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吸了一口氣,接著道:“當年那條納迦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身負重傷,即便是不被斬殺,也決計活不了多久,與其說被人斬殺,不如說他是主動現身出來尋死的,這樣便可通過一種血脈傳承的秘術,讓自己的靈魂鳩占鵲巢,占據他人的身體。卻不知中間不知出了什麽緣故,雖著那個詛咒,我那老祖母的靈魂卻是納迦的緊緊結合在了一起,再也無分彼此,並且這兩個靈魂的結合體居然被分成兩半,分別占據了納迦和我老祖母的身體。”


    “所幸結合後的靈魂,仍舊是以老祖母的意識為主導,隻是中間卻摻雜了眾多納迦的記憶和經驗,那條納迦本就是不下於地品的強者,老祖母得到了來自他的那些和自身親曆並無二致的感悟,自然在武學上進步奇速。”


    “然而就在同時,那毒咒的副作用也日益顯現出來:老祖母的脾性變得越來越暴戾陰冷,一言不合便會致人於死地,她開始討厭光明,不願以真麵目示人,喜歡呆在潮濕陰冷的環境裏。更可怕的是,每個月的月中和月初,她的的身上就會生長出蛇一樣的鱗片,進而和蛇魔之身合體,變作一個半人半蛇的怪物,而每當這個時候,納迦的思想就會跑出來爭奪靈魂的主導權,稍一不慎,她就會永遠變作真正的蛇魔!”


    “她前去探險的時候,已經懷了帕諾恩的孩子,中了這毒咒之後,卻不知為何,那胚胎的發育居然緩慢了幾十倍,直到三十幾歲進入地品時才生下一女。而就在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所有的力量,連同和那納迦之間的聯係,甚至還有來自納迦和自己的記憶,居然全都傳遞給了她的女兒——那毒咒的力量,居然是世代相傳的。”


    “所以,你們每一代都擁有著上一代的力量和記憶,但你們並非同一個人。”秦易這時接口道:“如此說來,幾百年前的蛇魔達森,和如今的你之間至少已經傳承了數代,那塔雷斯卻又為何變為了你的大伯?”


    蛇魔達森成名於三百年前,按照幻靈的說法,至今已經傳承了五代,而塔雷斯至少也有五百歲,如果說是初代蛇魔的大伯倒還說得過去,卻無論如何也和幻靈這第五代扯不上這層幹係。


    幻靈幽幽地歎了口氣,月光映照下的麵頰顯得越發的晶瑩白皙,她抬起頭來,對秦易說道:“大人既然身為供奉堂供奉,想必對蛇魔達森這一聯盟最具威脅的人物的情報有所了解,不知大人可曾注意到,達森出現的時間是有間隔的,每過若幹年,便會有至少十幾年的時間銷聲匿跡?”


    秦易飛快回憶著供奉堂搜集的蛇魔達森的檔案,點了點頭道:“不錯,確是如此,按照你的說法,這段時間想來便是新一代蛇魔生長之期?”


    幻靈道:“正是如此。要想解除納迦的毒咒,唯一的辦法便是生下一個後代,然後將和毒咒有牽連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力量和生命傳遞下去,然後自己便可以得到解脫。”


    說到解脫兩字,她的臉上突然泛起一絲淒然的笑容,輕聲道:“所以大人完全沒必要擔心我會和風源如何,幻靈活到現在不過才二十幾年,卻還沒想著這麽早結束生命,害人害己呢。”


    秦易默然無語,卻聽幻靈又說道:“不知是不是那詛咒的緣故,每一代的蛇魔達森生下的都是女嬰,而在生產之後,就會在短時間內死去。因為自己的身份,每一個蛇魔受孕後都會選擇離開自己的伴侶,獨自生產,我的母親也一樣。


    “當日她生下我之後,正好遇到一群盜匪在洗劫村落,她其時已經沒有了力量,隻能任由那些盜匪將自己和我擄走,所幸大伯當時路過,殺滅了盜匪,救了我們。大伯為人剛正,卻偏偏在長老會裏麵和曆代的蛇魔最是交好,但並不知道蛇魔的秘密,我母親自知時日無多,原本選好撫養我的人家也已被殺,隻得吐露了部分實情,隻說自己是初代蛇魔,求大伯收養我,所以實際上,大伯應當是我的養父。”


    秦易一邊以神識鎖定對方的靈魂波動和全身各處器官的活動,通過其是否有異常來判斷幻靈是否說謊,一邊飛快轉動著念頭,說道:“帕諾恩是否知道這其中的詳情?”


    幻靈道:“我那老祖母和我們這些人之所以落到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全都是拜帕諾恩當年的薄情寡性,對他已經是恨之入骨,怎麽會告知他真相?不知是不是詛咒的緣故,自老祖母起,我們每一代人的相貌氣息全都是一模一樣,無人能夠分辨出真假,帕諾恩雖是天品強者,卻也沒有辦法辨別出我的真實身份,不過他之所以對我手下留情,除了當年和老祖母的一段情緣之外,卻更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情。”


    秦易若有所悟道:“可是為了當年初代蛇魔腹中的骨肉?”


    “不錯,就是為了這個。”幻靈的臉在月光下突然變得有些扭曲,“帕諾恩風流一生,卻隻留下了芬托爾一顆獨苗,偏偏芬托爾居然喜歡上了自家同母異父的姐姐,為了替她報仇,這些年一直未娶,眼看著帕諾恩這一脈,居然就要絕了後。這幾百年來,帕諾恩為了自家骨肉的事情,也不知糾纏了曆代蛇魔多少回,嘿,他把我們害得如此的模樣,我們又怎會讓他如願?”說著話,臉上的神色漸趨猙獰,一塊塊似有若無的鱗片居然從臉上冒了出來。


    秦易眉頭一皺,一股凝聚如實質的龍威驀然發散出來,卻隻集中在幻靈身邊,向著其壓了過來。龍威入體,幻靈的身體頓時一震,神色從充滿怨毒變為掙紮,又從掙紮轉變為迷茫,最終漸漸恢複了清明。直到這時,她才長出了一口氣,衝著秦易深深地施了一禮,“我一時心亂,居然忘記今天是月中月圓之日,要不是大人及時出手,這一回的後果恐怕不堪設想了。”


    她這一番致謝倒是真心實意:蛇魔一旦變身,不僅是在外貌上發生改變,神智也會隨之而大變,化作一個隻知殺戮的怪物。真要是到了那時,恐怕眼前之人第一個就不會放過自己,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靈魂一旦在這個時候沾染上殺戮氣息,屬於納迦的部分就會迅速壯大,隻要殺戮達到了一定的規模,這部分就會戰勝幻靈本身的意誌,變作整個靈魂的主導。當年她的蛇魔分身之所以造反,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事實上,每一代的蛇魔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都會做出非常嚴密的安排,為自己布置好毒咒發作時的藏身之所,在日子即將臨近前就會將自己束縛在內。但幻靈如今身在奇印,加上之前被風源的情意困擾,無暇細想,卻是一時半會找不到能夠讓自己度過毒咒的所在。


    秦易的龍血池傳承之中,關於納迦的記憶並不算少,對於納迦一族的移魂咒也並非全然陌生,這種可怕的魔法乃惡魔們用來起死回生的秘法,卻不知怎樣被納迦學到,隻是其火候明顯不到,這才在最後關頭出現紕漏,自己身亡不說,就連靈魂也被獵物俘獲。


    隻是這毒咒對秦易來卻說算不得什麽,雖說還無法根治,壓製卻是做得到的——真龍是所有邪祟的克星,龍威所至,邪魔灰飛煙滅。納迦是惡魔和巨蛇交、媾而生的後裔,蛇又被稱作小龍,更是天生便對真龍有一種臣服的潛意識,就算秦易不出手,隻要跟隨在其身邊,也足以把幻靈靈魂中屬於納迦的部分壓製得老老實實,這也是幻靈跟隨在秦易身邊將近一月,毒咒卻直到如今才發作的原因。


    這一點秦易之前便已經知道,幻靈之所以在他麵前表現得如此怯懦不堪,和這納迦對真龍的畏懼也有極大的關係,此時眼見後者的毒咒被壓製,便說道:“隻要你老老實實做事,不僅性命無憂,就連這魔咒,我也可以設法替你解開,一切隻看你自己如何表現。”


    隨後又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眼下鎮山關一帶已經無事,你明天一早且先行上路,我稍後自然會追上你。”


    幻靈神色一變,但仍舊順從地點了點頭,秦易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揮了揮手,命她回到房裏,自己卻重新回到了風源三人的住所。


    此時天色已微微放亮,三人昨夜雖然是醉了一場,但終究是武道的高手,一夜的工夫,酒勁已經消得差不多。第一個醒來的卻是風源,睜開眼,看到秦易在房裏,卻並不意外,沉聲道:“你昨晚是故意告訴我那些的?”他經過這些年的磨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隻知道一味鑽研武學的武癡,之前因為秦易的消息太過震撼,一時亂了方寸才沒有細想,如今回味一下,卻是發現了其中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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