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予聞言如此,一麵略略吃驚,在這個時代這麽久才是忽而聽公主雲雲的,一麵她又鬆了一口氣,這一陣子她著實被歐陽氏折騰得不輕,每日裏梳妝打扮,俱是精細繁複,且又不能重複,還要小心到了旁人的家裏的言談舉動,忍受那些打量的目光。


    這一兩日也就算了,連著十來日都是如此,著實有些吃力的。不過也是因此,她才對這個時代如歐陽氏這樣的貴婦的經營範圍有了直觀的認識——誰說古代女人就是圍繞著家庭做事,就是應酬往來,也不算十分多的?連著要挑剔年歲、性別、品行等等的人家,歐陽氏眼都不眨都能拍出十幾個來,可見平日裏比較知道的人家,絕對超過五十個。簡直是現代企管的範圍了。


    也是因此,馨予不免在心底打鼓,也是更仔細經心那些管家理事,應酬往來的事情,免得日後要用到的時候也來不及學。要知道,在這個時代,起頭的氣勢一定要足,真的是被人做了個下馬威,日後不但仆婦婆子們小看不服命令的,就是長輩們瞧著,也不免心生不滿。


    思量到這些東西,馨予暗暗歎了一口氣,可麵上卻還是點頭應承,隻與歐陽氏道:“姨母放心,我自會小心留意,再不能在那樣的場麵上失了禮數。”


    歐陽氏自是放心的,這些日子過來,馨予色色都是周全細致,不曾有什麽失禮的地方,隻是她仍舊照例提了提,道:“你是個小心周全的,我自是放心,隻一樣,那一對母女,你總要再提防一二。”馨予心知肚明,忙又應了話。兩人又是說了一通話,歐陽氏才是拍了拍馨予的背,起身離去。


    而馨予送走了她,略略整理衣衫,便扶著丫鬟的手往盧林氏的屋子走去,一麵又是與她說了這一樁事,聽了幾句囑咐,便得了信——吃了晚飯便讓盧廷玉送她回去。馨予依舊陪著盧林氏說話,又是吃了午飯,服侍著她睡下,才是回自己的屋子裏,令丫鬟婆子收拾行李,自己則是重頭喚了青鶴扶著她去花園子裏走動。


    說來盧家的花園也是極精致的,眼下深秋時節,東麵一處亭台之下布置了許多金菊,又有溪泉假山,十分清麗爽朗。馨予前番便極喜歡那一處的,如今要離開了,少不得再去那裏賞玩一番。不想才是走近假山石,她便是聽到一陣嬉笑聲。


    抬頭看去,卻是兩個十多歲的女孩兒,正是在那裏嬉笑。一個身著淡藍衫子白綾裙的,容貌清秀,另一個穿著藕荷色衫子淡紫羅裙的,卻是曾經見過一麵的青杏。此時她唇角含笑,兩頰緋紅,一雙眸子活似含著一汪秋水,水汪汪嬌滴滴的,隻這麽一橫,竟是眼波流轉,嬌媚不勝:“你說的什麽話!這也是我們這樣的人該說的?”


    “自然不是我們這樣的人該說的?可不是你這樣的該說的?”那清秀女孩兒也是笑,隻伸出手摟住她的肩,笑道:“我卻不是打趣兒,而是為你高興呢。雖說姨娘不是好做的,但這樣的人家,我們這樣的身份,也是高攀了。隻廷玉小郎君待你也是有心,又是這麽一個俊俏的,自是與旁的不同。你日後的前程,可比我這樣的好多了去。”


    說到這裏,那清秀的女孩兒竟是落下淚來。青杏見著了,忙就是拍著她的背勸慰,一麵又道:“怎麽哭了?我有了前程,自然不會忘了你的。自打我過來,你待我便如同自己親妹子一般,我自是記在心底的。日後,我必定不會忘了你。”說完,便又是一通勸慰。


    聽到這裏,馨予皺了皺眉頭,止住正要開口說話的青鶴,拉著她往回走去。等著走遠了些,青鶴度量著馨予的臉色,不免勸道:“女郎何必攔著我?這樣的話可不得打死!再沒聽到這樣的事,廷玉小郎君還未娶妻呢,若是傳了這樣的話出去,可是了不得的!”


    “哪裏有舅舅屋子裏的事,我來插一手的道理?”馨予對於這樣的事具有天然的反感,但是她想著這個時代的規矩,便道:“再者,這也就是小丫頭嘴裏的話,如何能信得真切?她若是白日做夢,我若說出去了,反倒是我的錯處了。待得我打聽清楚了,再告訴外祖母,卻也不遲。”


    青鶴聞言也是點頭,道:“女郎這麽做倒是穩妥。也是,廷玉小郎君最是個規矩守禮的,如何會在娶妻之前,還與那些小丫鬟廝磨的?必定是她們心有不足呢。”馨予卻覺得,隻怕那個青杏絕不是一廂情願,最起碼,盧廷玉也有三分意思在的,否則她前番如何會巴巴地過來打探自己,還說出那樣的話來?


    心底這麽想著,馨予也無心再想什麽長公主之女的宴會,收拾打點妥當後,她隻是在臨走前與盧林氏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插了以這麽一句話來:“說來外孫女兒這兩日倒是看著一個喚作青杏的丫鬟極好的,不過聽說她在舅舅跟前也是極得臉的。說不得外祖母也是會喜歡她,不如過兩日瞧一瞧,若是喜歡,倒是不妨讓她伺候,我瞧著她卻是個有心的。”


    這般從盧家回來,馨予又是謝了送自己回來的盧廷玉,自己則進去拜見了李元茂,照例說幾句話,又講了自己近來的行程,才是回到芳菲館裏。稍事休息,賈氏那裏便有丫鬟遞了話過來,講得便是張公主之女羅家夫人安氏宴請的事。


    馨予自是應承,又是吩咐了幾句話,就早早睡了去。卻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賈氏也與幼蘭說話:“這位安夫人生有兩女一子,最是疼愛獨出的幼子,此番隻怕也是為了他娶妻的事兒,才有這麽一出宴請。”


    說到這裏,賈氏的臉龐上便蒙上了一層灰,神色之間頗有幾分憤憤。


    幼蘭神色也有幾分不好,咬著自己的下唇恨恨道:“倒是便宜了那個小賤種!偏生是這麽個時候,出來這樣的好姻緣!隻是,她能有這樣的福分?”


    “羅大人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又是與你父親同科,雖然安夫人是個省心省事兒的,並不愛宴請遊覽之類的,可我們家與羅家也多有應酬往來的禮節,看在這一層上,也要高看我們家一眼的。”賈氏說到這裏,已是從牙齒縫裏迸出話來一般,透著一絲惡狠狠的味道。


    “不行!”聽到這裏,幼蘭忍不住站起身來,她原是個張揚跋扈,最是自高自得的,便是幼蓉,她瞧著也多有不如自己的地方,何況馨予!更是打心眼地的鄙夷輕蔑。如今,她已是與江家有了默契,必定是要嫁過去的,江文瀚便是千好百好,江家的家世也是明擺著的,如何能比得過羅家!想到自己日後遇到馨予的時候,她心底便是火燒似地煎熬,隻豎著眼惡狠狠著道:“誰都行,就是她不能!她不過是個下流裏出來的小賤種,竟還能嫁到那樣的人家去!日後我見了她,那我算什麽?竟是要低她一頭!”


    “唉!”賈氏聽得這話,一麵也覺得如此,一麵又難免有些怨怪幼蘭:“這我如何不知道。若不是你非得與那江家結親,如何會讓這樣的好婚事從手底下溜走?”


    “母親,士榮是個好的,待我也是極有心的。江家雖然不如羅家,可是我心底也是願意的。”幼蘭聽得賈氏這麽說,沉默了半晌才是低聲道:“隻是想著那小賤種有這樣的婚事等著她,我便是不服!她也就是靠著我們李家的名兒罷了,實在說來不過是個命硬克人又刁鑽古怪的,哪裏值得有這樣的姻緣!若是幼蓉她,我倒是十分歡喜的。”


    “若是往日,倒還罷了,現今我如何插得上話。便是再過些日子,也是好說的,偏偏就是這麽一個時候。”賈氏自然也是樂意幼蓉能攀上這樣的好婚事的,總比與了那小賤人來得好。因此,說起這話的時候,她也頗為悻悻然:“真個傳了那樣的話過來,也不隻是我知道的,羅大人與老爺平日裏也有往來,自是會有話傳來,若是知道我從中作梗——我倒不怕旁的,就怕他會發作遷怒於你!”


    聽到這話,幼蘭也是氣餒了,自己與江家的婚事雖是大半定了下來,可父親若是執意插手,自己又能如何?但是想著日後那小賤種李馨予夫榮妻耀的,她又是死也不甘心。思來想去,她一則有些怨恨江家的家世低微,平白讓自己也落了下乘;二來,卻是打定了主意,必定要在宴席之上落那小賤種的臉麵,總讓她不敢出頭才是!


    她得不到的,那小賤人也不能得到!


    想到這裏,幼蘭的臉色漸漸恢複了些,隻冷笑著與皺著眉頭沉著臉的賈氏道:“若是那羅家看不上,父親還能說什麽。”說到這裏,她湊到賈氏的耳邊低聲說了一通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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