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中後期的匈奴,因為其以遊牧為主,兼有少量農業與手工業的生立生活方式,極大的限製它的生產力發展。匈奴的社會形態,不過是發展到了大至相當於中原一帶“三皇五帝”的時期――當然在先進工具的應用上還是遠遠高出那個遙遠而虛無縹緲的時代,畢竟到了戰國之時,包括匈奴、東胡在內的“中國”已經發展到了鐵器與青銅並用的時期。


    那個威名遠播於草原,名聲深傳入中原,讓中原鄉野市井們聞之一震的匈奴國君“大單於”,其實不過是按照匈奴的傳統慣例,從匈奴各部落的酋長、族長中經公推選舉而產生的共主。不過,發展到趙括所生活的這個時代,大單於的位子更類似於中原曆史上的“夏禹殺伯益,傳位於其子夏啟,始為家天下”階段了。


    如果曆史始然發生,那麽經過了這一次“家天下”的大變革的匈奴世界將會得到一個相對穩定的上層建築,為後來逐步的對外擴張創造出有利的社會條件。當了那時,匈奴就不在隻是一隻東壓東胡,西服月氏的草原胡狼,而是一隻具備於中原王朝爭鬥天下勢力的強大國家了。


    當然匈奴的崛起主要還是依賴著兩個重要的曆史原因。其一便是近千年前商朝的建立,驅逐夏朝王室,即後來的匈奴公孫一族――正是這一支曾經的中原王家正統,帶給了原始的匈奴社會以先進的社會管理模式――奴隸製,還有各種生產工具與生產方式,使匈奴在短短數百年時間暴發戶式的從茹毛飲血的野人,成為一支強大的初具國家形態的部落聯盟。


    夏朝遺老遺少的來到,並在之後的數百年間與原始的匈奴先民之間聯姻混血,甚至於帶給了匈奴人自詡為炎黃後裔,華夏正宗的虛幻名頭,為他們後來對“亂臣賊子當道”的中原列國發動“正義的王道戰爭”找到了一個了不得名頭。


    而反看匈奴的大敵――東胡。東胡之族在與匈奴相似,甚至於更為優勢的地理條件之下,還要再過七、八百年,才出現了一支以鮮卑的族名的部落聯盟,發展到了匈奴人現在所到達的高度。這也正是,人口、地域下轄不亞於匈奴的東胡為什麽老是無法真正做到與匈奴正麵對抗的原因了――畢竟社會發展,戰爭的組織、動員能力上就差了匈奴人一大截。


    當然,這還隻是匈奴發展成為北方草原第一強勢力的內因。


    而匈奴崛起的第二個原因,也就外因,則是正當它經曆了近千年以部落聯盟為基礎的奴隸製後,發展到了從“天下家”到“家天下”的社會變革,社會生產生活得到空前大發展之後,卻麵對了一個正處於四分五裂,疲於內耗的中原――雖說單就中原七雄任何一國的國力,隻要真心傾盡全力與匈奴決一死戰,都有戰勝它的可能。可是,又有那個中原君王會站在華夏民族的大義之上,拿自己的國家百姓當賭注,去做這種風險巨大,卻又得不到多少實際利益的“蝕本投資”呢。


    “山中無猛虎。猴子稱霸王”,更何況匈奴是一隻惡狼而不是猴子,生於這一時代的匈奴大單於們正是看好了這個時機,才在發展自身的同時,開始做過去他們的祖先做夢都不敢想得染指中原,甚至於入主中原為天下之王的癡夢,並一步一步的,按自己的步調,把夢想赴諸於實際。


    隻是他們的美夢恐怕要因為曆史軌跡的異動,因為趙括提前數年出現在趙國的邊郡而改變了。(曆史上趙括是先到邊地接過邊軍的指揮權,再帥邊軍揮師南下支援長平前線,並留下向趙廷交待身後之事,希望萬一他戰死,趙廷便提拔李牧為趙國大將,以支撐大敗危局。而李牧也正因為是趙括親點之人,而被趙括奪去兵權,從而懷恨在心的廉頗長期壓製,得不到重用。)


    匈奴的國力雖然可能及不上中原七雄,哪怕是其中最為衰弱的韓國,可是其幅員遼闊,卻又大過七雄之中國土最大,擁有過十郡製的秦、楚兩國。為了方便管理這片廣袤無垠而有人口稀少的國土,同時也是為了平衡內部勢力,監視隸屬於匈奴的各同族異族部落,匈奴的行政架構被分為三部分:單於王庭,也就是一般人們說所的匈奴王廷,而在其東西還有兩個類比如中原郡這一級行政單位的架構:左賢王庭、右賢王庭。


    單於王庭是匈奴首腦,直接統轄著匈奴中部的核心地區,同時在名意之上還是大漠之北那些無主之地的統治者。單於王庭的南正對著趙國的雁門郡,是與趙國暴發大小戰爭最為頻繁的地區。


    右賢王庭在單於王庭之西部,管轄著匈奴的西部地共,它的那麵是趙國的雲中郡,還有趙國新設立的九原、五原兩郡――從當下的戰略情勢上看,它大有取代單於王廷,成為匈奴與趙國,乃至於中原列國爭奪天下的主戰場之勢。


    而左賢王庭位於單於王庭之東,管轄著單於王庭東麵的匈奴所有部落與東胡等各族降部。它的南邊兒正對著的是趙國邊郡的中樞之郡代郡,東南麵是燕國的上穀郡,東北麵是一直倔強地不肯臣服於匈奴單於的東胡諸部――左賢王庭所處的位置是匈奴所麵臨的對外情況中,最為複雜的。在這個左賢王庭,匈奴人除了與東胡不時發生些小衝突之外,基本態勢是匈奴居於守勢。雖是個守勢,可這裏卻是整個匈奴之國中擁兵最重的一地,其兵力不亞於王廷所在的匈奴中部地區。


    另外,匈奴人以左為尊,匈奴單於以下,便是以左賢王廷的統治者左賢王為尊貴。而左賢王的權利和地位也較右賢王為高,甚至於匈奴之人皆認左賢王之名就等同於“副單於”、“單於儲君”之意――而現在的匈奴單於與他的左賢王的關係,大有當年夏王朝建立之前,作為中原曆史上最後的一位“共帝”夏禹與他的繼承人嬴姓始祖伯益的那種“曖昧”關係之意味――而夏禹與伯益的結局,似乎也正是匈奴這兩大勢力的未來的一種寓言。


    一方麵匈奴單於要依靠左賢王對匈奴左賢王廷進行統治。左賢王廷的存在甚至於足夠的強大,正是單於抵抗東胡、中原燕趙兩國軍勢的最好盾牌。而另一方麵,與單於並不隸屬於一個氏族的左賢王的存在本身又是匈奴單於實現“家天下”的大願的最大障礙,單於並不希望看到一個過分強大的左賢王廷出現在自己的東方,策馬遊弋於自己的臥榻之側。


    更要老單於命的,讓他寢食難安的事,是他知道匈奴人的一個傳統,更是他的大威脅。


    在匈奴公推下一任單於之時,最有力的新單於競爭者不是單於的眾多王子(匈奴小王)。作為長期把持著輔助匈奴單於的左右骨都侯之職的呼衍氏、蘭氏和須卜氏三族之人往往害怕單於的氏族久居上位,勢力龐大到損害自己氏族的利益,而“會按傳統慣例行事”,選擇在匈奴諸部中德高望重的左賢王為新的單於――這正是如今的匈奴單於心中對左賢王的忌憚之處。


    反過來看左賢王這一邊,有了成為下一代單於的可能,於是也就在心中有了奔頭,自然要多在匈奴民眾之中樹立威德――而樹立威德的最好方式,就是以動對外爭,用血與火來向自己的族人證明自己才是草原上最強有力的人物,是單於的最佳繼承者。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天下人的眼中往往看到匈奴之人威逼東胡甚烈,毫無意義的擾襲燕趙邊城的情況甚多。乃至於去年因為趙國增兵北方,進而引發的匈奴單於令樓煩白羊王傾力一戰,試探趙國增兵的實際意圖之役的真正策源地,正是這左賢王庭。


    其實,這一戰,究竟是匈奴單於想試探趙國意圖的成分多點,還是匈奴左賢王想要爭功立威可能性大些,或者就是匈奴單於給他的左賢王找茬子,給他出難題?這也由未可知,讓外人玩味。


    不過單從匈奴這一方實際的境況上看來,經過去年之戰,昔日裏威風八麵,耀武揚威的左賢王是季在匈奴民眾麵前失了麵子,損了威信,又在實際上折損樓煩騎軍這一支可用的棋子――匈奴人同部的小齷齪,陰差陽錯地成就了趙括一時的威名,這恐怖是經曆了那一場風雪中的激戰的所有人,無論是上位的將軍、萬騎長,還是下位的步卒、遊騎所想不到的吧。


    不過,作為去年那場虎頭蛇尾的伐趙之戰的總策劃者,身居於匈奴王庭的匈奴單於的日子過得也不怎麽痛快。去年一戰,單於的戰略意圖可不想表麵上他所宣稱的,發樓煩大軍窺探趙國增兵邊郡之因這麽簡單明了。


    作為匈奴人的君王,單於自然要為匈奴部族的發展著想。正如樓煩白羊王所猜測的那樣――匈奴的大單於是要借趙國人的刀劍來削樓煩人的爪牙,要盡可能的削弱他們樓煩部落在草原上的勢力,為匈奴部眾贏得更多的生存空間。可是白羊王在對自己的部落的得失斤斤計較之時,卻沒有跳出自己的眼界,看到單於想讓左賢王與新官上任北伐將軍趙括兩虎相鬥,借機削弱整個左賢王庭,鞏固他的匈奴王庭的在整個匈奴的勢力,實現他的單於之位傳於子孫的“家天下”的大計。


    當然,自以為計妙策奇的匈奴大單於,機關算盡,卻沒有想到他的左賢王會急於建立功勳,好在族人麵前顯上一眼,下令作為“偵探”趙國勢力的樓煩人傾力出戰。結果是使他匈奴一方損兵折將,連整個樓煩部落都降了趙國,被趙括安置在了九原與五原兩個趙國新郡的土地之上,切斷了樓煩部落與左賢王庭的隸屬關係。


    回眼望去,在匈奴民眾麵前失了麵子的,又何止是那個具體操辦平城、白登之戰的左賢王,隻怕是他這個匈奴單於在聽到戰敗的消息之後,比為他算計的左賢王更為灰頭土臉吧――單於那看起來花團錦簇,錦裏藏針的好計謀,到最後卻是損人不成反害己。


    樓煩人的背離,已經成為無可挽回的既成事實――這一筆糊塗帳該算在誰的頭上,眾匈奴貴族們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稱,雖然大家都沒有把心中所想表達出來,可是每每看到招集部屬、群臣升帳議事之時,眾人不怎麽自然的麵部表情……無論是匈奴單於,還是他的左賢王都急著想找個機會挽回在去年的敗戰中失掉的臉麵。


    雖說機會不能光靠著等,不能守株待兔,可是眼下那支趙國“商隊”的異常舉動,卻讓這單於、左賢王這兩隻有點饑不擇食的惡狼嗅到了一絲肉味兒。


    首先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左賢王庭這頭發覺了呂不韋的商隊使團的異動。吃一塹長一智的左賢王雖然急於從趙括身上扳回一成,可是也在一時的激動之後,立刻想到了這是不是又是趙國的什麽陰謀。於是他把這份情報快馬加鞭的送向西方,送去匈奴王庭,自己一過手,便把這燙手的山芋送到他的大單於手手上:這事兒,您老人家就看著辦吧。是視而不見,裝聾作啞,還是立刻做出反應,回敬趙國一擊,都由您大單於拿主意,我這左賢王不過是充當您的耳目,等您那頭兒作出了英明決斷,我這邊兒再給你跑腿,充當鷹犬就是……


    當然,誌不在為人臣下的匈奴左賢王的言外之意,他的大單於自然也看得明白:這軍令政命可是從您這兒,我們全體匈奴人的大單於出的,要是再出了什麽茬子……當然,一切的後果,也就隻有您老人用您那寬厚結實在肩膀多多擔待一下了。


    左賢王這一手來得厲害,既不是知情不報,又不是畏懼不前,更不是獨斷專行,目無君主;不光這樣,他還要讓老單於來決斷乾坤,承擔一切後果,還把自己置身於漩渦之外――當下匈奴內部的情勢,他左賢王倒也看得明白,現在是多做多錯,不如不做不錯更容易贏得部眾人心。


    老奸巨猾的老單於也不是吃素的,一收到左賢王傳來的消息,他不是首先對趙國這一新舉動做出判斷,而是立刻找來位在左賢王之下的左穀蠡王,讓這個老朽親自帶話給左賢王――下放權力給左賢王,命他專斷行事,帥左賢王庭下各部,“回擊”趙人對匈奴的窺探。


    就這樣,那炭火一般燙手的難題,又原封不動的,被匈奴單於給回敬了與他耍心眼的左賢王。


    看著前來傳命的左穀蠡王,被單於反咬一口的左賢王隻得在心裏暗暗滴血,用一付欲哭無淚的表情,與他名義上的部下――左穀蠡王一道,共商對付如何回應趙國的新舉措。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匈奴人雖然不知道中原兵法上有這樣的說詞,可嗜好圍獵的他們卻也曉得在守獵打圍之時,要先放出獵鷹偵察獵物種類、方位,然後再做出縱馬射殺還是放狗圍追的決定。


    當前左賢王雖知呂不韋的商隊使團十之有**是趙國派到他的草原上的耳目,卻沒有想到這兩口商人還肩負著聯絡東胡,使之與趙國盟會,共商對抗匈奴大計之任。左賢王雖然是個頗有心計的主兒,可還是跳不出他蠻邦酋首,好以武力解決萬事的桎梏,主觀的認為趙國這位新上任的邊郡執政趙括是個年青氣盛之輩,極有可能會借著去年之戰新勝的餘威,趁著春末夏初之時,草原上的馬兒忙於生育後代,且未長膘,沒有體力行軍作戰的空檔上,對他的左賢王庭發起一次大規模的攻擊,以報複去年他挑起戰事,殺擄趙國邊民之仇。而那支行動異常的商隊,就是在為趙人的進攻打前哨,是在探知他的左賢王庭的虛實,想知道去年一敗,是不是使他的左賢王庭傷筋動骨。


    “趙人也未免太小看我大匈奴左賢王庭了吧!”左賢王收起他那張因與單於鬥智失利而變得哭喪的臉,在屬下左穀蠡王麵前故作威嚴,厲聲而道。


    “左賢王……隻怕是咱們這頭,小看了趙人吧……”領單於王命而來的左穀蠡王自視王命在身,說話也比平時硬氣了許多,雖然不能說對他的上級不敬,但也可算不恭了――匈奴沒有中原那麽多的禮儀製度,可上敬下威的基本禮數還是有的。


    麵對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左穀蠡王,看著他那付怠慢的樣子,左賢王心中惱得要命,卻又不好發作,於是先應付上對方一兩句道:“不知這又是什麽說法?還請左穀蠡王明言!”(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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