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興原本是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但他最近一下蒼老了許多。


    “光軍,他現在怎麽樣了?”蘇興問蘇頗,語氣再不似幾天前那麽高吭。蘇頗是他唯一的兒子,蘇光軍是他唯一的孫子。


    蘇頗語氣沉重,擔心地說道:“這孩子自從回來後,就一直躲在練功房裏不出來,我真的有些擔心。”


    蘇興臉上憂鬱的表情轉為了憤怒,他氣憤地說道:“光軍這次是陪著大公主去錫陽城的,明賢王知道此事後,居然都沒派人來看看光軍。”


    蘇頗看著父親臉上凸出的經脈,不滿地說道:“明賢王?他現在應該和其他幾個老鬼在家偷著樂呢!”


    蘇興知道兒子對感情很專一,自從光軍的娘病逝以後,他再也沒有動過其她任何女人。這跟他很像,但是蘇興還是提醒蘇頗,對他說道:“蘇頗啊,你也該再找一個女人,讓她陪你走完以後的人生路。”


    蘇頗一愣,沉思很久,點點頭說道:“父親,我知道了。我現在去找光軍,我想跟他好好談談的。”的確,作為蘇家的子孫,他蘇頗絕不能因為自己的想法而斷了蘇家的香火。


    蘇頗在練功房見到了被汗水濕透衣服的兒子蘇光軍。蘇光軍並沒有因為蘇頗的到來而停下自己的練習。蘇頗看著兒子眼中堅定的神色,知道他現在腦海中隻有“複仇”兩個字。


    “光軍,我準備再娶一房妻室。你有什麽想說的嗎?”蘇頗說道,他的眼睛沒有離開兒子的臉。


    蘇光軍一愣,眼中有一絲悲傷,但很會被複仇的熾熱目光所掩飾,便有繼續練習。


    蘇頗等了很久,蘇光軍都沒開口說話。“唉”蘇頗長歎一聲,說道:“光軍,你要注意身體啊!”說完他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練功房。


    在蘇頗離開後不久,蘇光軍停止了練習,他眼中帶著一絲淒涼。他知道自己會很快會被別人慢慢淡忘,直致從蘇家人的腦海裏完全消失。偶爾有提到他的人,也是在找嘲諷的對象。蘇光軍拿起手中的劍注視很久,他慢慢地把劍舉到脖子,架到肩上,便沒有再動。他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陰森地說道:“你們會為這一切付出代價的。”


    青雲城的青雲八家這幾天表麵雖然看似很平靜,可事實上並不像看到的那麽簡單。現在每天都有許多信息從錫陽城傳回到青雲八家的府邸,同樣也有許多信息傳會到王宮。表麵現象隻能迷惑心思簡單的人,但隻要是見過世麵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出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場,戰場上有八個家族的子弟,也有王宮的人——至少到目前為止。


    天心送走了小妹雲霞,已經快是傍晚。盡管後來一直都是雲霞、林薇、薛若男和水氏姐妹在花園聊天,天心本可以到碼頭走走的,但作為“新月居”的主人,他還是選擇了留在書房——別人都沒把雲霞當成“新月居”的主人,可能雲霞也沒有把自己定位在“新月居”主人這個角色上。


    天心的想法令大公主和王動他們琢磨不透。現在所有的人都在為能和西楚國來的二王子繆劍波達成出售大米的協議而努力,可是“新月居”至今沒有一個去聯係繆劍波和他的下屬。


    繆劍波得到這個情況,對身邊的人說道:“你們知道雲天心為什麽到現在一直沒有和我們聯係嗎?”繆劍波的隨從知道二王子向來喜歡分析,而且他的分析很少出錯。所有的人都沒有開口,因為這是沒有必要的。


    繆劍波果然沒有能從侍從那裏得到答案,便不屑地說:“他在等,他在等王動他們和我談價攏,也在等明煬國的使團。他認為我們這次一定會購進許多石大米,所以他現在並不擔心,為什麽自以為聰明的人都愛沒事亂推測呢?”


    侍從一下都明白二王子為什麽要那麽多的大船隨行了。繆劍波要先給別人一種錯覺,那就是他此行要購買大量的大米。這樣在和對方討論價格的過程中,會使人考慮一個問題——薄利多銷,所以到現在為止王動他們隻在和繆劍波談價格,並沒有詢問他要購進多少大米。


    “王子殿下,那為什麽王動他們急著和我們討價還價,卻不等到明煬國的使團來呢?”一個侍從開口問道,他知道這個問題二王子應該早已經想明白,自己這麽一問,他是不會怪罪自己的——這正好給了繆劍波一次表現自己的機會。繆劍波不能回答的問題,誰也不敢問。


    “其實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他們就是要給明煬的使團一個錯覺,那就是他們的大米都決定賣給了我,那時明煬國的使團為了能采購到大米,就會開出很高的價格,這才是他們的目的。”繆劍波冷笑道,不忘補充一句:“他們也太小瞧我了。”


    “王子殿下,萬一明煬國出的價錢很高,那我們……”一個侍衛問道,其實他不是想知道這個答案,他隻是想在給繆劍波一次自我表現的機會。


    “放心吧,我會在這幾天把價錢提高的,同時我會讓他們的公主殿下,在暗中推波助瀾的。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之中。”繆劍波說道最後,得意地笑了。


    繆劍波知道隻要和王動他們幾家把價格談攏,天心就會過來找他了,因為他提高後的價格,所有人都會心動。


    想到這一切結束後,天心、王動他們的表情,繆劍波露出自信而得意的笑容。侍從心頭一顫,因為他們知道,隻要二王子露出這種微笑,那就意味別人心頭將會有一段難以忘卻的傷痛。


    天心在看著手中信的時候,什麽也沒說。“嗯!”天心把紙張放到桌麵,對麵前的慶笑說道:“慶大哥,我想讓你先到瑞萊國去,為咱們隨後派去的人打探一下當地的情勢。”


    慶笑沒有因為天心不提情報反映的情況,卻要自己去瑞萊國而感到詫異。他知道天心的思維是跳躍性的,而且很可能情報所反映的情況天心早就察覺到了。


    慶笑並不愛笑,他向來都是不帶任何的表情,麵對雲雄敖也是如此。慶笑說道:“屬下這就下去準備……”


    天心見慶笑欲言又止,知道他的想法,正色地看著他,用嚴肅的語氣說道:“慶大哥,我會照顧好小容的。”天心不是隨便向人作保證的那種人,因為他知道什麽叫“一言九鼎”。


    慶笑感激地看了一眼天心,退出了書房,回到他的住處——他的住處並不在“新月居”。


    這天錫陽海港又有許多船停泊靠岸。海港每天都會有許多船停泊靠岸的,這本來不足為奇,但今天的這些船都是隨明煬國的小公主孫妍一起到的。


    天心知道自己是該有所行動了。


    大公主又沒有去迎接明煬國的小公主孫妍,就如同天心一樣。她又來到了“新月居”,這次她來的目的很明顯。


    “天心,我想你不會介意明煬國的小公主在你這兒暫住幾天吧!“大公主看門見山地對天心說道,“你是知道的,現在劍波他住在驛站,作為交戰的雙方,我總不能讓明煬的小公主也住進去。雖然王動他們幾家在錫陽城都有的別墅,可是都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我覺得讓明煬的使團住進去,並不方便。”大公主從一開始就盯著天心看,她很想捕捉到天心的麵部表情。她失望了,天心的麵部表情除了“笑”,還是“笑”。


    “既然大公主如此,我也隻好答應了。”天心答應了,同時調侃道:“誰讓小霞霸占了驛站的客房,我這個作哥哥的,怎麽說也得為她還這份人情啊!”


    大公主聽到天心同意後,露出笑容。她知道天心後麵的那句話,是說自己沒有欠他一份人情,因為這本是他應該做的。


    笑容在許多情況下都會見到,朋友相遇你會笑,偶碰知己你會笑……奸計得逞,你同樣會笑。


    明煬的小公主孫妍在大公主的陪同下走進了“新月居”,這次王動他們都有跟來了。天心記得,他們自從來到錫陽城後,還沒來過“新月居”。天心並不怪他們——作為“新月居”的主人,天心沒邀請過他們中任何人來“新月居”,大公主不是他邀請的。


    相信用仙女下凡來形容孫妍一點也不過分,因為她有著神仙般的清雅脫俗。白皙的肌膚沒有絲毫瑕疵,兩個優美的雲髻拖出兩縷霞彩般的烏絲。潔白的俏臉有著纖細的輪廓。在這上麵點綴這水靈般的眼睛、玲瓏的鼻子和櫻桃似的兩片薄唇,和諧自然的微笑映出泉水般清澈的純潔,不用任何物品修飾的孫妍就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般見解而動人。


    天心見到了這個明煬國的小公主,並沒如同先前的王動他們幾個一樣傻了眼。天心現在隻想知道,這個使團裏是誰說了算。跟在孫妍身後的一個人早已引起他的注意。她是一個年齡約二十,美麗動人的少女。天心注意到,她沒有穿著侍女的服飾,更主要的是天心從她身上感到了智慧的氣息。不過天心最為關注的是不遠處牽著馬匹的一個老頭,馬是大公主為孫妍準備的,但是馬夫卻是從明煬的使團裏挑選的。盡管天心很注意那個老頭,但他也隻是瞥了老人一眼。一眼就足夠了。至少他現在已經知道誰才是這個使團裏最厲害的。


    有時你會說一個人厲害,別人都會問你是說的哪方麵,是心智,武技,還是魔法……天心沒有說誰厲害,他隻是感覺到這個馬夫厲害,所以也就不會有人問他這個問題——這是天心很難回答的問題。


    “雲公子,這次麻煩你了。”孫妍紅著臉對天心說。


    天心看著她,笑著說:“要知道明煬的小公主能暫住‘新月居’,這可是我這個主人的無上榮耀啊!”


    看到孫妍羞澀地低下頭,大公主不知為什麽心中很不舒服,插口說道:“天心,還是讓小公主到房裏休息吧,雖然現在是中午,但是她們也在船上呆了幾天了。”說完後,她才征求孫妍地意見:“孫妍妹妹,你覺得怎麽樣?”


    “謝謝大公主的關心,孫妍的確累了。”孫妍麵對大公主時並不那麽羞澀,很平靜地說道。也許她很少和異性接觸吧。


    天心嘴角露出笑,對孫妍說道:“小公主,就讓我領你去房間吧!”


    孫妍頭微點幾下,羞澀地說道:“有勞雲公子了。大公主,孫妍就先回房了。”


    天心原本還在納悶,明煬國主孫霆為什麽會讓小女兒孫妍擔任此次購糧的重任,誰都知道明煬的大公主,也就是孫妍的姐姐孫姿是個能手。孫姿一直是反對明煬國和西楚國有戰爭的。現在他明白了,看來明煬王可能是想鍛煉小女兒孫妍,就像當初他用這個辦法鍛煉大女兒孫姿一樣。


    天心把孫妍送到她的臥室外,便退出了花園。他見到等在花園外的大公主神秘地對自己微笑。


    “天心,你這次要怎麽感謝我呢?”大公主問道。


    天心不明所以地問:“大公主,‘感謝’一詞從何說起?”


    大公主很是氣急,她知道即便天心心裏很清楚,但是隻要你不挑明的話,他會一直裝糊塗,有時候即便你已經挑明,他還是會裝糊塗。


    大公主心中有氣,直接說道:“難道我把一個美人送到你這裏,而且這是一個有著巨大財富的美人,我把她送到你這裏,你不該感謝我嗎?”


    天心好似沒聽到大公主說得話,向書房走了幾步停住,轉過身與大公主對視:“大公主,你現在就可以把她帶走。”說完轉了回去,繼續向書房走去。


    大公主出奇地沒有生氣,隻是笑笑,“果然和我猜想答案一模一樣。”


    天心知道要保存自己,就必須把別人對自己的了解限製在一定的範圍內,太多或是太少都不行。可是大公主已經對她了解很多了,他並不介意,因為大公主在他的眼中還是朋友,至少現在是這樣。


    晚上,孫妍坐在臥室裏的椅子上,她的對麵有兩個人站著,分別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他們分別是牽馬的老人,還有跟在孫妍身後的女人,都是天心關注的兩個人。“


    不知道柯師父和琴姐姐,你們有沒有從今天看到的這些人裏,發現到幾個很特別的人?”現在的孫妍談吐舉止間無不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這或許就是王室天生就有的、能令人折服的王者之氣。她現在給人的感覺不再是那個易害羞的小姑娘,而是能統帥千軍萬馬的女將軍。


    那個被孫妍稱為“琴姐姐”的女人搖搖頭。


    “那柯師父呢?”孫妍看向了這個外表和普通的老人毫無差別的馬夫。


    老人咳嗽幾聲,清清嗓子,若有所思的說:“就一個。”


    “誰?”孫妍和她的那個“琴姐姐”異口同聲。孫妍開始並沒想從這個柯師父口中得到什麽,她真正問話的對象是她的“琴姐姐”。因為能被“柯師父”認為特別的人,一定是很有成就的,至少以前她沒有聽到過他對自己說過誰。


    這個柯師父外表雖然一般,可是他的名號在整個迷幻大陸卻是一塊響當當的招牌——“血魔手”柯逝。


    六十多年前,“血魔手” 柯逝還很年輕,他整日在各國遊蕩,一日在兩國接壤處,交戰的雙方盡使得身在戰場附近的幾個村落的人分別被敵國軍人殺光,便一時氣盛地獨自闖入兩軍陣營,把交戰雙方元帥的頭顱扭斷掛在元帥大營外的旗杆上,當然他同時也殺了不少的士卒。


    交戰的兩國發同時發布高額的追殺懸賞,但最終沒有誰能領到賞金。這不外乎兩種情況:一是你很幸運地沒碰到柯逝;一是你很不幸地遇到了,想追殺他,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那時也有國家的君王發布了高薪聘請令,希望柯逝為他們效力,可是所有的君王並沒有能如願,因為不久後柯逝就在迷幻大陸消失了,“血魔手”的事成為了人們飯後閑聊的話柄。誰也沒想到,“血魔手”柯逝會待在一個小小島國明煬國,而且一待就是六十多年。


    孫妍和她的“琴姐姐”聽到柯逝說出三個字“雲天心”,內心地震撼特別巨大。天心雖然有點與眾不同,可是並不十分傑出。但她們知道雲天心肯定有什麽獨特之處,否則柯師父是不會這麽特別關注他的。


    現在的“血魔手”已經不再當年心高氣傲的“血魔手”了。柯逝現在的武技修為已經不允別人去評價他了,隻有他去評價別人。


    “是因為他看公主逝目光清澈的緣故嗎?”那個“琴姐姐”說道,但是她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說法,“以前也有人看公主是目光很清澈的啊!”說完她盯著柯逝,孫妍也正盯著柯逝。


    “我隻能告訴你們,那是我的直覺。”說完“血魔手”也不請示,便退出屋子。


    孫妍不禁和她的“琴姐姐”對望,她們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從小便在一起在柯逝身邊長大的她們,第一次聽到他判斷一件事是憑直覺。也正因為如此,她們都相信了柯逝的直覺。


    “雲天心!”孫妍冷冷地說道,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易玄士語:蟄伏!蘇光軍蟄伏為複仇,試問天心蟄伏為哪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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