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閣,無人打擾,一日一夜,蕭寒玉睡了個昏天暗地,這一日午時,方才悠悠醒來。


    緩緩睜開眼睛,蕭寒玉看著四周陌生的房間,有些找不找今昔是何昔的感覺。緩緩坐起身,揉了揉朦朦的睡眼,玉手撩開紗幔,室內空無一人。


    蕭寒玉掃視了房間一周,方才想起這裏是莫清寒的地盤,連忙披衣下床,穿戴妥當,舉步向外麵走去。


    陽光鋪灑在寧靜的院落,棲鳳閣處處彌漫著花香,蕭寒玉一眼便看見了一身紅衣拈花沉思的莫清寒。


    紅衣如火,長發如墨,冰肌如雪,玉顏風情,靜靜的站在木槿樹下,紅衣散落了星星小花,秀眉微蹙,靜妍沉思,形成了一副絕美的風景,讓人不忍破壞。


    蕭寒玉靜靜的看著他,如此美好的人兒,怎麽讓她有一種抓不住的感覺呢!莫清寒站在那裏,仿佛亙古以來便是一個靜美的天使,孤傲清冷的氣息無處不在。


    蕭寒玉蹙眉,這樣的美好,既讓她不忍破壞,也讓她有打破一切的衝動,莫清寒!她不允許他遺世獨立,不允許他將一切排除在外,即使要將一切排除在外,那一切裏也不包括她。


    “玉兒!過來!”莫清寒緩緩抬頭,看著蕭寒玉輕輕的招手,玉顏含笑,溫柔無限。


    “嗯!”蕭寒玉點點頭,掃開一切煩亂的思緒,舉步向莫清寒走去。


    “母後說木槿花是天外之花,棲鳳閣是鎖情之處,若有朝一日清寒有珍愛的人兒的話,就要帶來讓她看看,如今,母後在天上也該安心了!”莫清寒伸臂攬住蕭寒玉,清潤的聲音,雖有些傷感,但更多的是滿足。


    蕭寒玉一愣,輕輕的抬起頭,仿佛那溫柔的女子正在天上笑看著他們,她小臉微微一紅,含笑點點頭,柔軟的身子慵懶的倚在莫清寒的懷裏。


    “玉兒!清寒遇到你,何其有幸!”微微的歎息,微微的憐愛,微微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玉手掬起一抹青絲,青絲柔順的鋪在手心處。


    “玉兒能遇到清寒,也是何其有幸!”輕輕的聲音,柔柔的軟語,同樣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玉手挽住那隻玉手,緊緊的握在手心裏。


    紅衣包卷著白衣,玉手共同掬起那青絲,兩張傾城絕色的容顏,柔柔的暖風吹過,木槿花都羞了嬌顏。


    “他怕是已經等不及了呢!我們這便過去吧!”莫清寒忽然道。


    蕭寒玉猛的抬頭,看著莫清寒,他?他是誰?恍惚的想起似乎有什麽貴人……


    “嗬嗬……他麽……到了你便知道了……”莫清寒輕輕一笑,笑顏說不出的莫測幽深,牽了蕭寒玉的手,緩緩出了棲鳳閣。


    蕭寒玉任莫清寒牽著,微微蹙眉,到了便知道了?也許她真的知道那個人是誰?不過莫清寒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呢!


    蕭寒玉看著那輕快行走的背影,她可是沒忘,這可是一隻小狐狸呢!做什麽事兒都喜歡算計別人,蕭寒玉撇了撇嘴,既來之,則安之。


    剛到棲鳳閣門口,蕭寒玉訝異的睜大了眼睛,吞了吞口水,隻見門口密密麻麻的侯了一大群人,比昨天見的人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出來了!”


    “快去稟告主子!就說人出來了!”


    蕭寒玉一愣,雖然離的還是有些遠,雖然這些聲音很輕很輕,但她還是聽的清晰入耳,看著一個個人有些疲憊的樣子,暗暗的歎了口氣,這有人鬥法,就有人受罪。


    蕭寒玉使勁的回攥了一下莫清寒的手,這隻小狐狸!


    “嗬嗬……很有意思對不對?”莫清寒輕輕的笑了一下,轉眸看著蕭寒玉,鳳目眨了幾眨。


    “唔……”蕭寒玉輕唔了一聲,眼波轉了幾轉,有意思嗎?是很有意思的……


    “參見殿下!王妃!”齊唰唰的跪了一地。


    蝦米!王妃?蕭寒玉這回可是聽的清清楚楚,她睜大眼睛看著莫清寒,他們還沒有結婚呢?她怎麽就成了他的王妃了?


    “起來吧!”莫清寒玉手緊緊的攥了攥蕭寒玉的小手,嘴角微微勾起,眼眸掛了深深的笑意,一副奸計得逞的得意之色。王妃!以防生變,叫著叫著就是了。


    蕭寒玉暗自翻了個白眼,抿了抿嘴,很端莊淑女的站在莫清寒的身邊,還真有王妃的氣勢。


    “殿下!皇……嗯……那貴人如今正在臨鳳閣等著呢!”昨日那許管家躬著身子走上前,彎身對著莫清寒和蕭寒玉一禮,連忙說道。


    “嗯!”莫清寒點點頭,掃視了那些垂首站立一旁的人一眼,皺眉道:“許管家!怎麽府中的人都聚到這棲鳳閣來了?”


    “呃……回殿下!聽說王妃是個天仙般的人兒,嗯……大家都想見見王妃……”許管家看著莫清寒,老臉笑的像花一樣。


    蕭寒玉一愣,隨即好笑的看著那許管家。


    “哦?是麽?”莫清寒俊眸一閃,秀眉微挑,薄唇似笑非笑,掃了一眼那低著頭的眾人,清潤的聲音緩緩道:“既然都見到了!那都撤了吧!”


    “呃……是!”許管家一擺手,眾人呼啦一下子退了去,走的一個比一個快,好像莫清寒是那洪水猛獸。


    蕭寒玉詫異的看著那一群人,轉頭看莫清寒,隻見他秀眉微蹙,俊眸凝視著遠方,似乎是在想著什麽,蕭寒玉也靜靜的站在他身邊不語。


    許管家也靜靜的站在一旁,額頭上有汗珠滾落,似乎很著急的樣子,但也不敢催莫清寒。


    許久……


    “帶路吧!去臨鳳閣。”莫清寒收回了視線,轉身對許管家道。


    “是!殿下!”許管家似乎鬆了口氣一般,也顧不得抹額頭上的汗,當先向前麵走去。


    “走吧!”莫清寒回頭看了蕭寒玉一眼,俊眸閃過一抹複雜,微微張了張嘴,似乎還要說什麽的樣子,但終是沒言語。


    “嗯!”蕭寒玉點了點頭,暗暗的歎了口氣,她似乎明白了莫清寒的心裏,那個人!他不願意讓她見,但又非見不可。


    轉了幾轉,繞了幾繞,臨鳳閣終於近在眼前了。不同於棲鳳閣的小小院落,臨鳳閣要大氣的多,四周是國色天香的牡丹,紅粉一片,姹紫嫣紅,爭奇鬥豔,甚是奪人眼球。


    許管家在院外就停下了腳步,躬身垂首站在一旁,莫清寒微微頓了頓,拽著蕭寒玉舉步走進了內院。


    珠簾外,莫清寒看了蕭寒玉一眼,屈膝跪在了地上:“兒臣來晚,請父皇恕罪!”


    珠圓玉潤的聲音,一點也沒有晚來的恕罪之意,蕭寒玉微微一愣,也隨著莫清寒跪了下來,早就猜到是天禦的皇帝莫文風,但心裏還是有些微的緊張。


    珠簾內沒有一絲聲音,許久未聽到言語,若不是蕭寒玉知道那人就坐在離她三丈遠的簾內,或者要是她真是沒有絲毫武功,也真的會以為簾內無人。


    莫清寒再不言語,低低的垂著腦袋,似乎真是一片誠摯的認罪之意,蕭寒玉也靜靜的隨莫清寒跪著,暗罵莫清寒沒事兒和老頭子鬥什麽法,這下她的膝蓋可是遭殃了,她前世今生,何曾跪過別人?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今要做人家的兒媳婦,給未來的公公下跪,到也不屈她。


    “外麵跪的可是玉兒?進來吧!”一炷香的時間,一個低沉的聲音從簾內想起,聲音有些暗啞。


    蕭寒玉一愣,訝異的抬起頭,見莫清寒也驚訝的抬起頭,雙雙看著簾內,蕭寒玉轉頭看著莫清寒,莫清寒向她眨了眨眼睛,忽然無聲的笑了。


    蕭寒玉蹙眉,莫名其妙的看著莫清寒,這個家夥不是跪傻了吧?沒事兒傻笑什麽?玉兒?莫文風在叫她?


    “是玉兒麽?還不進來!”聲音突地拔高了些,似乎帶著些微的不滿。


    蕭寒玉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看著莫清寒,莫清寒笑著點點頭,蕭寒玉起身站了起來,皺著眉頭揉揉膝蓋,抬步向簾內走去。


    玉手緩緩掀開珠簾,本來緊張的心情忽地平靜了下來,時隔十五年,不知道當年小娘親的文哥哥,如今可是變了模樣。


    緩緩的向裏走去,蕭寒玉一眼便看見了莫文風,長長的軟榻上,莫文風一襲黑袍靜靜的臥在上麵,往日風神俊秀的容顏不再,取而代之的隻剩多年養成的帝王威儀,盡管他穿的不是王袍玉帶,但全身的帝王之氣依然更勝往昔。


    蕭寒玉停住腳步,不屈膝下跪,也不彎身行禮,靜靜的站在三丈遠處,看著那榻上也在打量她的人。


    莫文風老了!蕭寒玉眼眸劃過一絲飄渺,十五年!小娘親和藍叔叔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在天塹穀過著神仙眷侶的日子,而一朝至尊的莫文風,卻較之他們,蒼老了何止二十歲。這便是帝王之路!


    “莫叔叔!”蕭寒玉輕聲的喚了一聲,聲音自然而然,對於這位和小娘親有著千絲萬縷糾葛的長者,蕭寒玉總是存在著一種莫名的好感。


    “萱兒……”莫文風看著蕭寒玉,緩緩站了起來,身子有些微的顫抖,一雙眸子染上了萬千神色,驚喜之中帶著不敢置信。


    “莫叔叔!你看好了,我是玉兒!”蕭寒玉靜靜的看著他,輕聲提醒。


    “玉兒?”莫文風身子一震,視線焦距,才發覺這張容顏較那張記憶中的容顏更加清雅出塵,雖然有些相似,但兩人的氣質完全不同,萱兒永遠是嬌柔婉約的,而眼前的這個女子卻是給人一種飄渺的感覺,英氣、嬌柔、清麗、風情……萬千融合在一起,給人一種似真似幻,把握不住的感覺。


    “你……真的是玉兒?”莫文風和莫清寒同樣的丹鳳眼緊盯著蕭寒玉,晶亮異常,眼眸滿是精光,這時候的他,蕭寒玉很難從剛才那垂垂老者的印象裏回過神來。


    “嗯!我是玉兒!娘親的女兒!十五年不見,莫叔叔可還安好?”蕭寒玉輕輕的點了點頭,清潤的聲音緩緩的問道,自然而然,仿佛站在她麵前的不是一國之君,而是一個許久未見麵的長者。


    “你……你娘親……可還好?”莫文風看著蕭寒玉,提到雨萱公主,袖中的手攥的緊緊的,一雙眸子滿是緊張之色。


    “娘親……十五年前便故去了!”蕭寒玉抿了抿唇,沒有道出雨萱公主還安然活著的事兒,一是不想小娘親再被打擾,二是對眼前的人來說未嚐不是善意的隱瞞,畢竟他一定很難接受小娘親和藍叔叔在一起的事實。


    “那你……”


    “我是被娘親護在懷裏,才能幸免於難。”蕭寒玉眼眸劃過一絲傷心之色,聲音微微的哽咽。


    “逝者已矣!玉兒莫要在傷心了!”莫文風身子有些微的彎,顯然最後一絲期意被打破,手頹然的垂了下來,但一瞬間似乎又看開了,向著蕭寒玉擺擺手:“坐吧!”


    蕭寒玉乖巧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麵上依舊保持著傷心之色,小臉也有些黯然。


    “四年前,鳳凰山試劍和香園文試,玉公子天下皆知,嗬嗬……沒想到是你這小丫頭!”莫文風慈愛的看著蕭寒玉,笑看著她。


    “呃……那些都是……瞎玩的……”蕭寒玉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記得當時莫文風還派人請過她,她很不客氣的拒絕了,想想冷汗直冒。


    “嗯!瞎玩也能玩出那麽大的名堂,你小丫頭可是讓人刮目相看啊!”莫文風眼眸幽深,笑的意味深長。


    “嘿嘿……”蕭寒玉幹幹的笑了兩聲。


    莫文風笑看著他,眼神複雜寵溺,似乎這一刻他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個慈愛的長者,就那麽看著蕭寒玉,蕭寒玉總感覺脊背發涼。


    “寒兒自小就孤僻,自他母後去了,他一直對我心裏有怨氣,多少年了,無論多難,他從未開口求我任何事兒,也一直不回朝,遠避在外。”莫文風看著蕭寒玉,平靜的聲音忽然道:“直至兩年前,他求我賜婚,說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想珍惜一生的人,我雖沒見到那女子,但是也允了。”


    莫文風說到這頓了頓,蕭寒玉不語,靜靜的聽著下文。


    “大婚的消息是發出去了,可是我自始至終也沒見到他說的要娶的那女子,我便叫過來他問,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麽嗎?”莫文風看著蕭寒玉,沉聲問道。


    蕭寒玉搖搖頭。


    “他說她不會來了,不過有一天她會把那女子給我帶回來,那個的時候,希望我能接納他。”莫文風歎了口氣,看著蕭寒玉:“那時候我就開始對這女子好奇了,什麽樣的女子可以讓我的寒兒這般,隻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女子是你。”


    蕭寒玉不語,心裏掀起驚濤駭浪,原來莫清寒兩年前大婚的人兒是她,原來他一直都在等她,隻是多少機會,她一一的錯過。


    九年前的天塹崖上,約定去天禦的雲煙樓,她背信棄義,其一錯過。


    四年前的邊城外,他說‘天地為證,日月為鑒。’,她顧及水惜緣和鳳無聲,他終是不再言語,孤身離去,再次錯過。


    鳳凰山下,傷歌易換,他認真的眸子下說願意終身相許,可她終是不信,又是錯過。


    兩年前,天禦四皇子大婚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天下,她終是不去探究,狠心的去了水國,紅燭空等,棲鳳無歸人,錯過,還是錯過。


    兩年後,他再次出現在她的視線,每次都給她震撼,無雙公子著紅裝,風華絕代豔天下,心再次悄悄的打開了,可是……她終是無端的衝他發了脾氣,影閣情傷,不是她所願,但終是傷了他。


    若沒有蒼雲山之行,若沒有雲青遊湖,若沒有斷魂散,那她還是認不清自己的心……


    九年,癡癡纏纏,相聚分離,原來最認不清自己的人兒是她自己,人生,有幾個九年?有多少次等待?她何其有幸,那人兒一直在原地等她醒悟,等她回頭。


    這一刻!蕭寒玉忽然很想抱著莫清寒,很想很想抱著她,身子微微輕顫,袖中的玉手緊緊的攥了起來,她真是一個大笨蛋,天字第一號的大笨蛋!


    莫清寒的深情,她一直蒙蔽著自己的心,裝作不知,或者無情的舍棄,看不見那人兒的心傷,看不見那人兒心口的鮮血,看不見那人兒的付出,她!何其殘忍!


    蕭寒玉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眼眸盯著她進來的簾子,那簾子外依舊跪著的人兒,隱隱約約,若隱若現,她想透過簾子看清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所有。


    如果以前還不確定自己的心意,那麽這一刻,她很肯定自己的心意,莫清寒!今生他是她的,來生,甚至生生,他都是她的,不準更改。


    “三十年前,甚至更早,我便愛上了一個女子,十年前,我的兒子愛上那女子的女兒,我終是沒有他幸運。”莫文風看著蕭寒玉悔恨交加的小臉,隨即那小臉是一臉的幸福堅定之色,那目光是屬於簾外那個人,那個人是他又愛又恨的兒子。


    深深的悲傷,深深的無奈,深深的歎息。莫文風這一刻忽然很欣慰,他沒有做到的,他的兒子做到了。


    “不是他幸運,是他的心更堅韌。”蕭寒玉緩緩的搖搖頭。莫清寒不是幸運的那一個,而是他的不放棄,她才認清了自己的心,百轉千回,走了多少彎路,他沒有放棄她。


    “也許。”莫文風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有些蒼老的麵顔平靜無波。


    蕭寒玉靜靜的看著莫文風,一代帝王路,終不是那麽好走的,莫清寒!她想帶走他。


    “莫叔叔!我可以帶走他麽?”蕭寒玉看著莫文風,沉靜的眸子滿是認真,輕輕的聲音,軟軟的語調,但說出的話,卻讓眼前這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君王顏色大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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