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到了這般情勢,也唯有從那女孩兒身上著手才是。”洛氏並不多思量,便是慢慢道來:“這源頭在那裏,總得從那裏開始才是。隻是不曾見著那女孩兒,一時半晌,我也不能平地尋出法子來。總要見了麵,說幾句話,心底才能有個準數。”


    賈氏聽得這話,也是忙忙點頭,又站起身來道:“我立時使人喚她過來。”


    “急什麽。這裏隻我們自家人,如何與她廝見?你便是這一點記好,待那女孩兒,一個要避嫌,二個要做得體麵穩妥。有了這兩樣,縱然沒什麽事做出來,日久年深的,旁人也拿你沒個法子。”洛氏拿話攔住賈氏後,看著她神情漸漸平複下來,才是有道:“你夫婿那裏,可還得你自己說個清楚明白。夫妻之間,什麽事能含糊,什麽事要分明,你自己心底要有準數。既然女婿忌諱,就不要做那樣的事。至於兒女,倒是不必擔心,為著一個異母姐姐記恨母親?斷然沒有這樣的事。不過覺得你行事不合素來的教養,方才心中有些嫌隙,好好分說一二,日後他們自會明白。”


    “那小、馨娘就不理會了?”看著洛氏盯著自己,賈氏將已經到了喉頭的小賤人硬生生咽下去,頗有幾分不甘地問道。


    洛氏冷笑一聲,又有幾分皺眉,道:“急什麽?什麽事都得看著日後。那女孩兒,到底是要靠著娘家撐腰,隻要你有了體麵,縱然比照著規矩來,你也有的是法子讓她難受的。緊要的不是她,是你這一家子!哪裏能為了讓她難堪,而讓夫婿生了嫌隙,兒女添了生疏?真真是本末倒置!隻要你自己過得好,她日後是個什麽前程,與你什麽幹係?”


    賈氏悶悶應了一聲,心底明白這是正理,可總有幾分不甘不願。


    瞧著她這麽一個模樣,洛氏少不得又叮囑一番,連帶著賈玉珠賈鎮想著各自的事兒,少不得也勸慰一通。如此過了一番,賈氏才是應下,臉色暗沉著道:“我也曉得這個道理,隻是總有不甘罷了。如今已是到了這般田地,縱然母親您不說什麽,我前番也是暗暗有了這樣的念想,隻起了個頭,未曾見什麽成效。”


    如此,洛氏等人才是鬆了一口氣,洛氏更伸出手拍了拍賈氏的手,道:“不必擔心,且讓我看看那女孩兒。若是使得,為你出一口氣,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賈氏這才覺得心底的鬱結消去了些,回頭看著賈鎮坐在那裏,少不得問問他的事。賈鎮自不會與先前一般,倒是細細說了一番,又賠罪:“前番是我不對,不曾想到大姐處境如此艱難,反倒生了嫌隙,又瞞著母親寄了那樣的信。若大姐當真為難,弟弟也認了這一份情分,隻莫要與姐夫並外甥外甥女生了嫌隙。”他素來知道賈氏這個大姐,最是愛臉麵不過的,他這麽說來,卻是更能爭取到好的結果。


    果然,賈氏聽得這話,雖說臉頰漲紅,口中的話卻是更堅定了三分。洛氏與玉珠瞧著,一個低下頭去吃了兩口茶,另一個抿了抿嘴,都沒說話。


    等著時辰漸晚,一家子人也總算說完了話,賈氏便喚了丫鬟過來吩咐擺下酒席,再與元茂、馨予、幼蘭、致遠、致安並幼蓉說一聲,請他們過來說話。不多時,元茂等人便一一前來。


    洛氏隻安安穩穩坐在那裏,看著元茂與馨予一道兒,幼蓉緊隨其後,致遠致安一道兒,獨獨一個幼蘭,卻是走在最後麵的。她眼底閃過一絲複雜,隻口不斷笑談寒暄。等著各自行了禮,又是道了幾句溫寒,眾人都是坐下來後,洛氏便笑著道:“老婆子近來也不知道怎麽的,竟頗有幾分想念慧珠,這般才過來瞧瞧她,倒是道擾了。”


    “嶽母大人有心,正是我等的福氣,如何說得上道擾兩字。”元茂起身略略點頭,又是笑著道:“再者,慧珠近來也多有病症,許是母女連心,您方生了掛念,這等血緣天分,誰也不能攔阻,您說是也不是?”


    洛氏目光一閃,也忙連連稱是,又問了元茂近來如何,說了幾句話後,才是笑著問了馨予:“你便是馨娘?果真是個整齊的好孩子!瞧著容貌舉動,便是天仙也不過這麽一個模樣兒了!”


    見著洛氏詢問,馨予款款站起身來,聽得這話後隻微微抿著唇,露出個笑容來:“老夫人太過誇讚了,我瞧著倒是二妹妹更是秀美呢。”說到這裏,她看了看幼蘭一眼,唇角笑容更深了三分。


    幼蘭原微微皺著眉頭的,聽得馨予這麽說,眉梢一揚,倒有幾分自傲。


    看著這麽一個情況,元茂隻是笑容淡淡,並不做聲,洛氏卻是暗暗在心底搖頭:這外孫女兒太過直白,心底存不住事,便如她母親一般,可惜了那容貌氣度。雖是這麽想,她麵上卻是半點變化也沒有,隻笑著點頭道:“幼蘭自是好的,可你也不差分毫,竟都是花朵似的。說來,你的事我也聽了幾句,原是梅花香從苦寒來,極難得的,自是與旁的不同。”


    “嶽母誇讚了,這丫頭雖是遭際坎坷,卻有一股韌性,原是性子更好些,旁的也沒什麽。”元茂在邊上聽了一回,便岔開話題,淡淡著道。


    洛氏心底更是有個咯噔,知道元茂不願多提馨予,當即便也止住話頭,順著頭問了幼蘭等人,或是刺繡女紅如何,或是功課如何,都是中規中矩,卻又不失緊要的。當下除卻幼蘭,幼蓉三人卻對洛氏更生了三分好感:雖然這外祖母也就小時候相處過幾日,並不曾多見,如今看來,卻是與母親不同的,也是穩妥可敬的老人家。


    對於這個,馨予卻頗有幾分敏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總覺得方才這洛氏與現在父親李元茂對話的時候,透著一點異樣。隻是這個想法,她沒有表現出半分,隻安安分分看著聽著,等宴席散了去。一家子人到了小廳裏說話的時候,方才與幼蓉說了幾句話。


    此時,玉珠與賈鎮已是告退而去,元茂賈氏作陪,洛氏在上座,正是說著些閑話。半晌後,洛氏忽而提了馨予,又道:“好孩子,慧珠她是個有口無心的人,有些事,你便不要放在心上。我如今也告訴了她,她已是答應了,日後必定從頭好好地待你。”


    這忽如其來的一句話,非但幼蓉等人怔住,就是元茂也是眉梢一挑,略有幾分詫異。而馨予卻下意識地站起身來,雖也有些吃驚,但她很快就是否反應過來,忙微微屈膝,又道:“老夫人這話從何說來?夫人待我素來不錯的,前番還與我一對簪子。我很是喜歡,這幾天都戴在頭上。您瞧,可是與我相配?”


    說著這話,她便微微動了動,上麵那一堆鎏金簪子便熠熠生輝起來。隻是雖然說得客氣,神情也十分柔和,但洛氏原是積年的老人家,如何不知道,這麵上做得好的,底下不知道是個什麽念想?且馨予若是真將賈氏放在心底,便不會特特提出簪子之類的話來搪塞,直接說待我極好,不就是了。


    由此,洛氏著實被堵了一下,半晌後她才是笑著點頭道:“如此便好。你是個心胸寬闊的好孩子,日後必定有個好前程。”


    “卻都是仰賴長輩的,說不得旁的。”馨予微微一笑,將這話輕輕推開。見著洛氏沒再說什麽,她方坐下來。邊上的幼蓉麵色柔和,又是拉了馨予一下,低低說了幾句話。


    洛氏看在眼底,心底暗暗咬牙:怪道慧珠落得如此境地,這丫頭絕不是什麽好欺負的,竟有幾分心思。若是起頭的時候,倒還罷了。如今局勢如此,也不能如何了,倒不如先捧著,橫豎也就兩三年的功夫,等著發嫁了,日後慢慢來才是正經。


    馨予也是心底有數,抬頭看著元茂輕輕與她點了點頭,她便等了兩盞茶的時辰,才是起身告辭。洛氏見著留了她幾句,她便笑著道:“說來也是巧了,明日裏我得去外祖母那裏,原是定下來的日子,不好更改,免得老人家多想。等下一回老夫人過來,我必定好生陪您說說話。”


    元茂亦是道:“嶽母,便放了這丫頭吧。”


    洛氏隻得應下,又說了幾句場麵話,當即取下自己手上的翡翠鐲子,遞給馨予做了表禮:“一時來得匆忙,又是年老糊塗,竟忘了備下表禮,隻得拿這個充數。日後再補上便是。”又提賈玉珠並賈鎮兩人說了幾句未曾備下表禮,實在失禮的話。


    馨予自是不在意這些的,忙起身走過去,又用雙手接過,再隨著說了幾句場麵話,才是告辭而去。等著她離去沒多久,後麵元茂也是借言有事告辭,並使了婆子喚回馨予,父女兩人方一前一後,到了元茂的書房裏說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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