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趙旉另有辦法,在剛剛定都臨安不久的時候,趙構突然喜歡上了飼養鴿子,到了近乎上癮的地步,而被趙鼎等多位大臣反複勸諫。當時的趙旉卻反而受到了啟發,為了化害為利,便提出開辦信鴿大賽,趙構欣然應允。此後臨安皇宮之內飼養的“禦鴿”越來越多,常年保持在數千隻的規模,鴿群巡城飛行,甚至成了臨安一景。為此趙構又被大臣們苦諫多次,但趙構樂此不疲,怎麽會聽他們的?便抬出兒子說過的信鴿在軍事上的用途來堵大家的嘴,大臣們無言以對,之前的口水全都白噴了


    也正因為有了這一快捷方便的渠道,趙旉雖然很早便長期與父母分離,聯係卻從未中斷過,雖然信鴿由於易被截獲而走漏消息,一般隻帶家信,卻可以慰藉父母思念愛兒之苦,趙旉也免得老要回去探親,即使僅就節省時間這一點來說,信鴿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說起來這次遠赴西域是唯一的例外,卻想不到僅僅一次就出了大問題,這對趙旉而言實在是一個很深刻的教訓,在任何時候都不可以有僥幸心理啊!


    不過,盡管現在父子關係瀕臨破裂,但這一通訊線路卻並未中斷,隻是趙旉歸國後因為對父親極度不滿,一直沒有動用而已,而現在他終於決定通過這一特殊的方式將自己的要求告知遠在臨安的父親,因為有長江的阻隔,驛站係統成了擺設,在趙旉現在所處的年代,再沒有比信鴿更快的通訊方式了。


    至於信鴿易被截獲的缺陷,趙旉並不是不知道,但他一下子放出一百多隻信鴿,不可能一隻都飛不到臨安皇宮。當然,泄密幾乎是肯定的,而那些士大夫們得知其中的內容也一定會拚命阻止趙構,但這卻正是趙旉想要看到的


    趙旉心裏很清楚,父親對自己一向疼愛有加,真是恨不得整天捧在手心裏,而如今態度竟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肯定是那些大臣(趙旉沒有意識到母愛的可怕,而遺漏了吳皇後吹枕邊風的可能,即使任如玉話語中提到,他也以為是那些大臣們說的。)不斷蠱惑挑唆的結果,所以他準備借此機會測試一下父親趙構對於大宋朝廷究竟有多大的支配力


    因為雖然此前心裏一直對父親怨恚不已,但趙旉的腦子卻並未糊塗,自己並無惡行,父親也並非那種無藥可醫的昏庸之人,決不可能一下子就擯棄了以前所有的父愛而將自己視作必須分個你死我活的大敵。所以如果趙構不肯到大江之上與兒子相見,那就說明朝臣們的力量足以左右其行為。當然,也有可能是趙構對兒子的疑懼超過了關愛而不願赴約,但不管是那個原因,戰爭恐怕都無法避免了


    得知趙旉的要求後,張浚等人立刻蜂擁著跑到趙構跟前苦諫,趙構雖然麵色平靜,眼皮卻不自覺地跳了一下,他自己都才剛剛將信看完,這些家夥居然就都已經知道了,難道他們不知道那是傳遞大內密件的禦鴿嗎?


    “不,他們當然知道,但為了自己的身家富貴,便不會將朕放在眼裏了”,趙構的心中怒氣漸漲,猛地大喝道,“難道你們就非要朕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才會滿意嗎?坐視愛子無罪而死卻不能救,那朕坐這龍椅又有何用?還不如讓諸位坐上來試試”


    趙構雖然平素脾氣不錯,但他畢竟是南宋的開國之君,多少有些威勢,一旦龍顏震怒,殺掉個把大臣也沒什麽不敢的,可不是他那個史書上評價頗高卻連宮奴都敢給他氣受的先祖(宋仁宗)。張浚本想再說一番“國事為重,私情為輕”的大道理,但見同僚們一個個噤若寒蟬的模樣,不由想起趙構年輕時僅因陳東、歐陽詢上書進言就將兩人處死的事(注1),縱以他的膽大,不覺也有些惶恐,隻能暫時將話頭咽了下來,看來說不得又得走一次“夫人路線”了


    看著梨花帶雨的吳皇後,趙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待在靈隱寺遠離塵囂的時間並不長,卻讓他想通了很多東西,此時正好一吐為快。趙構盡量放緩語氣,對愛妻說道,“你本來是個多麽聰慧的女子,怎麽自從有了敖兒,就變得如此冥頑不靈?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旉兒如今掌握的實力已經非同小可,真要逼反了他,勝利的可未必就是朝廷啊,到那時朕恐怕都不能幸免,你們母子豈不更是死路一條?”


    吳皇後如受電擊,許久說不出話來。這時趙構又繼續說道,“何況旉兒本無大錯,即使不告而別,也不過是小孩子心性罷了,朕卻一直逼迫於他,心中著實難安。這次旉兒既然提出這樣看似過分的要求,說明他的心中已有決斷,若朕不去赴約,隻怕我們父子以後就隻能成為敵人了”


    “臣妾心念孩兒,方寸已亂,不足為謀,但此行凶險萬分,還望官家三思。”,吳皇後淚如雨下,伏地懇求道。


    “旉兒是個好孩子,朕和你們母子也沒什麽錯,為什麽會弄到如今的田地?”,趙構不由慨歎道,良久之後他的目光最終還是變得堅定起來,“這都是因為彼此之間出現了猜忌,所以朕無論如何都得去見旉兒一麵,將有些話說清楚。芍芬你不必擔心,這世上隻有怕爹的兒子,可從來都沒有怕兒子的爹!再說,旉兒再怎麽膽大妄為,也幹不出弑父的事情來,若他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朕也自有辦法防範。”


    吳皇後雖然性格剛強,但在丈夫麵前卻一直是柔情似水,見他難得地下定了決心,倒也不敢再勸,隻能希望趙構平安歸來了。而因此漸漸冷靜下來的吳皇後也逐漸意識到自己此前所作所為的愚蠢,因為就以前趙旉的性格來看,他對趙敖這個小弟弟喜歡還來不及,是根本不可能為了本已板上釘釘的太子之位翦除所謂的“後患”的。


    注1:那時趙構剛即位不久,“學生領袖”陳東與平民歐陽澈上書為遭到罷相的李綱請命,因為時任宰相的黃潛善等人挑唆,趙構以為二人乃是李綱一黨(這倒也不無可能,因為能將一個人捧成救世主,把整個國家的希望寄托在一個人身上,將其說成是毫無缺陷的完人,隻能說明此二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地看待問題的能力。),加上兩人公開質疑趙構皇位的正統性,並在上書中涉及到趙構的私生活,還到處宣揚,令趙構勃然大怒,最後將兩人盡皆斬於市集。


    此事是趙構一生中主要的汙點之一,要不是嶽飛冤死影響太大,此事很可能會被後來的史家排到首位,但這兩人的做法也確實值得商榷。兩個平民怎麽可能知道宮闈之事?這幾乎肯定是道聽途說,毫無根據而且影響不小的言論也可以到處傳播,對民眾的不良影響是可以想象的。南宋初年極度悲觀的士氣民心,與不切實際的流言誇大了金軍的戰鬥力有很大的關係。這件事可見宋代的言論自由實在是實至名歸,所以士林才敢如此大膽犯上,但卻似乎有點過頭了,連散布謠言都沒有專門的製度進行追究,這種言論自由還是不要的好,尤其是在兵凶戰危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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