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王上,勝了勝了,這回總算是勝了!”內侍宦官急急忙忙地向宮中稟報著從韓國前線傳來的勝利喜訊。


    隻是瞬間,原本聽起來高調刺耳,讓人心煩意亂的內侍閹人之聲變成歡快喜慶的樂曲,又像百靈鳥的叫聲一般,從宮殿的台下,直衝宇內,送入了因為趙國隻經小戰,就擴地兩郡,而寢食不安,憂心忡忡的向秦王嬴稷耳中。


    “勝了?怎麽個勝法?”秦王嬴愁容依舊,不過是稍微把緊皺的眉頭稍微放鬆,輕輕地舒展了一下歲月在他的龍顏虎額上留下已經無法掩飾。顯然,疑心自己年老身衰,活不過下一個十年的老秦王對意料之中的勝利是沒有多少驚喜可言。


    從韓國這個差點讓宋國之類的二流國家亡了國的所謂“七雄”之一身上又割下一塊肉,對秦王稷來說不過是多吃了一口碗裏的肉,那一點已經到嘴邊的韓國肥肉根本提不起他什麽精神了。


    “攻下野王城了?”秦王稷直起半臥的身子,用冷漠的語氣,漫不經心地問報喜的內侍;做為秦國有史以來擴地最關的君王,他不會滿足於從韓國那裏占下一城一縣之地,此時他已經開始尋思著那下一步是鞏固戰果,占下野王周圍的數城,還是進一步蠶食韓國,向南攻打韓國富庶的南陽之地得了經濟上的實惠,或者是令大軍北上上黨,攻下韓地威脅趙國,占據秦趙占霸的有利地勢。


    “何止是野王啊,我大秦雄軍十萬,先是攻下韓國野王城及其附近大城小邑十處有餘,又為追擊南逃的韓軍,再捎帶著得了韓國南陽!


    王上,這一回子武安君可是立大功了啊――那野王城一占下來,就是說上黨郡也是咱大秦的囊中之物了。這一戰下來,可也是拿下了兩郡之地,而且還是人口眾多的中原熟地,可比那趙國得了兩個蠻荒的邊郡強上不知多少倍呢!”怪不得熟悉自家王上秉性的內侍會高興失了宮中禮儀,老遠地就大呼小叫起來,原來秦國名將白起隻花了數月時間就完成了秦王稷心中暗定對韓國的數年時間攻略。


    “這個白起,孤本以為他不過是一介赳赳武夫,沒有想到,他還真是深知孤王之心啊!你這個勝報得好,有賞,有賞!”秦王稷的臉上終於是撥開雲霧見豔陽,露出了得意的一笑――不隻是笑對韓戰爭取得了意料之外的勝利,更是對愛將白起深知君心的滿意。


    不過這笑隻是一閃而過,老而不死便成精秦王稷可不是那種會被一時的勝利給衝昏了頭的愣小子――他的兄長,秦武王嬴蕩驕橫肆意,濫用武力而招舉鼎折脛而亡,使秦國大亂三年的教訓,他可是記憶猶新。


    雖然不時犯點昏聵使性,帥性而為的小過,可多年為大國君王所累積的軍政經驗告訴他:今日的意外之勝都是那個該死的趙國新馬服君趙括這一年多來在趙國邊地的種種優異表現,把他秦國君臣將卒逼得“奮起直追”,這才而逼出來的權益式勝利,是打亂了爭霸天下的順序後所得到的一點小利,是不期之勝,有其不多,無其不少。


    “也就是說……等一等,下麵可以動趙國了……還是說先拿下最弱的韓國?國中糧秣又能支撐多少軍隊用於多長時間的爭戰?”秦王稷倒底還是老邁了,他居然被一時的大勝搞得亂了方寸,舉起不定間就失了當年的英明果斷。


    “拿地圖來,孤要看看……”他下令道。


    “是!”眾內侍一應,便收的收拾,搬的搬圖,立刻忙活起來了。


    “不,不,還是先召應侯範睢――孤的相邦入宮……說起來,這檔子麻煩事兒,可是他給孤王找來的,自然要找那廝來了事收尾!”秦王稷知道自己年紀大了,有時腦子也會不好使了,便要借他人的來用用。而縱觀整個秦國,腦子好使有與他最為貼心的便是他的相邦範睢了,再說先前給他獻上要攻打野王城,來個敲山震虎,嚇唬一下自己的王座都還沒有坐熱乎的趙國新君主意的智囊也正是範睢。


    可是秦王稷不會想到,他的好相邦範睢已經先於他這個一國之君收到了白起又一次獲勝的消息。這個消息對於秦王稷來說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可喜之事,可對於貴為大國之相的範睢來說,卻見得是件好事情了。此時此刻,範睢正在於王稽、鄭安平兩個與他有過命交情的朋黨商量著應對這場事關朝局微妙變化的“大勝仗”。


    “好。實在是太好了,沒有想到那個莽夫把三頓飯並做一餐給吃了――這下子王上那裏定是高興得很,我們這些時常出入宮城的近臣的日子也就好過多了!”範睢堆著一臉燦爛的笑容,麵對著皮笑肉不笑的救命恩人鄭安平和一臉愁態的王稽,一付如釋重負、輕鬆自在的樣子。


    “是啊,範相的日子是好過多了,這攻韓野王的主意是您出的,武安君的將也是您點的,您的勞心勞神的在後方調度糧秣――這些苦勞自有咱英明燭照的王上記著……


    隻是我秦國是以軍功記爵受封……”作為把範睢這個曠世之才引見給秦王稷的牽線人,王稽對位高權重的範睢一點也不敬畏,反而是極盡挖苦諷刺之能勢,一針見血的指出範睢心頭的兩處堵兒。


    兩處堵一是這一場大勝於秦國有利,這個利他這個秦相運籌與名將白起用命的結果,可是以秦國的製度,首功卻是記在了白起之類的前線將領身上,他範睢吃力費心的,不過是換了個秦王龍顏和悅,過兩天安生日子,至於戰功,八成武安君白起是不可能記起他這個在後方使了大力起的重要角色了――一句話說來,他範相是吃力不討好,人家吃了肥肉,他卻連口湯也喝不上。


    這便是秦國軍功授爵製的弊端之處了,後方人員功勞再大,不能斬得敵首,就算是受了封也不能負眾――在文武官製分列還沒有成為完善製度的戰國時代,不光是秦國,就連用著類似的功授爵製的國家君王一般會放自己的心愛之臣去完成一些必勝之戰,凱旋回朝之後,便有了由頭對這員臣子加官進爵。


    比如趙國的藺相如,一代名相卻沒有成為封君,就是被趙惠文王恩賞了一場把握十足的戰役,卻沒有獲勝,所以才隻能為列九卿,不得受封。如果在原來的曆史中,呂不韋也是在得了滅周的大功之後,才坐穩了秦國言信侯的位子。


    而範睢心中兩處堵兒的第二處,說到底還是因為這軍功授爵製而起,或者說是白起的大功而起。


    白起是戰無不勝的名將,有著攻城略地,斬首無數的大功,在商秧變法之後就確立的軍功授爵製度下,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數年之間就當上了武安君這樣的高等封君,軍爵之高、封邑之廣更是高過隻是被封了個應侯的範睢――論起功勞來,製定統一天下大策,又輔佐秦王治理國家,為統一戰爭置辦兵械糧秣,勞苦功高的人又何止是白起這區區一介武夫。


    再加上實際上白起與自己的的職權關係是實際上是上下級,自己居於廟堂妙算天下大熱勢,為首腦之輩,白起局於帷幄運籌前方戰事,為手足之勞――可到頭來,手足之功卻蓋過了首腦之功――範睢是臣不是君,秦國不是他的,他不可能不與白起計較一下個人得失。


    過去白起的次次勝利,他範睢都還可以高風亮節的閉目不看,心中隻想著這功是白起為秦國立的,算來算去是他所侍奉的秦國明君秦王稷的武功,可是這一回……


    這一回眼看著白起一戰就完成了自己製定要分成數戰才能完成的戰果,還得兩個中原富郡――這份功勞之大,已經不是他與他這一派秦國客卿勢力所能承受得起的了。


    範睢再怎麽君子坦蕩蕩,不與白起計較一下個人的榮辱,也不可能不會為以他為代表的這一方本就在秦國勢力根弱葉少客卿派係多做點考慮了。


    說起秦國國內當下的各政治派係,大約可以分成二派數方,一派是所謂的“老秦”,即數百年家嬴氏入秦與當地各民族雜居混血而形成的秦人及其王家宗室、舊貴族勢力,這一派人馬在秦國經營多年,樹大根深,甚至於威脅到曆代秦王的權威,有左右秦王廢立的能力。


    而另一派的成員多為客卿外臣,勢力雖比如人眾勢重又在家門口的老秦們,可是這一派人馬得到王室依重,是曆代秦王們用來削秦國舊有勢力的利器,一時間也能做到權傾朝野,驕橫拔扈――就這一點上,秦趙兩個兄弟之國的情況倒是頗為相似,那是因為他們不約而動的選擇了法家理念,以初具規模並不斷完善的官僚體係、製度來治理國家。


    當然,比起趙國的貴族、官僚們立場分明的政爭來,秦國這兩派人馬的界線也不是那麽涇渭分明。像前些年裏橫行一時的“四貴”、穰侯魏冉等他們中間有來自客卿體係的外戚,有生於宮室的王子王束,隻是利益把他們這些人集合在了一塊兒,而後來又是秦王稷暗中聯合一部分看“四貴”等人不順眼的老秦貴胄與受“四貴”壓製而不得勢的客卿外臣,這才收回了被自己的母後王弟們強占了去的部分王權。


    秦國的兩大政治勢力相互糾葛,盤根錯節,大體下又可以從二派之中分出數個更小的,相互鬥爭的利益團體――比如勢力漸微的“四貴”,當了四、五十年的太子,以至於成為天下笑柄的安國君嬴柱;以王、蒙、李三筆將門世家為核心,既協同作戰,又相互爭寵邀功,私鬥不止的武士集團;還有朝中的當權的眾老秦與來自外國的客卿官僚們所組成的兩個文官集團。


    而這些小派係中,最讓範睢這個被後世之人稱為秦國的統一大業做出最大貢獻的政治家放心不下的就是白起了。


    說起白起這一方勢力在秦國所處的位置就如同趙括的馬服君一派人馬在趙國的政治地位相仿-,都是與各方政治勢力不沾邊兒的灰色派係。而白起不是秦國宗室成員,少了那一份瓜葛,所以他的為臣之道做得比他的“老師”趙奢,“師弟”趙括做得很為灰色。


    與趙括一個籬笆三個樁,私下裏與誌同道合者在軍隊中結成小團體,培植一定的個人勢力以維護家族利益不同,白起可以說是一個真正的武士,一個純粹的武將。他與自己的上司、部屬隻保持著上下級的關係,不與朝中任何勢力交結,隻認定秦王稷一人為真正的主子。


    誠然,這種一顆樹上吊死,不留半點後路的作法是他白起的個性使然,更是他白起在錯綜複雜的秦國軍政兩界的生存之道――這就等同於一向行事高調的趙括,不時故意做些出格的事情,惹來趙國臣功的閑言碎語,乃至汙蔑之詞一樣,都是為官自保之術。


    而範睢所不放心的,也正是白起這種不黑不白,劍走邊鋒的灰色臣道――因為這一把“劍”的走向是他這個智者所不能預測的……


    範睢心中清楚得很,白起這一把劍,在秦王稷的手中是外可攻外國揚國威,內可鎮奸邪的大國利器,可是於他這個秦國相邦來說,卻上一柄可助他成就奇功,又可能使他功敗垂成的雙刃劍。


    如今的秦王稷表麵上看來可以說是春秋鼎盛,可以日食半羊,夜禦一女,可是其實他已經是年過花甲的老人。民諺有雲“人生七十古來稀”,就算是老秦王還有十年的命,那十年之後,秦國的政局又回如何?


    現在的太子安國君嬴柱比起他的英明神武的父王來,可以說是“狗肉上不宴”,才智都平擁得很。這樣的新秦王要想內懾國中諸臣,外服他國眾君,顯然是要靠著一位挑得起大梁的重臣來輔佐了――可是那個重臣,會不會是他範睢還另有一說。


    從前方傳來白起大勝的消息時,範睢就已經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此役雖是出自白起的得意手筆,可是名義上坐陣中軍,指揮大軍的人物卻是為了撈取便宜戰功,為將來繼承秦王之位後立威於軍中的老太子嬴柱。


    秦王稷對自家的寶貝兒子的這一番苦心安排範睢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輔佐太子安國君的不是別人,正是讓他不放心的名將白起,這也就是說,秦王稷心目中最合適的托孤重臣,很可能不是他範睢而是白起。


    又正因為白起不與他人結黨,這更使得範睢不安起來:“將來的事情不好說,白起這個人本是老秦,在軍中威望頗高,可又從來不誌那王、蒙、李三家將門來往,更不結交朝中重臣,國中顯貴――連太子他都不曾阿諛……


    這樣的難以琢磨,更不為我掌控的人要是有朝一日成了故命重臣……將來他會怎麽對我們這些外來戶……實在是……”做為戰國中後期最為優秀的政治家之一,範睢不會也不可能把自己、自己朋黨的命運交到一個連自己都不放心的人的手中;再說他的野心是繼續在秦國支手遮天,完成他一統天下,成為一代名相的夙願。而白起,已經成了他在完成夙願的道路上可以預見得到的阻礙。


    “王將軍說笑了,我等一心為我王上,為大秦效力,何分彼此,又何必計較這點得失之事。退一步說,我以貴為相邦,犯不著與如個武夫豎子計較長短了吧!”範睢心頭如被貓抓一般,可是麵上卻還是強撐著吃了蜜一樣的微笑。


    “是啊,範相貴為應侯,自然守得住節操,把功名利祿的看得輕,那自是半個聖人了,可我們這些俗人卻還沒有修行到那份上,還是把萬戶君侯,千金萬銀的看得重得很!”王稽把自己捎上,也要繼續挖苦範睢,非要他在自己與鄭安平麵前吐了真話才肯放心。


    其實自己就是秦國名將之門王家的一份子,王稽那裏還差那百畝一戶的食邑封地,更不說一金兩銀的日常使用,他所以的是光耀王家門楣的戰功榮耀,在他的眼裏天下可征之地就那麽一點,可以立下的武功就那麽多,白起多勝一戰,他與他的家族就少一份。


    “是啊,我們幾個相爺的親信之人,個個名為將軍,可是一年到頭來又有幾回統軍,幾年之中又有哪裏出戰呢?如果這戰功對讓那姓白的搶了去,那我們這些人還吃什麽呢?別的不說了,沒有點武勳傍身,那些老秦……不,不那些秦國貴胄們那裏會把我們這些來自他國的人放在眼裏――就算放在眼裏,那也是把我們當成外國派到秦國的間諜看……


    我,我不是不想為大秦效力,可……可是心裏那個堵啊!”作為範睢的救命恩人,鄭安平一聲歎息一點淚的對範睢用起了感情攻勢,做戲做得一時激動,居然忘記了身邊大大咧咧盤腿而坐的王稽說是他口中的“老秦”。


    這一個救命恩人,一個知遇恩人,一個諷來一個哭,說白了就是要範睢想法子把白起個換回秦國,另找他們中間的一人,去摘下上黨郡個顆已經是熟透了的鮮美果子――這兩個人顯然沒有作為政治家的範睢的那種高瞻遠矚,可是他們卻知道為眼前的利益而“奮鬥”一番,甚至不惜拆自己人的台――秦國謂軍功而論賞的製度,在他們兩人身上可以說是利弊皆現了。


    範睢心中本就對白起的存在有所忌憚,現在兩個思人又哭又鬧的,不能不給他們一點麵子了吧。


    計算了私人之事,又想到了私黨之利,回過頭來範睢又想著反正上黨郡已經與韓國本土隔開,前線的將士隻等後方送來足夠的糧秣就可一戰拿下,就算是王稽、鄭安平這樣的平庸之將也能成事……


    想到這些,範睢微微地向兩個恩人點了點頭,雖然嘴巴上沒有說什麽,其實心中已經允了二人,並盤算著讓他們兩個誰來做主將誰來當副手才能把一碗水端平了,還了他欠二人的那份私情。


    正當三人會心對笑之時,相府家奴來報:“宮裏來人了,說是‘王上請相邦速速入宮,有要事相商’!”


    “宮......宮裏來人了,是王上……我們還是回避一下吧……”知道老秦王素來不喜歡臣子們私交過密,結成黨羽,王稽起身就要往相府內屋躲,同時還示意驚在一邊的鄭安平快點動作――顯然,範睢的這兩個大恩人在到訪相府之前,就先商量好了怎麽讓範大相爺從了他們的心願,所以麵對這突然之變,他們才能有這種相互照應的默契。


    “慌什麽,您們兩位敢來我這裏商議大事,那就是有膽子做了――再說上了戰場,刀斧無情,箭矢亂飛,你們就不怕了……”範睢大聲震道,壓住了場麵。


    他最是知道秦王稷的性子,知道他的王上是不喜歡臣工居在一起壞他的軍國大事;可如果臣工們在一起是在讚襄國事,為君分憂,那秦王稷還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心中暗笑,記私會的臣工的好處的。


    “記住,今日是我範睢以私人之名,請兩位恩公赴宴,可宴席未開,王上便因軍國大事把我召入宮室。”範睢鎮定自若地向兩個私黨友人吩咐道。


    “是,是,是來赴宴的!”王稽說是,鄭安平點頭道。


    “隻是不知王上急召範相是為了……”王稽有識人之才,自然長著一對會聽風的耳朵,能嗅味兒的鼻孔,他當然知道此時秦王稷召範相入宮大概是為了什麽。


    “定是為了上黨之事,那可就好了,正好範相……”能有本事騙過世人,把死範睢變成活張祿,然後送到秦國為相,鄭安平當然不是蠢人。


    “看來上黨的事情,我們都想簡單了……”範睢當然也猜出了其中原由,隻是他更從秦王稷的急召之中嗅出了比王稽、鄭安平更多的東西。


    他皺了下眉,向兩個恩人實言道:“這事情王上八成要親自過問,隻怕是我這頭不好為兩位安排了……不過兩位放心,向押運軍需輜重,為偏師主帥之類的差事,我還是會竭力為兩位爭取的!”


    說完,他又安慰誌大才疏的兩人兩句:“放心,拿上黨的好事我們得不到,我也不會讓他落到白起那隻白眼兒狼的頭上來!”


    ***


    “上王,大事不好啊!”一路上就想著怎麽應對秦王稷問話的範睢早就拿出了幾套方案以應不測,現在的這一番正話反說,報憂不報喜不過是他的諸多應對方法之一。


    “什麽大事不好了,哪倒處了野王大勝之外,還有什麽大事情,你有意欺瞞孤王,拖延時晨,想到個孤高興的時候再說嗎?


    好好好,白起在野王一戰而得兩郡,這便是可以讓孤王吃下一隻肥嫩的乳豬的大喜事――趁著孤現在高興,說吧……


    說你的那些私黨是不是又貪了商人的金銀,侵了財主的田地,被人告到府衙裏來,把事情鬧大了!


    我說你啊,收門客交豪傑時也把眼擦亮了,以後少到孤的宮中哭天抹淚的,嚎喪似的給孤心頭添堵。”秦王稷一是因為大勝而心中歡喜,二是因為範睢是自己的寵愛重臣,說起話來也就遷就放肆了很多。


    要是換了幾天前,就算是權傾朝野的範睢也不敢這麽給他的王上“鬧”上一通。


    “王上,臣說的大事為好正是那野王之勝!”範睢收起了哭喪樣兒,年紀雖輕卻已經是皺巴巴的“老臉”上又作愁雲不散之像。


    “哦?你是這麽看的?這大勝怎麽成了大事不好……有什麽說法嗎?”秦王稷一聽範睢之言,便了收起了笑臉,可心中卻在歡喜自己的宰相又與自己不謀而合了。


    “是的王上!”這時範睢才給秦王稷行了君臣之禮,然後緩緩言道:“王上,請饒在下打個比方了……


    如果把我秦國比做一個莊戶人家,那王上您就是一家之主,是公婆,而我這個相邦便是這一大家子的大兒媳婦,眾王子、臣工便家中的小叔、孫子。


    這在家中主大事兒,對外人說話的人自是當公婆的王上了,在家裏田地勞作耕種,在外邊經商販貨的便是您的孝子賢孫――我這個大兒媳所做的事情,便是幫襯著公婆料理家中諸事,招呼著一家子小輩。


    家中用度是我這個大兒媳把持計算著,何時吃何時的糧,都要精打細算才是持家之道。”


    範睢一番人性化的表述,讓秦王稷聽得連連點頭,很是讚同,不由得勉勵一句道:“這麽說來,還真是辛苦你這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兒媳了,嘿嘿…….”


    “在下為了王上,為了秦國,當不辭勞苦……隻是這對外征戰對我來就就好比給遠行販貨的小叔子準備幹糧,先要問好小叔子要走多少天,才備下外出時日所需之糧。


    可是這商機如戰機,這回子咱們家的小叔子武安君就是看好了機會,要為了給王上賺回大利益……他可是多出去了好些日子,隻怕是我這裏給他備下的幹糧不夠用了不說,現在再做上幾個麵饃也接濟不上遠方的白小叔了……”範睢把肩膀一聳,做出為難得很的樣子。


    “我就說你這廝怎麽一來就哭爹喊娘的,壞了孤王的好心境兒,原來我大秦的大勝對你這個置辦後方糧草輜重的相邦反到是壞事兒了!”秦王稷拂袖一言,對隻看到小我之事,看不到大國之情的範睢很是不滿。


    “不,臣下所說的,可不隻是糧秣兵械之類的小事情,而是事關我大秦爭奪天下的大事!”範睢眼看秦王稷被自己的三言兩語給挑逗了起來,便不失時機地拋出了自己的一番主意。


    “哦,有什麽話就快說吧,繞了這麽大的圈子,是不是怕……怕孤王怪你那回子急中生智,想出攻打韓國野王城的點子來?”秦王稷不是那種趙惠文王那種玩弄權柄,好與臣下玩君心難測的君主,他更喜歡大臣與他直言相對――當然,像範睢這種時不時地講個故事,打個比方來調解一下枯燥的政務國事,他也是樂於接受的。


    “王上,攻打野王本就是打破了原來定下的攻韓大計的權益之舉,現在又占了韓之南陽,莫非大王認為我們還認為我們還要再占了韓之上黨,到了那時才可罷兵?”範睢明知秦王稷好大喜功的毛病又犯了,心中生出了進一步擴大大戰的想法,卻故意放問一句。


    “怎麽不可能呢?記得去年你向孤報喜道:關中之地大熟豐收,各郡風調雨順,百姓皆有溫飽,平……孤這才放心大膽地聽了你的‘權益之計’,發兵攻了野王!


    怎麽才打了這麽一點子小仗,就向孤哭起窮來――就算是去年的餘糧用光了,那前年,前年的前年的陳糧也沒了?是被你的手下人給貪墨了吧?”秦王稷越發得不悅了。


    “王上,我大秦統一天下的順序是先弱後強,遠交近攻,要先亡韓國,再圖趙魏。而攻韓的順序當是先攻取少曲和高平,再攻隆城等九,然後是再取南陽,再野王,再上黨郡……


    可是現在的順序全亂了……”範睢不等秦王稷口出怒言,便迅速搶先說道。


    範睢所述之事,正是秦王稷心中所憂。


    一聽自己的好相邦說中了自己的心事,秦王稷不由得把怒氣收斂了起來,問道:“說說你的擔心……”


    “王上還記得當年的澠池盟會嗎?”範睢問道。


    “記得,當然記得!”說起當年的秦趙澠池之會,老秦王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喜悅之情――這一次盟會可以說是他這一生之中幾個最閃光的時刻。


    與後世史曲中所記敘的澠池之會的內容相反,曆史上所發生的那次澠池會時,秦趙之間的實力對比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為接近的一次,甚至可以說當時的趙國還略微的強過秦國幾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周末年有戰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克己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克己馬並收藏東周末年有戰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