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到了屋子裏坐下,便有丫鬟上前來倒茶。元茂揮退了旁人,又吃了兩口茶,才是抬頭看向馨予:“怎麽忽而便提了小住的事?你在自家,誰能為難你不成?”


    “爹爹為女兒著想,女兒也得為您著想。與夫人這般爭持下去,終究不是常理,不若趁著老夫人也在,讓她勸說一二,總讓我們家和和睦睦,才是興旺之道。”馨予放下茶盞,也沒站起身來,隻抬頭看向元茂,一麵輕聲道:“到底也要看妹妹弟弟的臉麵,總不能為著我一個,反倒讓家裏天翻地覆的。”


    這話一說,元茂的神色更是緩和下來,隻帶著些心疼,道:“原是她行事不端,倒是要你這樣的小輩補全,著實……”他的話略略頓了頓,沒有接著說下去。


    馨予聽得淡淡一笑,道:“爹爹,總歸要看著日後的。先前夫人心中存了嫌隙,我也不敢深勸,隻想著總歸我是女孩兒的,日後也就慢慢會好的。再想不得,她自己回轉過來。既是如此,自然還是早些和好的好。俗語道,家和萬事興,不說旁人,就是三妹妹,常日裏也多為此揪心的。我瞧著心底也是難過,如今卻是讓我鬆了一口氣呢。若還是能如從前一般,彼此和和氣氣的,豈不是好事。”


    她口中這麽說著,心底卻是如鏡子似的明白:如今瞧著賈氏,仿佛要換個形容,不論是想著忍耐兩年,等著自己出嫁了,或者是明裏一套,暗裏一套,自己總要表明自己的態度,讓現在這個父親李元茂相信自己也是樂意家中和睦,盼著家中和睦的,日後才能有更大的主動權。


    況且,賈氏前麵自己將自己折騰到那地步,她也半絲損害也沒有,對於賈氏日後會是如何,根本沒有太多的想法。以後的戰場在夫家,娘家怎麽樣,自己還是少想這樣的好事比較好。


    由此,馨予這一番話說得坦蕩自若,並不露半絲勉強。


    元茂看著她如此,心底一發得疼惜,隻是馨予所說也是不假,他總歸要對另外的子女有所照料安排的。不能因為一個賈氏,就是讓他們日後的前程受損。如今賈氏回轉過來,自是再好不過的事。由此,雖然對馨予心有歉疚,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暗暗存了彌補之心,口中則道:“你說的也是不錯。到底要看著致遠致安他們,總要與他們臉麵前程的。隻是委屈了你。”


    “這算得什麽委屈的。”馨予笑著回了一句,又是與元茂說了半晌的話,看著色色齊全了,才是起身告辭:“已是說了明日的事,卻得回去準備一二。”元茂聞言自是點頭,又吩咐多添些衣物等話,才是讓她離去。


    馨予回到自己的芳菲館裏,坐下來吃了兩口茶,才是覺得鬆緩了幾分。隻這麽一來,那倦乏感反倒湧了上來。她便吩咐青鶴等人明日要去盧家小住,準備衣衫等物,後麵等著梳洗妥當了,才又記起一樣來,忙道:“今日得了洛老夫人的鐲子做表禮,說得明日裏還有東西送來,又有那小賈夫人、賈二老爺的。我是小輩,卻得送點針線活兒的,現下遲了,明日裏那邊再送來表禮,便一準兒送過去吧。到時候,讓嬤嬤走一趟兒。”


    聽得這話,青鶴等人都是連聲應下。


    如此,馨予在腦中想了一會,覺得並無旁的遺漏之處,便也鬆了一口氣,自先去屋子裏斜倚在床頭,隨手翻動書冊。等著再過了半個時辰,她便放下書來,自睡了去。


    等著第二日早間,她吃過早點,又是去賈氏那裏一趟略略說了幾句話,就是告辭而出,不多時便坐上馬車去了盧家。而在她走之後,洛氏心底已是有了成算,等著旁人都散了去,她便拉著賈氏到了內室,母女兩人說話兒。


    “從今而後,那馨娘要做什麽,你不必理會,隻照著規矩來便是。幼蘭幼蓉她們有的,你便與她一樣的備下。若是能說幾句軟話兒,那就更妥當。若是不能,明麵上不露痕跡,也就是了。”洛氏淡淡的囑咐,看著賈氏略有不甘,但仍舊沒說話的樣子,歎道:“這不是個好招惹的,你前番受了這麽些難看,仍舊沒明白?她也不是色色為難你,隻麵上做得比你好十倍,先前又有那麽些煎熬,又是小輩,女婿瞧在眼底自然覺得比你周全十倍。你越是為難她,越是顯出你的不堪來。不說女婿如何,就是致遠他們,也是看在眼底的。難道你要他們都覺得你惡毒不堪?”


    “我、我照著您的意思做!”賈氏終究死了心,咬牙應了下來。


    洛氏瞧著心底也有幾分酸楚,隻是賈氏前番做了許多事,都未曾挑起那個李馨予半分爭鋒相對,顯得刁鑽刻薄。如今若不步步後退,旁人自還是要憐惜那李馨予三分的。這她是做不到,但彼此到底夫妻母子,情分總能慢慢好轉的。她隻消麵上做得好些,等著那李馨予出閣了,日後自然也就妥當了。


    想著這些,洛氏便將這個暫且放下,又問起賈鎮之事來。賈氏雖說近來與元茂頗有些隔閡,但到底是多年的夫妻,自然對他的性情了解幾分,當即將自己所猜的一一說道出來。洛氏籌算一番,倒也覺得此事並非不能做成,當下麵上神色更軟和了三分。


    賈氏瞧在眼底,心中也慢慢安穩下來:母親自來便是極能幹的,從來的事都能做得幹脆利落,若是她這麽說了,自己隻消照做,日後必定穩當。


    而另外的馨予此時則到了盧家,先是拜見了盧林氏:“外孫女早一日過來,您可是歡喜?”


    “看著你,我便心中歡喜了。”盧林氏笑著招手,將馨予拉過來摟在懷中,一番撫摸細察之後,才是歎了一口氣,道:“不過去了幾日,怎麽瞧著又瘦了些?”


    “您什麽時候不瞧著我瘦了?我好著呢,有父親照料,下麵還有婆子丫鬟伺候,日日湯羹不斷,再好不過。”馨予笑著與盧林氏道,一麵說這些家常的瑣事。如此說了半日,她才是慢慢提起洛氏等人,又歎道:“父母之愛子,不外如此。我瞧著那老夫人,年歲也大了,竟還奔波至此,著實讓人心生感慨。”


    “這是疼惜兒女之心,人人俱是有的。”盧林氏聽了一回,也不免點頭應是,她便極疼愛盧秀芝的,自然能體貼這一番心思:“你母親去的時候,我白發人送黑發人,若非還念著一個你,早也隨著去了。如今能見著你好好的,心底著實寬慰不已。”


    聽得盧林氏說及這話,馨予略有些懊惱,忙將話題轉了過去,又道:“說來,可得要與歐陽姨母去一封信,先前我是說了,要過兩日才能來的。”


    盧林氏聽得這話,有些渾濁的老眼裏閃過一絲光亮,但還是很快笑著點頭,道:“等吃了飯再寫信過去,卻也不遲。橫豎這事兒也得慢慢來。”


    對此,馨予自是點頭應是。祖孫兩人又是說了半晌話,便用了飯,等著盧林氏睡下,馨予才是退出去,預備會自己在盧家的院子。不想才是出了門,抬頭就看到青杏正是站在那裏候著,雖是垂著臉,神情鎮定,不露半分異樣。馨予也由不得微微挑眉:她依舊是那麽一副模樣兒,隻是穿戴清減了許多,如今倒有幾分安穩柔和來。


    隻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馨予腳步微微一頓,看著青杏稍稍有些動了動身體,略有幾分局促的模樣,她才是抿了抿唇角,沒說什麽話就是離開了:如今自己的事還顧不來,這個青杏,已經在盧林氏的眼底下做事了,一時半會也鬧不出什麽來,還是先放一放吧。


    她心中這麽想著,便也將這事暫且擱下,隻到了自己所在的屋子裏,略略動了些針線活,再歇息半晌,就與歐陽氏寫了信箋。這信箋一送過去,第二日歐陽氏便特特過來了。她滿麵春風,笑意盈腮,見著馨予款款起身與她行禮,竟打趣道:“這禮兒且放一放,等一會兒,有的是你行禮致謝的時候。我呀,便等著那一杯媒人茶了。”


    “姨母說什麽呢?”馨予忙低下頭去,又低聲吐出一句話來,但還是不忘等著歐陽氏坐下來,自己才再落座。盧林氏聽得歐陽氏這麽說,便坐直了身子,此時再見馨予如此,不由得笑出聲來,道:“真等成了好姻緣,非但有那媒人茶,便是紅包我也與你備下了!”


    “那我可得越發得仔細才是。您老這兒可不如小娘子們好打馬虎眼。”歐陽氏也是一笑,在盧林氏下首坐下來,一麵又道:“可不是有了些準數。如今那四家裏有三家都是隱隱透了信過來,便是剩下的那一家,也略有幾分意思呢。”


    “果真如此?”盧林氏雖然對馨予並李家自覺挑不出什麽不好來,但聽得這話,也是十分開懷的,當下便問道:“他們都是怎麽說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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