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趙括、觸龍二人後,威太後沉默了許久。她知道,她又將暫時失去一個孩子。自從先王去世,長安君出宮自設幕府之後,她的太後宮也就冷清了許多;好不容易來了兩位探望者,卻又是以大義小理,“逼迫”著她為國家獻出自己的心頭肉……


    “唉!夫君啊,你為什麽要這麽早離開我,還吧這若大的國家托福到我的手中,要我像愛我的孩兒一樣去愛它……”威太後心中責難著仙遊的惠文王,她真的感到自己太累了,累到想一睡不醒,甚至是追隨她的情郎,她那個在天國的王上而去……


    她揉了揉兩眉,倔強地又睜開了眼,向宮女問道:“我的‘長公主’呢?她在哪兒呢?讓她來陪我說說話!”


    現在,威太後終於可以回複她母親的本來角色了,甚至連自稱也不在是那讓人聽了心酸的“哀家”;雖然,她的“長公主”隻是她新認下的義女,她虛幻中的女兒,身為一國女主最後的心靈慰寄。


    “太後,‘長公主’她在放竹鳶呢!”宮女小心回答道。


    “竹鳶?剛才離開的馬服子創製的‘竹鳶’?這個孩子啊,多大的人了,還那麽好玩,也不知收收心!好啊,讓我也去看看吧!”威太後笑了笑,就像吃下了什麽靈丹妙藥,一下就來了精神……


    所謂竹鳶就是後來的風箏。它真正的發明者是木工的鼻祖――公輸班(魯班)。傳說公輸班曾製作過沉重的木鳶,還留下了“公輸班製木鳶以窺宋城”的故事。更有人繪聲繪色的說:公輸班製造的木鳶可以在天空中飛上三天而不落下――當然前提是要有連續三日的大風……


    宮女所說的竹鳶,則是以輕便的竹料代替木材,輕柔的絲絹代替麻布而改良出來的“新式風箏”。而這種竹鳶的“發明者”正是窺見未來的趙國邦司寇趙括――他“發明”這種竹鳶的動機不是為了如公輸班那樣偵察宋城敵情,也不是像後世名將韓信那般測量軍陣――他隻不過是為了博得他心愛之人淺淺的一笑……


    “記得去年……”趙括忘著如雲般逍遙的竹鳶,又回想起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


    看著琬兒那雙明眸癡癡地望著天空,望著空中自在飛行的鳥雀,趙括知道她在思念她不知在何方為奴的親人。


    “也許她在希望飛鳥能把她對他們的思念傳達給他們吧,可憐的琬兒……”趙括心中明白他的琬兒姑娘心中在想什麽,他想為琬兒做點什麽;他不想讓他的戀人傷心,因為他也會和她一起心痛。


    當趙括再次悄然無聲地走到琬兒身後時,他的手上已經握著自己改良公輸班木鳶而成的竹鳶了。


    竹鳶帶著琬兒的心思乘風而上,琬兒用手中細細的麻線傳遞著她對那些不知生死的親人的無限想念。


    “我來幫你放得更高吧,讓全邯鄲,全趙國的人都能看到!”趙括伸出手來,將琬兒的手輕輕地握住;當十指緊緊相扣時,他可以從那纖纖指間感受到琬兒越來越快的心跳。


    竹鳶帶著兩個人各自的心思飛得更高更遠,成為雲間風中的一個小點兒……


    琬兒忽然將發簪從烏發間取下,在麻線前用力一攪;竹鳶在空中一震,斷線而去,不知將要飛向何方。


    “琬兒,你這是……”趙括吃驚地看著琬兒那張美麗的臉龐,他的雙眼透出不解的神情。


    “竹鳶多可憐啊,雖然有可以飛上九天的翅膀,卻總是被地上的人用麻線操縱著,不得高飛。就像人總是被命運操縱著一樣……現在我挑斷束縛它的線,不過是想讓它按自己的意願,逍遙自在的在空中飛翔。也許它還真能飛到我們所不知道的,更遠的地方……”望著遠去的竹鳶,琬兒惆悵地說道。


    “謔……”趙括看著天邊的黑點兒長噓一聲,豁達地為離他而去,越飛越高的竹鳶送行。


    “要是的朝一日,我也離括哥而去,括哥又當何如以為呢?”琬兒將手指從趙括的指間抽出,向他問了一個所有女子都會向自己的情郎提出的這個傻傻的問題。


    “我必然像周莊對亡妻那樣,以歌舞為你送行,就像現在以長噓之聲,相送走竹鳶一般!”趙括卻是一付少年不知愁滋味地樣子,喜笑而答。


    “好一個薄情兒郎……”琬兒含笑而罵,卻又紅著臉,口是心非地將小手送回趙括掌中。


    ***


    “人總是被命運操縱著……琬兒啊,你說的沒有錯,人總是被命運,這條看不清摸不著的細線操縱著。即使是像我這樣可以窺見命運的人,可是也逃不出命運的手心……不,不對,連竹鳶都可以擺脫人的操控,連琬兒都希望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我,趙括,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既然有幸拜上天所賜的窺天之眼,為什麽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呢?我本不可能成為守相,現在卻當上守相,也就是說,我的所謂命運已經改變,雖然隻是那麽小小變化……


    謝謝你,我的琬兒。”趙括望著飛舞的竹鳶,淡淡的笑了,仿佛那掛在天邊竹鳶,將心中所愛放飛得一般。


    看著竹鳶忽高忽低的在風中起舞,趙括的心也隨之時而慷慨如大河奔流,時而卻又纏mian似山溪穿穀,似乎牽起竹鳶的不是麻線,而是他的一縷情思。


    正當他看得入迷,卻看到飛得最高的那隻竹鳶左右搖晃了一下,便如脫韁之馬,漸行漸遠,飄入雲中,隱沒不見。


    “琬兒,你是嗎?你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說像在宗廟日日為我祈禱,望我早日康健嗎?”趙括看著這似曾相識的景象,心中便起了波瀾,更以心聲喊道。


    ……


    “‘大公主’你怎麽把自己的竹鳶放飛了?”宮女們驚訝地看著手握發簪的“大公主”,又看漸漸遠去,即將消失在天邊的竹鳶,齊聲問道。


    “快別叫我什麽‘公主’不‘公主’的,我和你們一樣,不過是這王城中的一個宮人罷了!還是叫我琬兒好了。”眾宮女口中的“大公主”微紅著臉,略帶羞澀地回應道。


    “我說你是我的‘大公主’,你就是,我的好琬兒!你不光是和我先亡的長女是同月同日生,隻是比她小了一歲,而且你們連名字也一樣;仔細算算,你又是我的侄孫女,是我趙國王家的血脈。你是上天賜給我這個老婆子最後的禮物!”正當此時,威太後在內侍的攙扶下,走到了玩耍竹鳶的眾宮女麵前。


    “太後!”


    眾嬉戲中的宮女正要放下手中麻線,向她們的國主行禮,卻被威太後阻止:“你們繼續,看著你們,哀家又想到了當年的啊,真是高興啊!”


    “太後!”竹鳶已入九霄,手中空空的琬兒向威太後含首而道:“太後就是要這樣出來多走動走動,要是老是悶在宮中,那可不好!”


    “看看,還是我的‘女兒’知道疼人!”威太後難得地開懷而笑;顯然琬兒已經成了久病不治的威太後最重要的“良藥”。


    “誒!對了,你為什麽把竹鳶的麻線割開,放它入天?”威太後問道。


    “教琬兒製作竹鳶的人說過:竹鳶可向上蒼傳情,傳放竹鳶者的心情!”琬兒答道。


    “傳情?你要傳什麽情啊?”威太後再問。


    這時,她身旁的內侍搶著答道:“‘大公主’自然是向上天祈求:願太後早日康複!”


    說著,這名伶牙俐齒的內侍向琬兒施了個眼色。


    “是……是的!”琬兒隻好如此回答。


    “是,‘大公主’正是向上天祈求太後早日康複!”眾宮女立刻鸚鵡學舌,紛紛獻媚道。


    “哈哈哈……”威太後又笑了,但她卻不知琬兒不過是想讓趙括看到她所放飛的竹鳶,感受到她對他的思念;希望趙括已經從長夢中醒來,希望她的括哥兌現“你將離去,我必以笑麵歌舞送你”的豁達承諾。


    當琬兒再次回首一瞥,那不受她操控的竹鳶這時,竹鳶隻剩下一個如夜空寒星般,乎隱乎現的小點兒。


    “飛吧竹鳶……我知道,你像我的括哥一樣,將成為一隻衝天之鳥;括哥,我的情愛就是牽絆著你的麻線,讓你不得展翅高飛,一飛衝天……現在情思已斷,你可是任意遨遊,大展宏圖,像你那些偉大的祖先那樣,做出一番轟轟烈烈,改天動地的大事業了……”琬兒以為她正在向竹鳶,向趙括道別,卻沒有注意到那如情絲的麻線,已經緊緊發纏在了她那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指上,更深深地纏在了她的心中。


    而和琬兒在同一片天下的趙括的心中,又何嚐不是如此……


    還吧(把)這若大的國家托福(托付)到我的手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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