏親兵們點頭哈腰,一邊不忘打聽轉投大理之後待遇如何,讓原本準備大戰一場的段氏子弟們相當地不適應。


    “至於這丁春秋,該如何處理?”段正淳眯了眼望著這一番熱鬧景象,問道。


    四大侍衛互相交換了眼色,不敢輕易回答,慕容複也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段譽並不想那許多,歡歡喜喜地說:“他如今也沒有了武功,索性放他走好了。”


    “不可如此!世子,你想那丁春秋擅長使毒,便是沒有武功也能害人的,不可隨意放之。”朱丹臣忙道。


    “這樣啊……”段譽撓撓頭,“那要不,還是送去天龍寺好了。大師們武藝高強,又不怕他生出事來,還能……”


    “還能讓他受一下佛法熏陶,可對?”段正淳拍拍段譽的肩膀,眾人皆笑,一齊縱馬回府不提。


    看見慕容複毫發未傷地回來,王語嫣這才放下了懸著的心。聽他描述星宿合唱團的高超水平以及段譽以不變應萬變的提議,她掌不住笑了半天,問:“那王爺采納了他的建議?”


    “不錯,便尋了一處給犯戒弟子思過用的苦修室,將他安置在裏麵了。”


    丁春秋是一代邪派領袖,比起阿紫來段數不知高明了多少倍,自然不能像阿紫那樣隨意地“放養”在天龍寺裏,而是要用“圈養”的方式。這一對冤家師徒,雖然是性別不同,年齡也差得也頗大,但是心地性格卻並沒有太大區別,於是最終的去處便也就相同了,倒也稱得上有緣。


    赫赫有名的星宿派,自此徹底灰飛煙滅,退出了江湖。


    消彌了這一場由阿紫帶來的禍患,鎮南王府又回複了往日的平靜。再過得幾日,慕容複見王語嫣也好得差不多了,便向段正淳提出辭行。


    “這怎可使得?我還說過要替你們大辦喜事的!”段正淳大為不舍,嚴辭拒絕。


    段譽一聽,也有點舍不得他們就這樣離開,挽留道:“是啊,嫣妹,你們多留一段時間吧!”


    “關於此事,晚輩與舅母已傳過消息,婚約是舅母作主為我們訂下的,自然也得依她老人家的意思辦。”慕容複恭敬回答道。


    一聽到李青蘿,段正淳又不免心中有些蕩漾:“阿蘿她……怎麽說的,可有提到我?”


    王語嫣從隨身荷包中摸出一張字條,略有些為難:“我娘說的話都在這兒,王爺真的想聽?”


    “嫣兒,快念與我聽!”段正淳喜不自勝,連聲催促。


    段譽見得段正淳這副模樣,心中略有不快:之前還向媽媽再三保證要悔過自新,如今隻是聽得其他女人的消息,爹爹就歡喜成這樣,大男人不是應該言出必行才對?


    “那這可是王爺教我念的。”王語嫣清了清嗓子,衝慕容複眨了眨眼。


    慕容複知道她又要淘氣,臉上不禁帶了微笑,縱容地搖了搖頭。


    王語嫣展開字條,繪聲繪色地學著王夫人的口吻念了起來:


    “段正淳,這十幾年裏你沒有養過女兒一天,還想在大理風風光光地把女兒嫁了?休想!若是你想來蘇州喝杯喜酒,倒也可以,嫁妝你出,喜事費用也由你出!”


    王語嫣念罷,段正淳身後四大侍衛臉上仍是一本正經的模樣,但都不同程度地有些漲紅,想來是憋笑憋的——自家王爺縱橫情場幾十年,今日還是第一回栽這麽個跟頭。


    段正淳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當著幾個孩子的麵,頓時覺得老臉有點沒地方擱的尷尬感覺。


    段譽不知道為何竟然覺得有些解氣,心裏想著:若是父親之前的每個女人都能像嫣妹的媽媽那樣,那我媽媽又怎麽會時至今日,還愁眉不展呢?


    將這對一個有些害臊、另一個暗自稱快的父子倆留在原地,慕容複帶著王語嫣回房收拾行裝。一路走著,王語嫣湊到慕容複身旁小聲地問:“表哥,剛才我學我娘,學得像嗎?”


    “像極了,尤如舅母親臨此地一般逼真。”慕容複煞有其事地大點其頭。“不過,你怎麽不把下麵那句對你說的話也一並念了?”


    “表哥……”王語嫣臉微紅了紅,把手中的紙條揉了揉藏回荷包,不由得想像起王夫人一臉鄙視地說出以下句子的場景:


    “王小嫣你這個隻知道闖禍和受傷的廢物還讓那個花心的臭爹賴著你做什麽還不快點給老娘滾回蘇州來——!”


    縱然是四季如春的大理,王語嫣還是抖了兩抖,看慕容複一臉笑意,半羞半惱地一跺腳:“表哥,你現在越來越學壞了!”


    說完,她轉身便要跑開,卻被他一把拉住。王語嫣大傷初愈,全身都軟綿綿的,即使一掙再掙,還是沒有成功掙開慕容複的手,隻得氣急道:“我現在沒什麽氣力,你武功又變得這麽高強,你就借這個來欺負我!”


    “錯了,不是借這個來欺負你,是以後要用這個來保護你。”慕容複低低一笑,把尚在噘嘴的她攬過來,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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