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趙旉有借機純潔隊伍的念頭,卻也不想把人心都弄散了,便請朱淑真捉筆,按他的意思寫了一篇演講稿,並在可以容納近五萬人操演的揚州演武場進行公開演講。在這篇對後世影響極大的演講稿中,趙旉說明了接受朝廷的條件前往嶺南受封的緣由,一方麵是為了避免同胞骨肉相殘的悲劇;另一方麵,開發嶺南本來就在趙旉的長期構想之中,所以並非是軟弱的妥協,而隻是順水推舟而已。同時,它也很好地把握住了年輕人的心理,有效地鼓舞了他們的士氣,進一步提高了趙旉在特區眾多年輕人心中本就近乎神明一般的威望。


    演講之所以主要針對年輕人,是因為中老年人對傳染病的抵抗力較差,體力又普遍不佳,邊疆墾殖工作對他們而言負擔實在太重了,而且在接收新思想與開拓創新方麵,那些長者也比他們的後輩差上一大截。再說了,特區的年輕人大多是在“洗腦”教育中長大的,趙旉對他們自然更為放心。何況自古到今,開拓邊疆基本上都是年輕人的事,有誰見過一堆老頭老太拖家帶口往邊疆地區遷移的?


    “上古之時,我們的先人就已經創造了燦爛的文明,但那時他們的國土不過百裏方圓,生產條件也非常落後,光靠耕作不能填飽肚子,還得輔之以漁獵,因此生活貧苦,連君王的位子都沒人想做而讓來讓去,人口更是少得可憐。現在呢?大宋已經有萬裏江山、超過一千萬戶人口,而且還有很多人不再需要耕作,而從事工商業豐富大家的生活,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世界並非像那些儒生口中所說的那樣,是今不如古,恰恰相反,時代是不斷進步的!”,由於麵對的大都是已經深受過新思想影響的青年,趙旉很快就放開了,演講也因此愈發激情澎湃起來,不過也因此將這段時間積蓄的壓力與怨憤發泄了出來,而差點因為某些言論和那些朝廷大員之間再起摩擦


    “我們要強於古人,而你們也終將強於我們,大宋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你們的,你們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大宋的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趙旉剽竊得正順口,卻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差點出了烏龍,好在第一台機械鍾已經在不久前研製出來,新的鍾點概念雖然還未普及,但至少已經出現了,要不然趙旉這段話可就很難解釋了


    “很多人認為嶺南是“煙瘴之地”,並不適宜居住,但在戰國前期,巴蜀不也一樣是所謂的“煙瘴之地”嗎?而秦人從當地人手中奪取了巴蜀,並將它建設成為如今的‘天府之國’,華夏最大的糧倉之一。嶺南平原廣布、水熱充足、土地肥沃,潛力隻在巴蜀之上,完全可以開辟出大片適宜耕作的良田。這就是我們南下的使命,正如我們的先人開發巴蜀、百越、遼東、河朔一樣!”,說到這裏趙旉的語氣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不過,美景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換來的,現在的嶺南,還是一片蛇蟲密布、瘴疫橫行的化外之地,而瓊州因為位置偏遠而又被海峽隔斷的緣故,在嶺南數十個州府之中最為貧窮落後,島上的那些生黎對我們也未必友好,所以我們需要克服的困難隻會更大”


    “但是,我們炎黃子孫是勤勞智慧的民族,有責任領導世界前進,聽任那些肥沃的土地繼續荒蕪下去,是我們的失職。小夥子們,拿出你們的勇氣與智慧,追隨本王南下,到大宋的邊疆去揮灑汗水和熱血吧!”,趙旉厚著臉皮說出了連他自己都覺得狗血的話。不過年輕人總是容易受人蠱惑,而且人群之中很多青少年都是由衛王府出錢資助長大的戰爭孤兒,對趙旉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類似於偶像與父兄的結合體,有他們的起哄和煽動,現場的氣氛愈發熱烈起來。


    受到年輕人(趙旉因為二世為人的關係,一直認為自己已經四十多歲了,特別在外人麵前,從沒把自己當年輕人看過,盡管生理因素的影響是無法回避的,他其實有時非常小孩子氣)熱情的感染,趙旉不顧護衛們的攔阻,跑到了人群之中,去接受人群的歡呼和簇擁。這時他終於意識到,原來被人信任、被人敬仰、被人依賴,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難怪曆史上那麽多人對權力趨之若鶩,寶座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你可以支配自己和他人的命運,也代表某一群人的利益和意誌與你連成一體,而且還以你為中心


    趙旉成功的演說打動了很多人,而現場受到感染的那些人又將他們的情緒感染給更多的人,結果趙旉隻在兩淮的幾個大城市巡回演講了一遍,就獲得了超出他想象的支持,其中僅淮南一地就有十萬以上的青少年誌願參加嶺南拓殖兵團,更有一些不滿十五歲的小孩子因為家長不放行的緣故而離家出走


    趙旉自然不敢將他們全部接收下來,要知道家長的怨恨可是很恐怖的,但若是直接推掉的話,趙旉又怕挫傷這些孩子的積極性和銳氣,畢竟改革還不知道要持續多少年,未來終究還得看他們的。於是,趙旉故意刁難,給其中未成年的小孩安排了一些所謂的“預備課程”,包括身體鍛煉、環境適應和野外生存,全部考核通過的他才同意帶走,而在他們接受訓練的同時,王府的工作人員則爭取盡快找到他們的家人。


    但這些敢於離家出走的小家夥大多機靈得很,很快就猜出了那些工作人員問話的目的,結果問話的人反而被這些鬼靈精搞得雲裏霧裏。而趙旉雖然自認為那些考核內容已經相當苛刻,卻並沒能刷掉所有的人,最後仍有一百多號人留了下來,其中最小的才十三歲,怎麽看都還是個孩子。不過事已至此,趙旉也不好狠心趕他們走,隻能將他們單獨編成一營,並派出專人進行必要的照顧,尤其是蛇蟲的防護方麵。


    需要趙旉操心的孩子可遠不止這麽點人,與朝廷達成初步妥協後,雙方在一些細節問題上多次爆發激烈的爭執,其中口水耗費最多的就是教育問題。朝廷方麵認為,既然趙旉同意停止變法,那麽現有的各種新式教育機構如學校、掃盲班等等就該馬上停辦並盡快解散。但趙旉所謂的停止變法不過是瞞天過海,而新式教育則是他深化改革的關鍵所在,他怎麽可能退讓?


    然而,由於過早地對內宣布了向朝廷作出妥協的決定,而且為表誠意還遣散了相當數量的部屬和軍隊,雖然基幹仍在,衛軍的實力終究不可避免地大為縮水。而朝廷方麵的使者則一下子氣焰囂張了很多,要不是衛軍的水軍實力所受影響較小,令衛軍依然掌握著長江下遊的製水權,朝中守舊派的首領們甚至可能矯詔再次開戰。趙旉這才充分認識到士大夫們言而無信(注1)的卑鄙嘴臉(次要),和大宋皇權的虛弱(主要)


    注1:儒者言而無信的傳統出自孔子,並非全是後來儒學的蛻變所致,但其根據倒不是最近爭得很厲害的所謂“孔子認為言而有信的是小人”這一論調,因為支持這一觀點的有意無意地略去了上下文。不過,雖然孔子敬重恪守信義之人,卻又認為“仁義”比“信義”要重要得多。這一想法本沒有錯,但問題在於,“仁義”的標準因人而異,難以定性,而“信義”卻是明確無誤的,孔子取虛而棄實,儒家偽君子遍地也就順理成章了,而偽君子又怎麽會有信義可言?何況他們還有“至聖先師”的話作為擋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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