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孫得祿在城門目送著周仁遠一行人離開的身影,感歎道“永明王真是個大好人啊!我孫得祿將來一定會報答王爺的援手之舉的。”


    因為昨夜,周仁遠找到他,叫他派人去碼頭福建水師那裏取十萬兩白銀,算自己先借給他修建碼頭之用。到時朝廷的撥款下來了再還給他,如果朝廷的撥款下不來,天津都司衙門就不用還,算桂王府為天津衛,為朝廷盡點微薄之力。


    孫得祿一聽天底下還有這等好事,連忙同意。


    周仁遠便吩咐鄭成功寫了份手諭,派了兩個鄭成功的親兵留給孫得祿,叫他等欽差衛隊啟程後再去取。


    鄭成功寫手諭的時候心裏還犯嘀咕,這永明王真是不拿銀子當錢花,一出手就是十萬兩,那可是自己父親獻給桂王的錢啊。不過這筆錢既然已經送給了桂王,又是用在民生上,鄭成功既心疼又安慰。


    周仁遠這次其實就是把這十萬兩白銀送給孫得祿,一是因為天津衛確實困難,他要幫孫得祿這個忙。二是他知道就算是朱慈烺和自己向崇禎提出撥款給天津修碼頭和河道,崇禎也不會答應。崇禎現在的主要是作為軍餉,而民生他是顧不上的。


    周仁遠不怕孫得祿自己貪墨這筆銀子,自己王爺的身份擺在那裏,而且孫得祿敢在自己和朱慈烺麵前揭露時弊,可見還是這個正直的將領。周仁遠存心結交孫得祿還有個深層次的原因,就是希望孫得祿將來能幫自己一個大忙。


    京城乾清宮內,崇禎正在對著新任兵部尚書陳新甲大發脾氣,“你看看,這次韃子竟然從密雲進攻,這個宣大總督吳阿衡平日裏不做準備,這次戰死死不足惜,朝廷大臣竟然還要給他上封號。而新任宣大總督盧象升上任後,不過是吃了幾個敗仗,但主力尚存,朝廷有些人就說他是漢奸,通敵,真是氣煞朕了。”


    陳新甲連忙勸慰道“皇上,前任宣大總督吳阿衡雖說誤判敵情,但畢竟是戰死殉國,我大明一直是死者為大,朝廷大臣奏請給他上封號,也算給他家人一個安撫。而新任總督盧象升曆來被稱為常勝將軍,這連吃敗仗,難免違背了朝廷的期盼。”


    “嗯--?”崇禎皺皺眉頭,這陳新甲還是不能體會自己的意思,隻知道和稀泥,沒有原來的兵部尚書楊嗣昌貼心,可惜楊嗣昌在陝西得知獻賊攻破襄陽,襄王身死,便一病不起,軍務都不能料理了。


    陳新甲一看崇禎仍然不悅,連忙又說道“當然臣知道盧總督終於朝廷,一心為國,他是斷然不會通敵的。兵者,詭道也。朝廷大臣能有幾個懂軍事的?皇上不必為此等莽夫一般見識。”


    崇禎聽到這裏,心裏的氣稍微平複了些。歎道“朕也知道盧象升剿流賊的時候未嚐敗績,他留下來剿滅流賊最是合適,但北邊呢,朝廷哪裏還有像盧象升這樣德高望重的將領能去宣大壓得住那些邊將,齊心抵禦韃子?”


    陳新甲聽完此話心裏不覺對盧象升隱隱有些妒忌,但麵上不敢表露出來,當即逢迎道“皇上說的是!”


    這時掌印大太監王承恩興衝衝進來稟報“啟稟皇上,太子和永明王回京了!”


    “什麽?”崇禎一下子從龍椅上跳了起來,驚呼道“你說太子和永明王回京了?他們人在哪裏?快,快宣他們進來!”


    周仁遠和朱慈烺風塵仆仆地進入乾清宮,一見崇禎便跪下奏道“兒臣(臣弟)叩見父皇(皇兄)!”


    崇禎笑眯眯地說道“太子和永明王快快起身!”他一看陳新甲還在邊上,吩咐道“陳大人,你先退下吧!”


    陳新甲一聽知道他們有私密話要說,連忙躬身對著崇禎,周仁遠和朱慈烺行了個禮,退出了乾清宮,回到了自己的朝房。


    陳新甲一走,崇禎起身來到朱慈烺身邊,慈祥地看了看他,點頭道“太子瘦了,不過精神不錯,身體好像還比以前強壯了許多。”


    朱慈烺眼睛一紅,感動道“有勞父皇牽掛!孩兒此行收獲良多,這要感謝四叔的教誨!”


    崇禎哈哈一笑“你此行能有所收獲,朕心裏便滿意了,你四叔的功勞朕會記在心上。快去見見你母後,你母後自從你走後整日裏念叨,快去吧。”


    朱慈烺對著崇禎叩了個頭,又習慣性地對周仁遠施了個禮,周仁遠連忙一把扶住朱慈烺,輕聲說道“這是在宮裏!”


    朱慈烺一愣,然後看了看崇禎,好像自己的父皇並沒有惱怒,便飛快地朝後宮奔去。


    朱慈烺一離去,崇禎笑著對周仁遠說道“太子好像對永明王甚是恭敬!”


    周仁遠捏把汗,連忙說道“太子仁孝,臣弟不敢托大。”


    崇禎揮下袖子,“四弟不必謙虛,朕早就說過你是太子的長輩,讓太子以師禮敬你。不過在朝廷眾臣麵前不可失了禮數。”


    “臣弟不敢!”周仁遠說道。


    “朕知道四弟你是個有分寸的人。”崇禎不以為意說道,“說說看吧,此次南下,成果如何?”


    “回稟皇兄,此行臣弟不負皇兄所托,鄭芝龍答應每年貢獻六十萬兩白銀給朝廷,今年的銀兩已經押運到了京城交接給了戶部。”周仁遠回道。


    “什麽?每年六十萬兩?今年的銀兩已經給戶部了?”崇禎驚訝地合不攏嘴,“朕,朕沒聽錯吧?”


    “臣弟所言非虛,不久戶部便會告知皇兄。”周仁遠點頭道。


    “哈—哈哈!”崇禎有些失態地笑著,半響才覺得自己有些失態,當即說道“四弟,你勞苦功高,說吧要什麽賞賜?”


    周仁遠躬身道“臣弟為我大明出點微薄之力,理所應當,不敢要皇兄任何賞賜,況且這都是太子的功勞,臣弟不敢居功!”


    “誒?自家人就別說兩家話了,朕知道你是怕朝廷大臣說你幹政,怕朕難辦。明麵上的賞賜當然不行,不過這暗地裏的麽,你懂的!”崇禎笑道。


    “這--”周仁遠思索片刻道“那臣弟請皇兄封個爵位給鄭芝龍,再說鄭芝龍的長子鄭成功此次親自押運銀兩隨臣弟進京,也算對朝廷有心。”


    “哦?你說那鄭芝龍的長子此次也壓銀來京了?”崇禎問道。


    “正是!鄭成功現在就在殿外等候覲見!”周仁遠答道。


    崇禎思慮片刻,“好吧,宣鄭成功進來見朕!”


    “宣鄭成功覲見!”門外的太監高呼道。


    鄭成功膽戰心驚地進入乾清宮,這是他第一次要見大明天子,心裏不免慌張。


    他一進門,看到周仁遠正笑眯眯地看著他,心裏不覺大定。跪在地上朗聲道“微臣福建水師參將鄭成功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鄭將軍免禮!”崇禎坐在龍椅上說道。


    崇禎看到起身後的鄭成功年紀不大,臉色微黑但英氣勃勃,心裏不覺有了幾分好感。“鄭將軍,此行辛苦了!”


    “臣不敢說辛苦,臣父有分奏表呈上,還請皇上禦覽!”鄭成功說著從懷裏掏出鄭芝龍的請罪表。


    崇禎接過奏表,一邊讀一邊點頭,裏麵都是鄭芝龍表達自己對大明的忠心雲雲,又說自己不該私開海禁,但是沿海貿易不禁,很難杜絕,堵不如疏,索性用朝廷的名義加以管理。自己願意每年獻給朝廷貿易賦稅的三成,以作為一個大明臣子的義務雲雲。


    崇禎放下奏表,說道“鄭成功上前聽封,福建水師總兵鄭芝龍忠於大明,心係朝廷。為朝廷守護海疆,勞苦功高,特封鄭芝龍為定海伯,封其夫人為正二品誥命。封其子鄭成功為昭毅將軍。”


    鄭成功激動地跪在地上,高呼道“微臣代臣父謝皇上隆恩!臣等定為大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周仁遠吃驚地望著崇禎,他原以為崇禎封鄭芝龍一個伯爵在情理之中,沒想到崇禎這麽大手筆,還封了鄭芝龍的夫人和兒子。


    雖說著昭毅將軍和參將同銜也是正三品,但是有了這個名號,便可以自己掌印,獨立成軍,這個和文官的開府建衙是同樣的榮耀。


    鄭成功謝恩出去後,崇禎笑著對周仁遠說道“怎麽?四弟覺得朕對鄭家的賞賜有些偏重?”


    周仁遠默認地點點頭。


    “哈哈--”崇禎不免有些得意道“鄭芝龍既然要討賞,朕就給他個重賞,一來是叫天下人都瞧瞧隻要對朝廷有功,朝廷會不吝賞賜。二來也叫鄭芝龍知道朝廷的賞賜越重,他就越應實心為朝廷辦事,他如果對朝廷陽奉陰違,朕看他這個定海伯怎麽做的下去?”


    “皇兄高明!臣弟不如也!”周仁遠拍了崇禎一個小小的馬屁。


    “四弟你不在朕這個位置,當然有些事情你考慮不到!”崇禎笑道。


    “皇兄,臣弟聽說北邊韃子犯境,朝廷派了盧總督和高公公前去禦敵,臣弟想去北邊看看。”周仁遠說道。


    “怎麽?四弟對朝廷的安排不放心?還是對盧象升和高起潛不放心?”崇禎皺眉道。


    “臣弟隻是想去北邊高密把孫閣老接回來,臣弟怕他有什麽閃失!再說高公公他--”周仁遠偷偷地看了看崇禎的臉色。


    崇禎臉色一沉,周仁遠說的孫閣老就是兩代帝師孫承宗,退休後一直在老家高密居住,現已七十有八。戰火已經燒到了高密附近,自己怎麽把這件事忘了。便點頭道“孫閣老之事朕會派人立即前去把他接來京城,此事你不用再操心,不過你剛才說道高起潛似乎有話要講?”


    周仁遠想了想,決然道“皇兄,臣弟和高公公一起從衡州出發,一路來京,相處數月,臣弟覺得這高公公好談軍事,卻是誇誇其談,不切實際。況且韃子兵鋒正銳,一旦惡戰,臣弟擔心這高公公畏戰怯敵。”


    崇禎臉色越來越黑,他啟用高起潛也是不得已。這高起潛平日在自己身邊倒是對軍事經常侃侃而談,自己便相信他在軍事上有些才能,今天被周仁遠這麽一說,心裏也開始打鼓。一時不能決斷,說道“四弟,此事朕還得和兵部眾位大臣商酌一番。你先下去好生歇息一番,晚上朕在宮裏賜宴,好好酬勞與你。”


    周仁遠還要說些什麽,這時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門外說道“王公公,我四叔可是回來了?”


    崇禎一聽是自己的長女長平公主的聲音,心下有些氣惱,對門外說道“長平,你四叔旅途勞累,等晚上晚宴的時候再見不遲!”


    “是!父皇!”長平公主失望地答道,離開了乾清宮。


    周仁遠不知道怎麽回事,也起身告退了出去。


    崇禎一個人在乾清宮看著周仁遠離開的背影,默默的搖搖頭,歎口氣。要是這四弟不是我皇家的人該多好,朕可以招他為駙馬。自己最疼愛的長平也不會這麽痛苦。


    原來自從周仁遠上次參加崇禎的夜宴,情竇初開的長平就把他深深地刻在了心裏。但是她也知道雖然周仁遠和自己的年齡隻相差三四歲,可是周仁遠是她的堂叔,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姻緣。因此得了心病,日漸消瘦。


    也是周皇後發覺長平有些異樣,便詢問了宮女,從宮女口中知道長平經常唱那首周仁遠唱過的《一簾幽夢》,周皇後知道壞事了,長平喜歡上了周仁遠。她也不敢隱瞞,告訴了崇禎。


    崇禎知道後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還是周皇後勸住了崇禎,說自己女兒大了,應該給她找個婆家了!同時也隱晦地勸解長平,她的想法根本不可能,不要說是皇家了,就算是平常百姓家也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今天崇禎才會阻止自己的女兒和周仁遠見麵。而晚上的賜宴,人多嘴雜,自己的女兒也不會這麽不顧場合!想到這裏,崇禎還是覺得有些頭疼,國事已經讓他顧不過來了,家事也來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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