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許久,他終於收回定在她臉上的目光,似是漫不經心,又似幾分認真的問:“如果我真是有心願意報答,小姐想我如何做?”


    安月雲聞言不由的愣了一下:“報……答?”


    “嗯,隻要是我辦得到的!”慕雲凡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猶豫,便用越發肯定的語氣回應了她。


    “不如王爺什麽都不做,離我遠些好了!”安月雲語氣十分平淡,但聽得出並不是一句玩笑。慕雲凡眸光黯了黯,沒有回答,轉過頭拿起火棍撥了幾下柴火,半晌,才哂出一笑道:“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


    “別的?”安月雲收回朝向門口的雙腳,搖了搖頭道:“沒有了!”


    慕雲凡沒有說話,隻是拿著的火棍的手忽然頓住了,他目光盯著一處火焰,許久,才歎了口氣緩緩開口道:“你向我提的第一個心願,我本不該拒絕,可是……這個我好像辦不到。”說著,他抬頭看向安月雲,眼中隱著幾分無奈的苦澀,嘴角卻噙著笑道:“除了這個,說點其他的吧,除了這個我都會盡力為你做到!”


    做不到?這個有什麽做不到的?你回去把自己東西打包,然後出門左轉,一直走,走到底,回到你祁王府去,咱們江湖永不相見,有什麽難得?知道你是隨口說說,我居然還當真了!


    安月雲冷哼出一身,雙腳又朝向了門外:“王爺好意月雲心領了,不過小女早說了,救王爺也不光是為了王爺,王爺實在不必將這事記在心上。徒增煩惱!”說完,她腳跟一動打算出去了、


    慕雲凡卻忽然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我有心想為小姐做些事,小姐何不給個機會,若是一時想不出,不如坐下來慢慢想,反正長夜漫漫,小姐也沒有旁的事可做。”


    長夜漫漫?可若是跟你獨處,那長夜變成漫漫又慢慢,慢慢又漫漫了。不要,算再無事可做,我也不會跟你一塊待在這,總之是出去喝風都比待在這強。


    安月雲很是堅持的打算離開,可腳剛邁出去,腳跟尚未站定,她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然後她腳步一收,驀地轉身蹲到了慕雲凡的身邊,再次認真確認了一遍道:“王爺當真什麽忙都肯幫?”


    慕雲凡側過臉,目光如水般滑過她的臉龐,點了點頭道:“嗯!說吧,想我做什麽?”


    慕雲凡溫熱的氣息撲到了安月雲的肌膚上,使得安月雲這才注意到自己剛才一時情急,竟與他貼的這樣近了,忙將身子向後縮了縮,索性坐回了草垛上,咬著下唇瞥了他一眼,小聲開口道:“幫我從北境的右護軍中調一個人回江都吧!”


    “何人?”


    “先鋒營中的一個參領,名叫程緒!”


    “右護軍是大司馬手下的屬部,我無權插手……”他隨口沉吟出一句。


    安月雲以為他又要說“這個我也做不到了”。一個白眼還沒翻過去,慕雲凡卻驀地調轉了語氣爽口應道:“好,這個我會想辦法做到。”說完,他似乎還覺得安月雲這個要求提的太輕了,又問道:“隻是這個,沒有其他的了?”


    “其他……?”嘖嘖,還真把自己當真法力無邊的活菩薩了?


    “這個程度隻算我給小姐幫個忙,算不得報恩!小姐救我一命,最好提些值得我這命相提並立的條件。”話落,他似是在暗示什麽一般,目光深深的看向安月雲道:“難道小姐沒有關乎自己的事需要我辦?”


    安月雲低頭冷笑,我讓你離我遠些,你又說你做不到,我還能對你有什麽期翼?她撥弄著頸後的碎發,倒是想到了一事。抬頭,她有些猶豫的向他開口道:“王爺上次說要讓我做王妃那事,應當隻是酒後一句玩笑吧?”


    慕雲凡臉色變了變,半晌,牽動著唇角淡然一笑道:“有些話是不是玩笑,隻能看聽的人怎麽想了,你若願意,玩笑也會當真,你若不願意,真話也隻是一句玩笑!”


    安月雲懵了,這模棱兩可仿若禪語一般的回答,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慕雲凡,你從前可不是這樣不爽快的性子啊!


    “那,既然是句玩笑沒什麽了!”安月雲雖然沒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他隻在那繞來繞去的說願意不願意,她當然自作主張的選擇了相信那是一句玩笑。


    慕雲凡目光沉了下去,默了默,才不自然的“嗯”了一聲。轉過頭,不再說話了。


    不知是坐在火堆旁太暖和不想挪窩了,還是慕雲凡承認了娶她為妃隻是句玩笑,讓她安心了。安月雲這回倒是勉強覺得可以跟他在這坐上一會兒了。


    隻是兩個人都沉默著沒有什麽話說。這倒是她與他最熟悉的相處之道。


    從前無數次的相對而坐,他們都是這般的沉默無語。但不同於此時,那時她心中其實對他有著千言萬語,隻是不知如何開口,而如今,她終於不必費勁腦汁去想,什麽話會討他歡心,什麽話會令他陡增厭煩。


    好難得,她與他終於有了一樣的心緒。好難得,她在他麵前也有輕鬆的時候。


    “還是不願意嚐一口嗎?”慕雲凡將在火上又烤過一遍的雞肉送到了安月雲的麵前,不等安月雲開口,他又道:“不必有什麽負擔,有時行軍在外,我也會為辜超做這些事情,沒有特意要討好小姐的意思。”


    老實說,安月雲這會胃都餓疼了。如果再這麽繃著,恐怕之後還得求他去給自己請個大夫。哎,不是一隻雞嗎?這點人情她還是欠得起的,大不了之後還他一百隻,回去讓廚房給他做上三個月,把他吃齁!


    想通這一層後,安月雲倒是也不跟他客氣了,接過那隻野雞,張嘴便照著大腿咬了一口,也不用那小刀片一點一點剮著耽誤工夫。反正她現在也不必顧忌自己在慕雲凡心目中的形象會不會崩塌。如果要崩,她倒是巴不得崩的粉碎些,況且,在他心中,她有形象嗎?


    “看樣子我烤出來的東西,倒還能對上小姐的胃口!”


    安月雲剛把那隻雞整個幹掉,聽見慕雲凡的聲音在她旁邊不急不緩的響了起來。一低頭看到地上的碎雞骨頭,她不禁有些羞慚:怎麽辦,全幹掉了,沒有給他留點。他會不會又要嘲笑我?


    可是怪我咯?明明是他這雞打的太瘦小了。我現在明明是可以吃下一頭野豬的人,你卻隻給我吃隻雞,這個分量,也隻夠我塞塞牙縫好不啦?


    抿了抿油光水滑的嘴唇,她抬起頭看向他,的確,那混蛋在笑!可是,那笑,不像是嘲笑啊,他撐著頭,一派玩味欣賞的模樣注視著她,那笑明明很舒心啊!


    好吧,幹廚子的都不巴不得自己做的東西,能被別人吃光。她以前給他做飯時,也存過這個心態,今日這雞雖要不了多少手藝,但能烤出這般外酥裏嫩,油亮鮮香的水準,顯然還是要下一番功夫的,哎,吃人嘴短,給個好評吧!


    沉默了一陣,安月雲輕咳了一聲道:“那雞……味道不錯,有勞王爺了。”


    慕雲凡挑著眉梢輕笑著向她點了點頭道:“合小姐胃口便好。”說話間,也不知他又從哪裏變出了個酒囊來,遞給安月雲道:“要不要喝兩口,暖和些?”


    安月雲看了眼那個鑲著紅綠寶石的皮革酒囊,沒有伸手,她認得那個酒囊,那是慕雲凡的私藏物件,時常隨身帶著,慕雲凡是個有著輕微潔癖的人,不大會跟誰共享什麽物件。更莫說是這種十分私人的物件,所以,當他將那酒囊順手遞來時,安月雲還是有些意外的,畢竟,她認為自己這一世除了多管閑事的給他找過一回解藥,確實沒有什麽值得他另相看的地方,莫非他還真是個記恩的?她嗤笑!


    “酒聞著是好酒,隻是小女稍有潔病,不大習慣與人共用一個物件,所以這酒不必了!”


    不喝酒不喝吧,還說自己有潔病,安月雲這信手拈來的推詞,真的,一點都不是存心在報複。


    慕雲凡看了眼自己手上光潔如新的皮革酒囊,又看了眼安月雲擦過油嘴的袖子:“潔病?好吧,那不勉強了!”


    安月雲見慕雲凡收回酒囊沒有再勸,便麵不改色的衝他點頭笑了一個。撇過臉,不說話了。


    “離天亮還有些時候,小姐不如睡會吧?”慕雲凡飲下一口酒,緩緩開口道。


    他話音甫落,見安月雲一個翻身背對著他躺了下去,其實他不說,她也預備這門幹了,不然還真跟他枯坐到天亮?可她躺下去,也不是因為自己有多困,是不想再給他無話找話的機會了。


    安月雲一直睡眠不好,躺在那許久都沒有睡去,不過她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看著倒像是睡熟了一般。


    過了一陣,她聽見慕雲凡起身向她走了過來,她警覺的豎起了耳朵,防著他又酒後做出什麽越矩的事來。


    可最後,她隻感受到一個鬥篷從頭頂罩了下來,然後全身都溫暖了。


    她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他為人倒不算太過卑鄙。隻是這莫名的溫暖,卻讓她心中有些難安。


    為什麽這一世,慕雲凡變的不同了?為什麽他好似是真的想對我好了?


    老天爺,你讓我重生一遭,莫非隻是想讓我感受一下今生的慕雲凡與前世有多不同嗎?


    可老天爺,你知不知道?論他是怎樣的不同,我都不會也不可能上他了,因為算我明知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但每回麵對今生的這個慕雲凡,我胸口那處被劍刺穿的地方,還是會,隱隱的,隱隱的,發著痛!(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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