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抿了抿唇,馨予雖然聽出幾分意思來,但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當下便道:“你說的仔細些,我怎麽有些不明白了?便是二妹妹疑心父親,但夫人那裏怎麽能不打發人過去細細探查的?這等事情,稍作探查也就一清二楚了。難道,夫人那裏人回報說得不是那麽一個模樣?竟是與父親那裏的差了許多?”


    幼蓉聽得馨予這麽說,略略沉默了半晌,才是將前因後果都細細說了一通。原來,賈氏分了幾次使人打聽,這起頭的時候,都還是呂嬤嬤那麽一個說法。可等著後麵,卻又是全然不同了。也有先前那麽說的,也有說那茉莉原是張氏身邊,常打發過去與江文瀚送東西什麽的。甚至還有的說,這都是一起子小人編排出來的,那茉莉已是與管事範大有了幾分意思,過不得三五個月便是要成親的。


    也是因此,幼蘭的態度方才是變了,她深信,這就是父親元茂使的計謀,耍的手段,非得讓她與江文瀚斷了那麽一門婚事,才是稱心!幼蘭本就是那等肆無忌憚,言談略有些造次的,又是激憤之下,自然高聲與元茂嚷了一通。元茂見著她如此,也是氣了個倒仰。


    “再想不到的,二姐竟就是嚷出那麽一通話來。”幼蓉說到這裏,竟由不得落下幾滴淚來。馨予見著也無心再想別的什麽事,先勸說幼蓉幾句,而後才是道:“先前夫人也是使人從我這裏取了江家上下人等的單子,怎麽半點也不曾用上去?那管事範大早就定了親事,哪裏還能與那茉莉有什麽幹係!至於張氏身邊的派出去的,更是不能,她原是個信佛的,又對一些事兒極忌諱。那茉莉既是一身孝,她便不會將她留在身邊兒的。我瞧著,竟是張氏已是知道了這一件事情,特特做出來的迷魂陣呢。”


    幼蓉聽得這話,臉上的神情更是陰沉了,馨予也自覺自個說得多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說及江家的時候,自己總想多說幾句。也是因此,她在此時也是稍稍頓了頓,才又接著道:“隻是這話我便是說了,二妹妹也不見得會信服。她一心一意如此,我們縱然是有千百種心思,也是強求不得。”


    “我卻是不會如此!”幼蓉停頓半晌後,忽而張口說出這麽一句話來:“哪怕我如今心底也是有那麽一個人,可是為著他就是什麽都不管不顧了,我卻也是做不到的。這世間,仍舊有許多的事要顧及的,總不能單單為了那麽一個人,便是將父母姊妹,家風門庭都是渾然忘了去。”


    說到這裏,幼蓉頓了頓,她雖然不能對幼蘭的行止有什麽改正,但說到此處,她的精神卻是好了不少,連著說話的時候,也是多了三分氣力:“如今,二姐執意如此,父親不能如何,我自然也是不能的,隻能看著日後罷了。”


    “父親他,也是不曾說什麽旁的話?”馨予聽得這話略有些不對,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道:“先前,父親可是說得明明白白的,怎麽……”


    “二姐後頭又是一夜高熱。”幼蓉靜靜地回以一句話,麵上露出幾分茫然,又有些悵然的樣子:“父親隻怕也是存了顧忌,怕她想差了,自然不能再這麽強扭著。”


    這話一說,馨予也是啞然了。的確,別說對於自己現在這個父親李元茂來說,李幼蘭再是不好也是自己親生女兒,總不能逼迫著要了她的性命。就算是自己這樣厭惡她的,也不能就看著她為此一命嗚呼,而心裏半分感覺也沒有。


    “既是如此,我們又能說些什麽?也隻能就這麽看著罷了。”馨予停了半晌後,終究也隻能吐出這麽一句話來。幼蓉聽得這話也隻得默然相對,馨予見了如此,倒是也打點起精神,又好好地勸了一通。半日過後,幼蓉才是低聲道:“這旁的什麽話,我也說不得。先前我思來想去,卻大半想著自個若是遇到這樣的,也會不會這樣做。如今我也是想明白了。大姐放心便是。倒是父親那裏,還得請大姐過去勸慰一番的。”


    “這我自然省得的。”馨予應了下來,看著幼蓉精神好了些,外頭的天色卻是漸次暗了下來,眼瞅著就是晚飯的時候了,她便是道:“隻怕這會兒,夫人那裏也正是忙亂著,我先回去吩咐一下,等會子讓她們與你送些小菜來。到底,我那裏總還便宜些。”


    幼蓉沉默半晌,也是點頭應了。馨予便是起身告辭,扶著青鶯回到了自己的芳菲館,等著她坐下來,薛嬤嬤便是上前來,一麵令丫鬟與馨予寬衣,一麵又是問道:“女郎可是問了幼蓉小娘子?”


    “嗯。”馨予應了一聲,自端起茶吃了兩口,就打發旁的丫鬟出去,自己則是與薛嬤嬤粗略說了一番。薛嬤嬤聽得是這麽一個緣故,登時也是有些發怔,半晌過後此時歎了一口氣,道:“幼蘭小娘子這話也太過傷人。大人是什麽樣的,府裏上下人等都是看得分明的,哪裏會做出這等事來?便當真如此,那也是一片愛女之心……”


    “正是這麽一個話兒。”馨予也是點頭,又是道:“等會子我去父親那裏說說話,總也要勸慰一二才好。”薛嬤嬤也是點頭,兩人又是商量一番,薛嬤嬤才是告退。而就在薛嬤嬤離去後,外頭青鶯就是道打起簾子進來,柔柔笑著道:“女郎可還記得吩咐青雀的事兒?”


    “那荷包麽?”馨予聽得青鶯這話,也是想起那件事來,當即放下茶盞,抬頭看向她:“青雀她怎麽沒回來?可是她母親那裏還脫不開身?”


    “正是呢。說著也就這幾日的工夫了。我瞧著青雀她比之前瘦了一圈,隻怕也是苦熬著慌呢。”青鶯說到這裏,臉上的笑容也是收了起來,一麵又是歎息一聲,道:“隻是這等事情,旁人也是說不得什麽。她匆匆過來與我說了荷包的事兒——隻怕耽誤了您的事。”


    “父母大恩,著實該回報一二的。橫豎我這裏也是夠使的,便是讓她盡心盡力與母親服侍一場——或許瞧著這個上麵,她母親也就好了。”馨予有些關切地說了兩句,才又問荷包的詳細情況。


    青鶯見著馨予不曾見怪,心底也是放鬆了些,遂將那荷包的事情細細說道出來:“青雀說,那老大夫仔細看了,裏麵一半兒是些百合香,另外一小半卻是些藥渣子,瞧著是四物湯的樣子。”


    “四物湯?”馨予眉梢微微一挑,有些疑惑著反問了一句:“隻是藥渣子而已?”


    “是,說著是熬過了的藥渣子,再不能是旁的了。”青鶯瞧著也是有些疑惑,但口中說出來的話,還是十分的確定:“青雀特特過來細細分說一番,說那大夫說的,任憑放到那裏去,都是這麽一個說頭的。”


    馨予聽得這話,便是微微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她口中這麽說著的,心底又是記了一筆,預備等這一件事兒過去,自己再好生斟酌一番。然而,等著後頭與幼蓉送了飯菜,又是跑了元茂那裏一趟,細細停了一回話,又是勸說一二後,這一日便也是過去了。


    等著到了第二日,馨予才是從賈氏那裏回來,預備用飯。邊上的薛嬤嬤便是送了了些信箋過來。馨予翻看了一下,竟不是旁人,而是那羅玉嫻,她說著家裏額些許瑣事,十分親切。


    馨予看了一回,心中也有幾分溫軟,當即便取來筆墨回了一封信箋,又是令薛嬤嬤打發人送去,自己則是慢慢思量起來:瞧著羅玉嫻卻是有些真心真意,雖說隻是見過幾回麵,但也算投合了。日後未必不能好生相處,也算成個朋友的。


    不過,想到羅家,馨予不免就是想到幼蓉的身上去——先前已是與自己現在的父親李元茂說了幼蓉的事情,他也是答應了會好生處置,隻是如今李幼蘭的事情就橫在前麵,隻怕一時半會兒的,幼蓉的事兒也是無心處置,多半要推遲些時日了。


    心裏這麽思量了一番,馨予也略略覺得有些沒好意思,便將這事兒放下來。而另外一麵兒,賈氏與幼蘭商量了半日,斟酌再三後,還是下了帖子請張氏過來一趟。


    “好不好,既是有了那等傳聞,總得問個清楚才是。”賈氏是如此說來的:“再者,若是要與江文瀚他見麵細談,總也要見見張夫人的。”


    幼蘭也是點頭,她麵龐憔悴,精神不振,比之先前那一回的高燒卻是差了許多,也是心中存了事情,方才鬧得素來康健的她也是失了精氣神。賈氏見著,心中也是一片酸楚,隻拉著她的手,拍了拍後便道:“我的兒,你且放心,還有我呢。不論如何,那江家必定要給你一個交代才是!”


    幼蘭沉默了半日,才是低聲道:“阿母,女兒讓您操心了。還有父親,先前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嚷嚷出那麽一番話來……如今想起來,真真是無地自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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