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凡隨楚長安進入光門,那光門之中是一個雲海世界,除了綿延無邊的雲霧,沒有任何東西。


    立身於雲海世界中,寧凡目露思索。


    這洞天空間內所有的雲霧都是一種特殊的雲霧,名為‘蜃雲’,可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幻境,亦可變化出諸多地形的戰場。


    天之關考核尚未開始,若開始,楚長安便會控製這些蜃雲,變化出考核所需的幻境、戰場。


    楚長安一襲麻袍,頭發火紅,周身火氣騰騰。


    他立在雲海,目露猶豫之色,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有什麽話想和寧凡談談,故而遲遲沒有開始天之關的考核。


    寧凡與楚長安相隔千丈戰力,保持著基本的警惕。


    “楚老有話要說?”寧凡問道。


    “嗬嗬,老夫確實有些話想與小友談談的...老夫想與小友做筆交易...”楚長安老眼一決,如實言道。


    “交易?”


    寧凡先是一怔,心思飛轉間,已大致猜出楚長所說的交易是什麽。


    楚長安是血龍一族的妖修,當年在決龍穀之時,楚長安曾從寧凡身上感知到一絲血龍氣息,料想寧凡身上藏有某種血龍一族的至寶。


    當年有雲天決庇護,楚長安最終沒有深究此事。


    如今楚長安又來和寧凡做交易,自然是打血龍妖劍的主意了。


    血龍妖劍是以天妖級血龍之骨製成,對寧凡而言,這血龍妖劍並無大用,可有可無。


    但對楚長安而言,那是一件至寶,若吞噬劍中的天妖血龍之骨,修為必會大增的。


    寧凡略略沉吟,若楚長安誠心想要血龍妖劍,也並非不可,隻要拿出等價之物即可。


    這血龍妖劍若解除所有封印,應可達到仙劍威力。但很可惜,寧凡即便突破碎虛一重天,法力也不足夠解除所有封印、掌禦仙劍。


    對神通眾多的寧凡而言,這血劍十分雞肋。若楚長安拿出令他心動之物,他絕對樂意交換此劍。


    但若楚長安想強搶血劍麽...嗬嗬,寧凡可不是吃虧的主!


    寧凡嘴角一勾,大有深意地望向楚長安,“不知楚老想要如何交易?”


    言下之意,寧凡確實持有血龍一族的寶物。


    楚長安心領神會,目光熱切起來,恨不得立刻出手奪走寧凡的儲物袋,看一看其中究竟有何血龍之寶。


    隻是方一對上寧凡深不見底的眼神,楚長安立刻冷靜下來,打消了這種念頭。


    若寧凡是普通煉虛,楚長安絕對敢出手奪寶。


    但寧凡並非普通人,不僅有著黑魔派的背景,本身更是一名六轉煉丹師,值得楚長安平輩相待...


    楚長安重重一歎,他不會為了一寶得罪雲天決,更不會為了一寶得罪黑魔派。


    不能強搶,便公平交易吧,反正他手上恰好有一物,應是寧凡需要的東西。


    “楚老想要奪寶麽?”寧凡似笑非笑道。


    “嗬嗬,小友說笑了,老夫說了,這是一樁你情我願的交易,必定會用等價之物換取小友的寶物。”


    楚長安嗬嗬一笑,抬頭看了看雲海上空,大有深意地提醒道,“天地四關,雖說位於洞天之中,但焉知隔牆無耳,我們的交易,還是不要讓人看到才好。”


    言罷,楚長安取出一個血色布帕,向天一祭。


    血帕迎風而長,僅數個呼吸便變得巨大無邊,遮住了整片天空。


    外界,冥尊者立刻目光一沉,再無法感知天之關的任何一幕。


    “怎麽回事!”雨皇察覺冥尊者的表情,傳音問道。


    “楚長安屏蔽了感知!”冥尊者咬牙回道。


    “楚長安麽...”雨皇眼中陰冷之色一閃而逝。


    洞天中,楚長安遮蔽了冥尊者的感知之後,立刻搓著手,對寧凡賠笑道,“嗬嗬,這血帕可屏蔽天機。小友可知,這天之關被人以秘術查探著。雨皇對你似乎頗有猜忌啊...這天地四關,你可要留心一些。”


    楚長安遮蔽冥尊者感知,似乎是想向寧凡示好。


    “多謝楚老提醒。不過寧某自問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被人查探一二倒也無妨。若查探者未查出想要的結果,多半也就對我打消敵意了。若遮蔽他們的探查,反倒有欲蓋彌彰的味道,恐怕會惹來更多的懷疑。”


    “嗬嗬,小友信心十足,不怕被查探,倒是老夫多此一舉了。待交易結束後,老夫便收回這血帕,不過此刻老夫還想與小友做個交易,還是屏蔽掉他人的查探為妙。”


    楚長安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接下來該談正事了。


    “老夫從小友身上感覺到一絲血龍氣息...若老夫沒有感知錯,那是血龍之骨的氣息。且這血龍之骨級別不低啊。似乎是...天妖血龍之骨!老夫想與小友交換此骨!”


    楚長安眼露求證之色,想從寧凡的表情中看看自己是否猜測正確,那血龍骨是否是天妖級別。


    但令他失望的是,寧凡始終似有若無的笑著,眸色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緒。


    搖搖頭,楚長安苦笑問道,


    “請小友告知,老夫的猜測是否正確?”


    嗤!


    回答楚長安的,隻有一道清吟的劍鳴。


    卻見寧凡拂袖一招,一柄血光纏繞的長劍已持在手中。


    那是一柄猶如火紅水晶般剔透的長劍,其上設有數道封印,遮蔽了法寶威能。


    饒是如此,楚長安仍從那血劍中感覺到一股來自血脈的興奮!


    “天...天妖血龍之骨!不會錯,此劍絕對是以天妖血龍之骨製成!小子,把此劍給我!!!”


    以楚長安多年苦修的心境,在看到血劍的一瞬,都升起一種貪婪,想要奪走此劍,占為己有。


    但對上寧凡鎮定從容的目光,楚長安立刻壓下雜念,幹咳幾聲,尷尬一笑,“不好意思,老夫失態了。”


    “無妨,君子愛財,乃人之常情,若取之有道,自然沒有任何不妥。寧某倒是願意與楚老交易此劍,隻不知楚老取何物與我交易!”


    寧凡倒提血劍,微笑而立,始終從容不迫。


    以他如今的神通,自保綽綽有餘,不懼楚長安。


    那恍惚間的從容氣質,令楚長安一怔,依稀回憶起曾經的主人。


    那一年,他還是一隻修為低微的血龍。


    那一年,他的主人是名震雨界的妖雲雨皇,征戰九界之時,麵對千萬敵修,都是如此從容不迫。


    那從容不迫,是一種臨危不亂的氣度,與修為無關。


    楚長安收起雜思,對寧凡愈加高看幾分,心中暗暗尋思,或許要不了幾千年,寧凡也會成為封號雨皇級別的強者吧...


    “既然確定了血龍之骨的級別,則老夫願意以三件東西交換此物。此乃第一物!”


    楚長安屈指一彈,一個血色儲物袋立刻朝寧凡飛來。


    寧凡伸手接住儲物袋,神念一掃,其中赫然有百億仙玉。


    “不夠!”寧凡淡淡道,表情不動半分。


    楚長安心中暗暗讚了一句,尋常煉虛若見到百億仙玉,多少會有些失措。寧凡卻不露半點神色,若非此子心機如海,便是見慣了大場麵,不會被百億仙玉嚇到。


    “小友莫急,還有第二物!”


    楚長安再次彈出一個儲物袋,寧凡接過一看,其中所裝之物,竟是十瓶‘幻海丹’。


    一瓶十顆,一共一百顆。


    幻海丹是六轉中品丹藥,一顆可增加問虛修士五千甲子法力修為...極其珍貴。


    若服盡這十瓶幻海丹,寧凡法力可暴漲50萬甲!


    縱使以寧凡的城府,都不由眼皮一挑,但旋即收了神色,淡淡道,“不夠!”


    楚長安苦笑一聲,他就知道寧凡不容易打發。


    好在他還有第三件交易之物,對此物,楚長安可是極有信心。


    “罷了...此物我原本舍不得拿出來,隻因此物價值猶在天妖血龍之骨之上...但此物於我無用,與其留在倉庫閑置,不如拿來與小友做個交易...”


    楚長安一歎,屈指彈出第三個儲物袋。


    寧凡接過此儲物袋,還未打開細看,便感受到一股浩瀚的雷力傳出,更隱隱感覺儲物袋傳出心髒般的跳動...


    打開儲物袋,寧凡隻看了一眼,立刻深吸一口氣,“夠了...”


    寧凡將三個儲物袋全部收起,並屈指一彈,將血劍擲出給楚長安,心中仍有些無法置信,楚長安能弄到此物與他交易。


    用此物交換血劍,足夠了!


    楚長安接住血龍妖劍,目光亦是火熱之極。


    他手掌有些顫抖地撫摸著血劍的劍身,咽了咽口水。


    他如今是碎虛二重天的修為,但若有此劍在,此生突破碎虛第三重都是大有希望的!


    這場交易,可謂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交易已成,楚老不妨開始天關考核吧。隻是在此之前,先解除這血帕遮掩吧,寧某很想讓有心人看清楚,我並非他們要尋找的敵人。”寧凡大有深意地言道。


    “好好好,老夫這邊撤去布帕,為小友進行天關考核!”楚長安得到日思夜想之物,此刻笑得合不攏嘴。


    他一揚手,收回血帕法寶,並取出一塊金令,朝金令打出一訣。


    一瞬間,天關之內的蜃雲雲海立刻滾動起來,開始變幻起諸多幻象。


    而楚長安的身影,則漸漸消失於雲海之中,再看不見。


    唯一還在雲海回蕩的,隻有楚長安的提點之聲。


    “天地四關,第一關為天之關,考驗的是修士的虛之道悟。若通關,不但可獲得大量雨殿功德獎勵,還可隨機獲得一件通關獎勵...”


    寧凡立在重重幻象之中,一拍儲物袋,取出赤天殿的殿主令。


    那殿主令正麵,畫著一重重雲海圖案,北麵則有文字,記錄著赤天殿主的功德值。


    前代赤天殿主是莫休,死於寧凡之手。莫休生前共有一億二千萬功德,如今全部歸寧凡所有。


    這一億二千萬功德,可在雨殿主殿兌換寶物,大概相當於一億二千萬仙玉...


    “不知我若通過了天之關,可得多少功德值,可獲得什麽通關獎勵...”


    “第一關,天之關,考驗的是...虛之道悟!”


    寧凡思索間,四周的幻境漸漸真切起來,耳邊傳來熙熙攘攘的市井之聲。


    他立身之處,是一座竹海小城,城中處處飄蕩著酒香。


    一個個男子皆是峨冠博帶,渾似上古書生般的打扮,各個酒氣熏天,帶著踉蹌醉態,渾渾噩噩行走在街道上。


    一個個女子皆打扮地花枝招展,濃妝豔抹,飄散的脂粉味微微有些刺鼻。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酒味,每在此地多待一刻,寧凡便會多吸入一些酒氣,漸漸迷失心智。


    好在他早已明悟酒之真諦,身縱萬醉,心若不醉,則終究不醉。


    法力一蕩,護住本心,寧凡眼神漸漸清明起來。


    寧凡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抬頭望天,天空之中日月星辰並存,難辨日夜,倒是十分詭異...


    寧凡行走在竹城之中,沿途所遇的男女皆渾渾噩噩、醉生夢死。


    他走過一間間酒肆,走過一間間楚館,走過浮滿畫舫的河畔,走在笙簫聲中。


    所有的人都沉溺與歡樂之中,沒有一人是清醒的。


    “此關,何意?”


    寧凡一麵緩緩獨行,一麵露出思索之色,忽然在一個竹林之外的酒肆停住。


    在那酒肆之中,所有酒客都是醉態,連掌櫃小兒都喝得酩酊大醉,唯獨一名黑衣青年,冷著臉,寂寞地飲酒,沒有半分醉態。


    此人麵容極其普通,並不俊朗,右耳帶著淡銀耳飾,周身有一股說不出的氣質,好似流雲般難以捉摸。


    此人沒有流露一絲法力氣息,似乎是凡人,但在寧凡走近酒肆之時,此人徐徐抬頭,似有若無地瞥了寧凡一眼,隻一個眼神,卻幾乎將寧凡所有的隱秘洞穿!


    “又是一個闖關之人麽...”


    黑衣男子抬起酒壇,咕咚咕咚滿飲一口,再不看寧凡一眼,隻自語道,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穀酒數...”


    寧凡目光掃過黑衣男子,隻覺此人高深莫測,不可估量。


    或許此人便是突破第一關的關鍵...


    在寧凡思索之際,那黑衣男子忽然抬起目光,冷笑看著寧凡,“何為虛!”


    一瞬間,一股傾天的雨勢席卷整個幻境!酒肆之外,暴雨如盆!


    那雨勢同樣壓在寧凡身上,寧凡從不畏懼任何修士威壓,但被此人威壓壓住,竟有著泰山鎮蟻的感覺!


    “此人...是誰!”寧凡心中暗暗一驚。


    ...


    雨神殿中,冥道尊臉色漸漸恢複,對雨皇傳音道。


    “那楚長安倒還識相,已將血帕撤去,可以感知天關了。”


    “哼,算他識相!”雨皇心中冷笑,麵色卻不露一分。


    而雨神殿中,不少老怪都在竊竊私議。


    “第一關為天之關,考驗的是修士虛之道悟...想要通關,起碼需要有衝虛級感悟...素衣侯修為僅僅問虛,怕是找不到‘虛空出口’、難以通過此關。”


    “不過就算無法通過此關,素衣侯所獲得的好處也不會小。此關之中,可是有那人的一道留影存在著...若能在幻境之中找出那人,與之攀談數句,都可算莫大機緣...”


    “別開玩笑了,便是衝虛老怪進入幻境,也大多會被酒氣淹沒神智,最終失敗。偶有衝虛、太虛老怪通過此關,無一不是在徹底沉醉前找出幻境的虛空出口,強行脫離幻境...誰有時間尋出那人存在。”


    “便是找到那人又如何,尋常之人根本受不住那人的雨意!曾有一名歸元太虛欲闖此關,在幻境中千辛萬苦之後,終於尋到那人身影,卻直接被那人的雨意震出幻境,以失敗收尾...”


    “哎,不知素衣侯能否通過此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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