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三年一度的會試終於在京城拉開了帷幕,而林錦玉真正的見識到了科舉的吸引力。


    上千名學子皆等在貢院大門外,年齡從自己這般到七十歲的老翁,排在他前麵的是一六十多歲的老先生,嘴裏嘟囔著什麽,似乎是在背書,在一看那老先生微微顫顫的手,林錦玉真懷疑他能不能握的穩筆。


    等貢院的大門一開,從裏麵湧出了幾十個士兵,開對學子們進行檢查,林錦玉過了搜檢,就聽見士兵厲喝一聲,在一瞧,自己後麵的一個學子身子不停的發抖,竟是從他身上搜出了一些小紙團來。


    林錦玉搖了搖頭,倒不是為這位惋惜,是歎他的愚蠢,難不成他不知道在考場前都要進行搜檢的?竟然用這麽白癡的方法來作弊。


    來到自己的考間,林錦玉等待著分發考卷,時間一到,考卷準時的分發在了桌案上,首題為: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義。


    第二場,次題為: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義。


    第三場也是最後一題林錦玉看了卻是一愣,前二道考題自然是離不開四書、五經,可最後一道考題卻難人尋味,論安邦平天下。


    林錦玉沉思許久,而後提筆寫道:治國策,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則天下安邦可平天下……


    滿意的寫下最後一筆,林錦玉待試卷幹了以後放回卷筒中,隻等申時一到,由禮部小吏收取卷筒。


    林錦玉聽著隨著考卷被收走傳來的陣陣撕心裂肺的痛哭與哀嚎,心裏不免覺得惡寒,以往隻當關於科考的傳聞是誇大其辭,如今見過了他們,才知道這些傳言並不誇張,這科舉當真是匯聚了人間百態,嘻笑怒罵皆在其中。


    出了貢院,外麵依舊是人山人海,前來接人的馬車從東頭排到了南頭,讓人一眼望不到邊。


    吉祥趕來林錦玉的身邊,便要攙著他上馬車,林錦玉就著吉祥的手登上了馬車,當年鄉試後他便一直有意的鍛煉身體,卻不想這會試到底是太難熬了,他自小嬌生慣養長大,當真是受不得那種環境,林錦玉挑起車簾一瞧,便是一笑,才知如他這般還算是好的。


    回了林府,林錦玉剛一進花廳,林管家便迎了上前,手裏捧著溫熱的茶,林錦玉一手接過,連喝了幾杯,又吃了幾口早先備下的香甜軟糯點心,這才緩過那股勁來。


    鄉試時因林黛玉不曾在家,自然是不知道科舉回來是這般模樣,當下嚇了一跳,又見林錦玉連喝了幾杯茶又連吃了幾快點心,好像幾日沒有進食一般,忙說道:“可慢些,別積了食。”又吩咐丫鬟道:“讓人上一碗山楂羹來。”


    林錦玉擺了下手,出聲道:“不用,在端幾碟小點來就行。”


    “像個什麽樣子,不時不食,你都忘記了嗎?”林如海輕哼一聲,從外院走來,進屋就走皺眉看著林錦玉坐沒坐樣的姿態,冷哼一聲。


    林錦玉趕緊起身見禮,頗為委屈的說道:“孩兒這幾日在考場裏實在是難熬得很。”


    林如海手微微一抬,示意林錦玉坐下說話,自己的兒子林如海當然了解,他一貫都是個吃不得苦的,雖說自己在課業上對他甚是嚴厲,可在吃穿用度上卻也是極縱容的,現在想來,未嚐不是一件錯事,把一個好好的男兒教導的如女兒家一般的嬌貴,實在是失了氣度,想自己還總覺得賈家把兒孫慣的不成個樣子,錦玉又何嚐不是被自己嬌慣的吃不得一點苦。


    “學子們哪個不是這麽過來的?莫以為你在會試走了一遭就鬆懈下來,不管成績如此,你且不可驕傲,便是未中,你也不可氣餒,更需靜下心來為苦讀。”林如海沉聲囑咐道,可他的心未嚐不是高高提起。


    “是。”林錦玉自然不敢在林如海麵前大放厥詞,哪怕他對此次會試極有信心。


    林黛玉見林錦玉挨了訓,不免有些心疼,忙開口轉移話題道:“哥哥對於這次會試可有把握?不知道試題難不難?”


    林錦玉一笑:“倒是有幾分把握,隻是不知答卷合不合幾位考官的心思。”考官們也是凡人,自然是有偏好,便是林如海任副主考官那一年,喜歡的也不是文筆咄咄逼人的答卷。


    林如海點了下頭,確實是如此:“晚上你且把答卷抄出來我過目一下,先生那你親自送去一份。”林如海知道周先生必然也是想知道錦玉是如何答的試卷,一早周先生便打發人來囑咐了幾遍。


    “孩兒知道。”林錦玉輕應一聲,對林如海告了一聲退,在應允後便回自己院子沐浴一番,這幾日對他而言實在是苦不堪言,旁的倒還好說,隻是那氣味實在是讓人作嘔。


    會試之後,林錦玉倒是不曾因會試已過而有所不同,依舊是按照林如海的意思日日到周先生那學習,至於他會試所做的答卷,林如海與周先生皆是極滿意,林如海作為嚴父自然是勉勵了林錦玉幾句,又告誡他戒驕戒傲,之後便邁著悠閑的步子出去跟友人吃茶,而周先生作為先生,卻絲毫不吝惜自己的讚揚,給林錦玉吃了一顆定心丸。


    終到了放榜的日子,林如海與周先生不提,便是君瑟與隱離也早早的打發了人來。


    林管家一早就帶著二個小廝直奔貢院外,等著禮部公布名單,林管家自覺自己去的極早,等一到那才發現比他去的早的人比比皆是。


    時間一到,貢院的大門緩緩而開,眾人的眼睛不覺一亮,心不由高高的宣起,先是裏麵出來十個小吏,身後跟著幾十個侍衛,他們看著眾人的架勢倒也不顯驚訝,畢竟每三年都要經曆一次,把手中的黃卷麻利的往告示牌上一帖,十個小吏就撤了,隻留下那幾十個侍衛守在一旁,任人潮如水一般湧了上來。


    林忠畢竟年歲大了,哪裏比得了那些年輕人,便讓二個小廝上前去,沒等二個小廝靠前,就聽見人群中傳來一聲高喊:“林錦玉是哪個?”


    二個小廝一聽大爺的名便樂了開來,用力的擠上前一瞧,會元的位置上寫的可不就是自家大爺的名字嘛!


    “林管家,中了,中了。”二個小廝連擠帶推的跑出了人群,嘴角都要咧到後耳根了。


    “第幾?”老管家也是激動不已。


    “第一,會元。”


    “好,好,趕緊回府給老爺、大爺、姑娘報喜去。”這個時候林管家的腿腳極利索,腳下生風似的就往馬車的方向跑,恨不得立馬回府把這天大的好消息告知府裏。


    林錦玉在得知自己中了會元時倒是愣了一下,隨即勾起了淺笑,他倒不是對自己不自信,隻是科舉場上,七分人士,三分天命,他的答卷能不能入得幾位考官的眼確是要看那三分天命。


    林如海神態倒是一日往常,不見激動,可仔細一瞧,那端著茶盞的手卻是微微顫動的,穩住心神,對林錦玉道:“戒驕戒躁,定然不可忘,即便會試的成績好,別忘了還有殿試,切不可因為這一次的成績而驕傲。”


    “謹記父親教誨。”林錦玉已經習慣了這段時間林如海的老生常談,自然也明白林如海是為了自己好,現下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會盯著自己瞧,若是一個不甚,落得輕狂的名聲卻是不美。


    林如海點了點頭,便讓林錦玉去先生那報喜,感謝一下先生多年來的教導,他自己則在林錦玉走後,勾起了笑容,雖說他一再的告誡錦玉不可驕傲,可林如海何嚐不自豪呢!自古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如林錦玉這般年紀便有了這樣的成績,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若是別人家的孩子有這樣的成績,林如海定然要讚上一聲少年高才。


    相比起林家的歡天喜地,榮國府卻是另一番光景,前些時候賈府托了人,使了銀子讓賈寶玉在鄉試走了過場,隻以為了這一次的會試,賈母倒是沒有旁的意思,隻希望賈寶玉能光耀門楣,王夫人卻是起了與林錦玉一較高下的意思,不是都說林錦玉是個有才的嗎?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她的寶玉有才,還是賈敏的兒子出息,結果人家林錦玉是會元,賈寶玉卻是名落孫山。


    賈母不免感到失望,不是麵上卻是不顯,又聽見林錦玉中了會元,倒是生出了幾分喜色,畢竟是自己的外孫,說起來也是臉上有光。


    “我就知道錦玉是個有福氣的。”賈母笑讚了幾句,又命人鳳姐收拾幾樣像樣的禮物送與林府。


    王夫人一貫是瞧不上林家,見賈母此舉,不免有些不悅,自家寶玉名落孫,你這個做祖母的不說安慰卻想給個外人送東西,也不想想那林錦玉在得意也不過是外孫,哪裏又能給你添光添彩,不過王夫人也隻敢在心裏想上一想,麵上卻是不露聲色。


    王夫人的小心思自然逃不過快要成精的賈母的眼睛,嘴角微微一牽,賈母笑道:“寶玉與錦玉原就是兄弟,錦玉這一次高中,又有個好老子扶持,前途必然無量,等下一次會試寶玉也步入官場,也好有個照應,咱們賈府到底是沒個出息的子嗣,能跟寶玉互助互勉。”


    王夫人輕應了一聲,可惜卻沒有把賈母的話聽進去,若不然最後也不會落得一個好不淒涼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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