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叔,薛叔,別走啊,別走啊。你就收留我,收留我嘛。”


    一臉頭大的薛仁貴來來回回躲著吵嚷的少年,然後眉頭微皺,“你稱呼觀察世兄,稱呼老夫卻是‘叔’,老夫可當不起。”


    “薛哥,我就是想上船,在揚子江裏飄一陣。你都升官了,連這點方便都不給?我一定記著你的恩情。”


    “恩情?老夫若是依了你,要麽被觀察沉長江喂魚,要麽被你大人活活打死。”


    “我爹體弱,薛哥一定能打贏。”


    “……”


    為了上船,連自己老爹的威風都能掃一下,薛仁貴也是服氣的。不愧是秦瓊的兒子,有能耐,見識了。


    抱了抱拳,薛仁貴一臉佩服的模樣,然後半句話也沒有,調頭就走。


    “薛哥,薛哥,薛哥!你要是不答應,我可立刻躺地上說是你手下打的!”


    “……”


    薛仁貴頓時無語,直接道:“老夫不和你廢話,這就去觀察使府。”


    “噯噯噯!薛哥,你會不會講價的啊!找我兄長算什麽本事!”


    “秦大郎,你多保重,老夫有事在身,告辭。”


    言罷,薛仁貴打了個呼哨,一匹黑鬃馬立刻踢騰了出來,噅律律的叫了兩聲,竄到了薛仁貴身旁。


    翻身上馬,也不給秦懷道機會,直接調轉馬頭,腳後跟點了一下,馬兒立刻跑的飛快。


    “嘿……”


    秦懷道遠遠地看著一騎絕塵的薛仁貴,很是鬱悶地嘟囔,“真沒膽色,還跟大象哥情同手足呢!”


    來了武漢之後,同行的孫伏伽倒是爽的很,老張安排的妥妥當當。孫師兄先散散心,三五個月一年半載的,先去去晦氣。等又想上崗了,就先做個“臨時工”,法律工作者在眼下的武漢,那是最不缺活兒幹的。


    每天的商業糾紛就不知道多少,家長裏短的官司平均一天就有五起。貞觀十七年時候武漢全年關於商業糾紛的案件,超過了一萬。別說法律工作者,連維護治安的人員都不夠。


    開編製是費錢的事情,臨時工想要招也沒那麽容易,一個不小心,潑皮無賴就混跡其中,黑白攪合了,這破事兒就多的讓人摳腳。


    而且即便招到了個人素質過硬的人,專業素養又跟不上,辦個調解全靠“自由心證”這不是扯淡麽?國法家規能知道二三十條的,那都是相當優秀的人才。為了這事兒,長孫無忌這個老陰貨沒少吐槽武漢的“底蘊”果然還是淺薄。


    小霸王學習機固然很重要,自然科學這個圈欄的牲口培養不能減緩,但地區發展到了這個地步,第三產業毫無疑問要跟上。尤其是公共服務型行業行業,是自然而然的被社會需要。


    地方的法律法規建設,允許遲滯,但不允許遲滯太過分。


    法律建設跟不上,是很糾結的事情。


    一個商業糾紛,調解不當能夠立馬打出狗腦子。能在武漢盤個地皮蓋房子做鋪麵的,誰還缺錢少人不是?各自所在的行會,或是各自所在的圈子,拉出一幫鄉黨,再掏錢找一些潑皮遊俠,商業糾紛變成搶地盤,讓老張以為這特麽是拍電影呢。


    至於新式的官商勾結,如果沒有全新的法律法規跟上,那也是“無法可依”的尷尬局麵。能吏有個特點,腦子極其活絡,黑白兩道通吃,一個小小的衙門,能把不大的權力玩出花兒來。


    於是乎這些個能人,明明是個小吏,日子過的比朝廷命官還要爽幾十倍。


    所以孫師兄的到來,對老張而言,這是相當給力的臂助。作為曾經的“正義的小夥伴”,孫師兄“門生故吏”也是有一些的,全招來武漢撒歡可能不現實,來個五六七八個那是毫無壓力。


    加上長孫無忌編(超)寫(襲)《貞觀律》很有經驗,地方上的法律法規建設,還是很有超前意識的。


    滿肚子的才華,就算讓他做宰相,其實也沒什麽卵用。國朝“維穩”是一貫的大政,沿用隋製,也是為了穩定。


    所以老陰貨就算有各種想法,放大政麵前,也得埋心裏憋著。


    同樣憋屈了好幾年的孫師兄在業務專業性上,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針對武漢需求,臨時打造一套為商賈量身定做的地方規章,隻要張師弟敢提,他又有什麽不敢琢磨的?


    橫豎現在都滾出洛陽了,在“地上魔都”不瘋魔一把,實在是對不住這麽多年的怨氣。


    “師兄,京城眼下還爭的這麽利害?”


    “老夫實在是受不住,衙門裏現在都是扮木頭人。內府勢力大增,那些個閹奴也是無所畏懼,弘文閣那幫老頭子也是樂得清閑,由得內府撒歡。”


    “內府不是皇後在操持麽?”


    “何止是操持……”


    孫伏伽感慨萬千,“如今閹奴都開辦了學堂,請的教書先生,哪個不是國子監抽調過來的?”


    “此事我聽說過,聽說還辦了女校?”


    “宮中奴婢,女子多有就學,不過就學之後,就不會留用宮中。而是被皇後在外安置,‘安利號’和‘東窯號’,如今操持業務的,多還是女子。”


    “皇後此舉,相當大膽啊。”


    “若是從前,怕是不成的。如今麽……操之你也是知道的。三高官官名存實亡,弘文閣也就是個擺設,幾個學士除了自己所在本官職權還有用場,那個甚麽弘文閣學士,也就聽著好聽。”


    “皇後也不簡單啊。”


    張德相當的感慨,長孫皇後在朝野之間的“人設”那是相當的完美。早年不但不是妒婦,還時常給老公找小老婆暖床,鄭琬就差點被弄過去,結果陰差陽錯,白白便宜了老張。


    到後來長孫皇後借兒子儲君的名頭,左手倒右手,把東宮榷場的白糖、冰糖發賣之權攥到手裏,直接讓東宮的進項被皇後控製。等到後來安平為了“脫離苦海”,跟某條江陰土狗沒羞沒臊地生活在一起,“安平獲利”在老董事長李淵的見證下,過戶到了長孫皇後手中。


    而當年安平通過“安利號”,直接圈到多少錢呢?


    具體多少老張並不是很清楚,但讓李皇帝再幹兩回突厥佬的軍費是有的。


    “安利號”到手,長孫皇後就徹底鎮壓了整個後宮,還掏錢跟老公一起修繕了九成宮。並且因為錢多權重,大部分後宮妃嬪的家族,情不自禁地都朝著長孫皇後靠攏。


    沒辦法,“安利號”這玩意兒圈娘們兒真是跟玩兒一樣,當年長安貴婦,可以說是一網打盡。


    至於說後來東關窯場落在皇後手中,那根本就不是個事兒,李麗質的豐州銀礦尚且保不住,何況這個?


    “也不瞞操之,時人多以為皇帝在外,這弘文閣及六部,就是能說了算。嘿,說是能說,就是說了算個屁……”


    孫伏伽顯然對弘文閣的老鳥以及六部同僚怨念不小,有些幸災樂禍地衝張德說道,“魏王也是個假聰明真笨的夯貨,本就受製於‘孝’,結果還被房遺愛和馮智戴算計,堂堂親王狼狽至此,如今也就是個皇後牽著的肥犬。”


    你這樣說人家魏王李泰,有點不合適吧。


    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業危機,才會讓曾經的“正義使者”這麽心理扭曲?人性光輝上哪兒去了?


    “自從京城有人吹捧‘女聖’,老夫就想出來了,再呆下去,萬一被誰牽連,死了都沒人收屍。”


    言罷,孫伏伽又道,“老夫來了操之這裏,算是真正睡了一回踏實覺。夜不能寐的日子,真是不好受。”


    “師兄來了就先散散心,若是有甚想做的,同我說一聲就是。”


    “之前聽你說起江湖之上法令不行,老夫正好有個想法,興許也能用上一用。”


    “哪方麵的?”


    “皇帝派發兩證,正好可以從此入手,也算是‘言之有理’‘有法可依’。江湖混亂日久,早晚也要謀求太平,所謂和氣生財嘛。”


    老張一愣,心說李董那“兩證”是為了搶劫,孫師兄這個“有法可依”,感情還是個《海賊法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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