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當夜就掛起了白綾幡杖,林如海回府的路上也聽說了此事,倒是生出了一番感慨,最悲傷,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以前他也曾賈敏說起過,這蓉兒媳婦最是個妥當人,卻不想走的如此之早。


    回到府裏,林如海照往常一樣,把林錦玉喚來,問一問今日又做了什麽文章,卻不想林錦玉拿出了寧國府的帖子,說是晌午的時候遞過來的。


    林如海皺著眉瞄了幾眼帖子,眼裏閃過幾絲惱色,沉聲道:“荒唐,荒唐至極。”


    “父親莫惱,寧國府行事向來沒個章法,這種糊塗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何苦與他們生氣,等接三過了,我便走上一趟也算是圓了親戚之間的情分。”這種事,父親自然是不能出麵,便是黛玉一個女兒家也極不適合,左右想來也隻有自己走上這一趟,免得惹人非議,說父親如今位高權重,得了萬歲爺的親睞便沒個親戚情分了。


    “不妥,你隻管好生在家溫書,還有幾日便是會試,你哪裏能去那種地方,隻打發管事去一趟便是了。”別看林如海是讀書人,想來標榜自己不信鬼神之說,可事關林錦玉的前途,便是探花郎也不得不打起幾分小心,那種晦氣地方,錦玉自然是能不去就不去,免得被不幹淨的東西衝撞了。


    “怕是會惹人非議吧!”林錦玉輕聲說道,照著寧國府的做派,這次喪事隻會大不會小,他記得原著中北靜郡王似乎也到場了,特設路祭,在路旁高搭彩棚,設席張筵,和音奏樂,哀悼吊唁,還曾贈與賈寶玉一念珠。


    林如海斟酌了片刻,搖頭道:“一個小輩,你便是不去他們說也不出什麽,那寧國府這般張揚,定是要受人話柄,你馬上就要會考,被人看見你這個時候跑去寧國府,怕是有那起子小人說你上杆子的去巴結,倒叫一些不知內情的士林學子們笑話。”林如海深知文人的名聲有多少的重要,文人若是辱了名聲這前途也就去了一大半,他自然是不能讓錦玉的名聲受到絲毫的損傷。


    “既是如此,便讓林管家走一趟吧!”林錦玉到底是沒有經曆過這些,經驗不足,想的事情不夠林如海周詳。


    林如海點了下頭,寧國府的事就這麽辦了。


    雖說寧國府的事林府隻派了林管家前往,卻擋不住那些風言風語傳入林如海的耳中,雖然賈敏已逝,可在旁人眼中,林如海與賈家依舊是有著姻親關係,有些傳言自然會說與林如海聽。


    “滑天下之大稽,日後在有寧國府的帖子隻管推了,莫要讓他們髒了咱們林家。”林如海下朝便罕見的發了一頓脾氣,倒是讓林錦玉與林黛玉極是驚訝,因為他們眼中,林如海絕對是一個慈父,更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別說是發脾氣,便是嗬斥下人一二都是極少有的事情。


    “父親這是怎麽了?可是朝中發生什麽與寧國府有關的事了?”林錦玉的第一反應便是朝中有人參了寧國府一本。


    林如海臉上帶著幾分怒色:“一個五品龍禁尉的妻子喪事倒是這般的張揚,二府的人都穿麻戴孝,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哪個呢!這種親戚我們林府高攀不起,日後也不許你與寧國府走動,免得累了名聲。”林如海越想越氣,以往便知道寧國府是個不著調的,卻不想是這般的荒唐,一個小輩去了,哪裏能勞動二府的人穿麻戴孝,今兒的早朝,他與王子騰皆是被狠狠的嘲笑了一番,就差指著他的鼻子說看看你修下的是門什麽樣的親戚了。


    “父親莫要惱,那寧國府與咱們又沒有關係,便是在荒唐,人們也隻會說他寧國府。”林黛玉柔聲勸道,捧了一杯遞到林如海的手中,又對林錦玉使了一個眼色。


    林錦玉嗬嗬一笑,附和林黛玉的話道:“妹妹說的極是,父親何須因這點子事惱呢!我今兒從先生那回來,倒是聽說蓉兒媳婦出喪北靜郡王到場了。”到現在,林錦玉也沒有鬧明白這北靜郡王是如何想的,你說一個外姓王,不安分守己的守著你那一畝三分地,沒事招搖個什麽,感情是怕萬歲爺不惦記著你怎麽著,見過自己找死的,還真沒見過這麽著急給自己尋死路的。


    “你倒是知道個一清二楚。”林如海輕哼一聲:“你對此事是如何看待的?”


    林錦玉一笑:“聽說北靜王府與賈家是世交,想來這一次也是因為情意而親自哀悼吊唁,怪不得人都道北靜郡王是個禮賢下士的賢王呢!”


    “賢王?”林如海淡淡一笑,看了一眼林錦玉,問道:“你覺得北靜郡王是賢王?”


    林錦玉挑了下眉:“萬歲爺若說北靜郡王是賢王他自然便是,這賢王的美名也隻能萬歲爺金口讚譽。”


    林如海嘴角一勾,點了點頭:“沒錯,你須謹記想萬歲爺所想才能在朝堂上站穩腳跟,旁的虛名,皆是空談,北靜郡王可有才之名,卻不能有賢之諱,你與他卻是不同,為臣者須做聖上眼中的能臣,百姓眼中的賢臣。”


    “孩兒謹記父親教誨。”林錦玉恭敬的說道,林如海的每一言一語都皆有深意,他為官多年,自然不是自己的紙上談兵能相比的。


    林如海極滿意林錦玉的受教,一個人若是聽不進去他人的進言,便是有在大的才華也難成大事,更何況,有才者不一定是能者,當今萬歲雖然注重有才之士,可卻更看重一個人的能力,錦玉如今還欠磨練,在過個幾年,絕非今昔可比。


    因林錦玉的受教,林如海的心情好上了幾分,轉而看向林黛玉,細細詢問道:“這幾日打理府裏的事務可還順手?有什麽事隻管吩咐管事婆子,莫要事事親為,再者燕窩可有日日服用?雖說現下天氣已漸暖,可你身子一向畏寒,萬萬不可斷了那些藥品。”


    “父親不用擔心我,您隻管看顧好哥哥便是了,哥哥馬上就要參加會試了,到時候一舉奪魁,耀我林家門楣,豈不是讓人生羨。”林黛玉輕笑著說道,頭微微一側,嬌美的小臉因笑展出二個嬌俏的梨渦,極是惹人憐愛。


    林如海見黛玉笑的天真,不由一歎,玉兒明年便要及笄,便是他想留又能留幾年,他的一雙兒女,若說他對錦玉是即以厚望故而嚴厲,那對玉兒便是寵膩至極,生怕她受一點的委屈,可嫁為人婦後,他又該如何保護這個嬌養而大的女兒?林如海一想到日後林黛玉的歸宿,便輕蹙著眉宇,不知該為她選一個何樣的夫婿,在他眼中,世間的男兒皆配不上他這個冰雪聰穎的女兒。


    “父親何故而歎?”林黛玉不解的問道,心道,難不成父親是擔心哥哥不能一舉奪魁?在她看來,父親完全是杞人憂天,依哥哥之才,必然會金榜題名,不得不說,林黛玉對林錦玉極有信心,在她的心目中,世間的男兒皆抵不上林錦玉一二。


    “無事,隻是有些感慨罷了。”事關林黛玉姻緣之事,林如海自是不能當著黛玉的麵提起。


    林黛玉紅唇微揚,笑吟吟的說道:“父親莫要欺我,您隻怕是擔心哥哥吧!依我隻見,父親很不必操心,哥哥苦讀多年,又拜得當代大儒為師,今科必會高中。”


    “你倒是對錦玉極有信心。”林如海挑著眉。


    林黛玉點著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哥哥之才自是不必說的,往日裏父親不也總是讚哥哥之聰慧嘛!且哥哥自幼便有過目不忘之才,更是享譽江南的少年解元,若不是父親擔心哥哥太早入仕被名聲所累,當年哥哥未曾不會金榜題名。”林黛玉雖是嬌養在閨中的女兒,可林如海與林錦玉素來不喜約束於她,雖說性子有些天真,可見識卻是不凡的。


    林如海點著頭,對林錦玉道:“你妹妹都知道的道理,想來你也是明白的,這些話我早與你說過,如今便不在老話從提,這一次會試你也不要有太大的負擔,若是成績不好,便在苦心學習六年,你年紀尚幼,六年的時間也是等得的。”林如海其實想拿那些苦讀幾十年未曾中舉的人來激勵林錦玉,後來想想,還是算了,他雖然佩服那些人的毅力,卻不希望錦玉同他們一般,說到底,他也隻是一個普通的父親,望子成龍自然是他的心願。


    “是,父親。”林錦玉應聲而道,笑容甚是謙遜,可眼中的野心與自信卻是如何也掩蓋不住,因為今科狀元之位他勢在必得,蟄伏六年,這一天實在是讓他等的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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