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名郎官端著嶄新的手弩,三人一組,衝到了城牆邊,將弩架在城垛上,瞄準城下正在衝鋒的匈奴百夫長、十夫長射擊,進行點射。


    這些都是入門級的擘張弩,弓力三石,射程一百二十步,配有瞄準用的望山。弩最大的特點就是易學易用,因為持滿時人不受力,可以從容的瞄準,射擊精度絲毫不比梁嘯身邊的傭兵箭手差,甚至更勝一籌。


    “嗖!”一枝弩箭飛出城牆。


    “噗!”六十步外,一個正在揮舞戰刀,喝令部下衝鋒的匈奴百夫長胸口中箭。強勁的弩箭不僅射穿了他的鐵甲,而且洞穿了他的身體,餘勁帶著他向後退了兩步,仰麵栽倒。


    他的傳令兵舉著號角,正等著他的命令,聽到聲音忽然中斷,轉頭一看,見百夫長已經倒地,胸口赫然有一截箭羽,嚇得大叫一聲。話音未落,又一枝弩箭飛至,射穿了他的脖子。


    傳令兵捂著脖子,踉蹌著倒地。百夫長的衛士們驚慌失措,紛紛舉起盾牌,拖著百夫長脫離戰場。


    又是一聲悶哼,掌旗兵被射殺,戰旗轟然倒地。


    隨著弩箭射出,一個接一個的匈奴百夫長、十夫長、戰鬥力較高的勇士、箭手被清除,匈奴人失去了指揮,也失去了戰鬥的中堅力量,攻勢頓時一滯。


    弩的最大缺陷是射速慢。李當戶為了彌補這個缺陷,用讓三名弩手輪流射擊。在上弦、等待的時候,還可以尋找目標。不過,為了冒充梁嘯身邊的傭兵箭手,他嚴禁同一組的兩名弩手同時射擊,一定要間隔相當。就像用弓射擊一樣。


    這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射擊速度,卻完美地用三十名弩手模仿了十名神箭手。匈奴人大概是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次陣前單挑,想起了以梁嘯為首的箭手。頓時軍心大亂。有人大叫起來:“小心神箭手!”


    這一聲喊,匈奴人更加不安。顧不上再攻城,紛紛舉起盾牌保護自己。


    可惜,他們用的都是騎盾,相比於步卒用的盾牌,騎盾既輕又小,不到步盾的一半,防護力也有限。麵對城上經過休整,重新上前集射的弓箭手。騎盾的弱點暴露無遺,匈奴人紛紛中箭。


    弦聲急切,箭落如雨,匈奴人遭受了重創。雲梯上的被箭射中,摔落城下,雲梯下的被射得東倒西歪,慘叫不絕。他們轉身想逃,卻被同伴擋住,磕磕絆絆,撞在一起。


    就在此時。要塞大門轟然打開,謝廣隆、亞曆山大等二十身披鐵甲的騎士挺著長矛,策馬衝出了要塞。衝向亂成一團的匈奴人。


    不用吩咐,弩手、弓箭手立刻延伸射擊,既避免誤傷自己的騎兵,又為騎兵開道。


    匈奴人已經被射懵了,哪裏是這些生龍活虎的騎兵的對手。他們從小在馬背上長大,對戰馬的衝擊力最清楚不過,一看到這些高大的戰馬衝出麵前,一點鬥誌也沒有,轉身就逃。


    一時間。城前鬼哭狼嚎。


    騎兵們來回衝突,將一個個匈奴人刺倒在地。肆意踐踏。見匈奴人全無抵抗,他們幹脆收起了長矛。拔出戰刀,全力砍殺。


    攻城的匈奴人全麵崩潰,他們再也顧不上攻城,撒開羅圈腿狂奔,沒有任何念頭,隻想離要塞遠一點。


    觀陣的右賢王等人驚詫莫名。他們離得太遠,看不清戰場的細節,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已經占了上風,怎麽突然之間就全麵潰敗,甚至有騎兵衝出要塞進行反衝鋒。


    右賢王下令騎兵上前接應。


    三百騎兵衝出了隊列,衝向城牆。


    他們首先遇到的是亡命奔逃的潰兵。潰兵們已經亂了陣腳,見已方的騎兵前來接應,倒是想讓開道路,要塞前的空間有限,他們無處可逃,不可避免的影響了騎兵的速度。等他們從騎兵中間穿過去,謝廣隆等人已經衝到匈奴騎兵的麵前。


    匈奴騎兵的速度還沒有加起來,麵對狂奔而至的謝廣隆等人,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紛紛倒地。


    謝廣隆揮舞著長矛,像狂風一般掠過匈奴人的身邊,帶來撲麵的殺氣。為了防止長矛被敵人的身體咬住,他專門攻擊敵人的臉和咽喉,烏茲鐵打造的矛頭輕而易舉的刺穿了匈奴人的臉,割斷他們的脖子,留下一個個殘破的屍體。


    亞曆山大山大等人緊隨其後,戰刀掄得像風車一般,無情的砍殺著匈奴人。


    他們輕而易舉的洞穿了匈奴人的陣勢,看到了匈奴人的大陣。


    謝廣隆勒住了戰馬,血淋淋的長矛一指右賢王,哈哈大笑。


    希臘少年們舉起戰刀,厲聲長嘯。


    匈奴人為之色沮,士氣低靡。


    右賢王又驚又怒,喝斥親衛營出擊。沒等親衛營起動,謝廣隆等人已經殺了回去,再次從匈奴人中間殺過,奔回要塞。要塞的大門再次轟然關閉,將驚魂未定的匈奴人和無數屍體和鮮血關在城外。


    “給我衝上去!”右賢王暴跳如雷,狂躁的怒吼。


    匈奴人麵麵相覷,覺得右賢王有點不理智。上一次衝擊剛剛失敗,三百騎士連城牆都沒碰到就被人家一個反衝鋒打得落花流水,死傷慘重,這時候衝上去有什麽用?連路都沒有。


    “好啦,別衝啦,衝上去也是個死。”一直置身事外的東方朔終於說了一句話:“我早就說過,你肯定攻不破這個要塞,梁嘯就等著你撞得頭破血流呢。”


    “我一定要攻破要塞。”右賢王嘶吼道。


    “那隨你便吧,我要回去休息了。好無趣啊,這一邊倒的戰鬥,看得真沒勁。”東方朔說著,誇張地打著哈欠,撥馬就走。那匹健壯的駿馬馱著他,有些步履蹣跚,馬背上的東方朔搖搖晃晃,看起來悠閑無比。


    右賢王氣得臉色發紫。他看看巋然不動的要塞,再看看雲淡風輕的東方朔,最後看看麵露乞求之色的部下,長歎一聲:“收兵!”


    蒙受了重大損失,也不是一無所得。經過詢問幸存的士卒,右賢王確認梁嘯和他身邊的箭手還在城中。正是他們的突然出手,在短短的時間內,在一線指揮戰鬥的百夫長、十夫長被射殺,勇士和神箭手被清除,匈奴人的戰鬥力被摧毀。


    右賢王終於認清到一個問題,作為攻城的遠程掩護力量,弓箭手和弩手相比差得太遠。在城池的攻守上,匈奴人和漢人相比也不是一個層次。要想攻下達阪要塞,除了圍困,沒有更好的辦法。


    綠洲諸國不行,匈奴人也不行。


    雖然理智告訴他隻能如此,可是右賢王還是非常鬱悶。他天天在帳篷裏喝酒,盤算著如何才能盡快拿下要塞。難道真要在達阪要塞前守一年,等到梁嘯斷糧?按理說,他可以留下部將執行這個任務,可是他又非常想親自攻破要塞,抓住梁嘯。


    因為梁嘯,右部匈奴已經遭受了太多的損失。他必須親手解決這個麻煩,挽回右部匈奴的尊嚴。


    就在他彷徨無計,隻能在帳裏大喝悶酒的時候,車師王莫與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撲倒在右賢王麵前,哭喊道:“右賢王,大事不好。”


    右賢王心情很不好,瞪了莫與一眼。“又怎麽了?”


    “梁嘯襲擊了務塗穀,現在正在向交河城進發。”莫與撲到右賢王身邊,抱著右賢王的腿,驚慌失措,泣不成聲。“右賢王,務塗穀完了,交河城不能再出事啊。右賢王,請你救救交河城吧。”


    見莫與說得認真,不似作偽,右賢王也有些不安起來。他之前的懷疑重新浮上心頭。梁嘯真不在達阪,去了務塗穀?可是,這怎麽可能,冰天雪地,大雪封山,近兩百裏的崎嶇山路,他是怎麽走的?


    右賢王仔細詢問了莫與,得知消息是莫與的妹妹莫婭傳回來的,這才勉強相信。不過,當他聽說梁嘯身邊不足百人的時候,他轉怒為喜,哈哈大笑。


    “你在城裏,我沒辦法。現在你出來了,我還能抓不住你?”


    右賢王立刻下令,留下犁汙王、句林王等幾個小王、一萬人馬監視達阪城,自己親率大軍回援交河城。


    他命令莫與。“將梁嘯誘進交河城,不能讓他再跑了。”


    ——


    梁嘯伏在積雪上,舉起千裏眼,打量著遠處的交河城。


    交河城像一隻巨大的矛頭,指向南方的大澤和大漠,兩側是深深的溝壑,溝底有白色的冰雪。如果在夏季,這兩條溝應該積滿了水,既為交河城提供了日常用水,又成了天然的護城河,還澆灌了東西兩側的土地。


    這是一個得天獨厚的地形,攻守兼備,難怪千年以後,唐朝設立安西都護府,交河城還是一個重要城市。如果要在西域站穩腳跟,交河城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惜,眼下他實力不足,隻能看著交河城流口水。交河城南北長約四裏,東西最寬處近一裏,比達阪要塞大好幾倍。在糧草、軍械充足的情況下,一千人足以守住要塞,可是要想交河城,一千人根本不夠。


    更何況他現在連一百人都沒有。


    “我們大意了。”看著城頭巡邏的士卒,梁嘯輕聲說道:“我們被莫婭騙了,交河城已經有了防備。”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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