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看著手中剛得到的報告:琴秋水,女,明煬國丞相府千金,自幼和兩位公主一起長大,心思縝密,才華橫溢,和西楚國的紀芙並稱為“西紀明琴”。令天心較為沮喪的是他沒有得到關於那個馬夫的任何背景資料。


    “是該休息的時候了。”天心把紙拿近油燈,紙的一側很快燃燒起來。天心鬆開手,紙張帶著火光飄落到地上,成為了灰燼。


    天心的臉靠近油燈,輕輕一吹,油燈熄滅,天心坐在椅子上慢慢合上了眼。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屋外隻有草蟲在鳴叫,夜很靜。


    水氏姐妹很早就在書房等天心了,她們心中有疑問,終於決定在今天向少爺開口。


    “少爺,為什麽這些天來我們都很早就入睡了?”水潔不解地看著天心。她們姐妹經過討論,早已得出結論,這一定和少爺脫不了幹係。但她們還是很想能聽到少爺親口告訴她們。


    天心看到水氏姐妹眼中複雜的神情,知道她們雖然懷疑是自己作的手腳,但是還是希望能得到自己否定的答案。天心轉過臉,看向手中的書,什麽也不想說,他又能說什麽呢?


    水氏姐妹沒有得到天心的回答,知道自己原先的假設成立了,她們哭著跑出書房。天心知道她們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他沒有攔阻她們。因為這是她們的自有,她們當初可以選擇留下,今天就可以選擇離開。


    天心並不為她們擔心,水蛟是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的四個女兒的。殊不知水蛟所能做到的,隻是不讓別人從身體上傷害四個女兒,所以現在水氏四姐妹很是傷心。心被傷害是無形的,或許因為你的某一次不經意的言語,某一次出於善意的舉動。


    這天,天心腦海一片空白,整個人覺得空虛很多。雖然水氏姐妹平時都不怎麽跟在他的身邊,但天心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提醒自己,在“新月居”有人在等他回家。現在“新月居”在天心的眼中,已經和驛站的客房沒有兩樣了。


    “小公主!”想到外麵散心的天心,途經花園時遇到了明煬國的小公主孫妍。


    “雲公子。”現在的孫妍和昨天見到的孫妍沒有兩樣,可能是因為昨天已經彼此認識的緣故,這次她沒有很害羞,隻是臉微紅而已。


    “小公主,你這是準備去哪裏?”天心注意到孫妍身後的琴秋水,有意無意間看了自己幾眼。


    孫妍臉上的紅暈消失,但仍然不敢與天心對視,低聲說道:“我想到幾家米行走走。”


    “是嗎?我也要出去,不如我們一起走吧!”天心自己都感到奇怪,他向來是不會與人結伴同行的,更何況是主動邀請別人呢?“難道這是因為水冰她們離開我的緣故嗎?”天心在心中默默問自己。


    天心和孫妍走在了隊伍的前麵,他們身後是二十幾個隨從。這樣一隻隊伍很快引起了閃到街道兩旁行人的注意。他們都在注視孫妍的一舉一動,導致孫妍害羞地把身體稍微貼近天心。


    天心後悔沒上孫妍為他準備的轎子,以致孫妍不願坐在轎子裏,要陪自己走。


    走到悅來米行,一直心不在焉的天心還想再走,他突然感到衣袖被輕微拉扯。回頭一看,發現孫妍低著頭,兩隻手不停摸自己的衣擺。天心若有所悟,露出笑容:“你自己隨便看看。我還要到別處轉轉。”說著不等孫妍有任何表態,便向遠處走去,消失在人群中。


    漫無目的走到一張橋上,天心看到一個擺攤的老婦人。天心走到她身前,蹲下仔細看擺在麵前的各種裝飾品。天心很快便被一個掛墜所吸引,下方是一個透明的四棱體。天心握著鏈線,提起來掛墜對著太陽,搖擺中的掛墜不時閃出耀眼的光芒。


    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天心手中的掛墜已經不見。天心站起身,隻見一個年齡二十多的青年站在不遠處,提起掛墜對這太陽看了一眼,“這個我喜歡。”說完他好似深怕天心要向他追討,一溜煙便跑進人群不見了。


    心沒有追,以前能從他手裏搶走東西的人除了小妹雲霞,就隻剩水氏姐妹了。剛才雖然是天心一時被掛墜吸引,沒警惕到有人會從他——雲家四少爺手裏搶東西,可是即便天心不處在警惕狀態,別人能從他手裏搶走東西,也很能說明對方不簡單。


    天心沒有追,可是賣東西老婦人卻準備去追。東西還沒賣出,便被搶,如果是別人她還會說東西在誰手上被搶,誰就要對此負責。可是她卻知道麵前的少年是誰,龐老大就是傷在他的手下。


    “這個東西算我買了。”說完天心遞過五枚銀幣,天心知道平民百姓的生活非常艱辛。老婦人忙說:“雲少爺,那個掛墜值不了這麽多錢。”


    天心把錢塞進老婦人手中,“我再拿一個手環不就行了。”說完他俯下身隨便拿起一個手環放進口袋離開了。


    天心聽到不遠處的橋上老婦人叫著:“雲少爺,買這些你付的錢還是太多了。”其實對百姓而言,他們隻要不被別人欺就行了,他們是從不會想著去欺別人的。可是就這麽簡單的想法,在現實社會往往很難實現。


    天心從口袋掏出買來的手環,一邊走一遍端詳起來。這個手環是通過一根細線,串起七顆顏色各異的橢圓形珠子拚裝起來的。“


    隻有一個,送給她們解悶中的誰呢?”說完後,天心無奈地搖搖頭,明明水氏姐妹已經離開了,自己怎麽現在還想著她們呢?


    天心再次搖搖頭,努力使自己清醒。天心把這個手環隨便套在左手腕上,就在那瞬間,他就本能地想把手環取下。可是他失敗了,手環的鏈線失去了它應有的彈性,充分顯示出它的韌性。


    天心沒有驚慌,也沒有再試圖將手環取下,隻是舉起左手,對著手環輕輕說道:“我會送你們回家的。”在天心眼中,這七顆分別呈現紅、橙、黃、綠、青、藍、紫顏色的橢圓形的珠子,已經是七個不同的生命體。陽光下,七顆珠子外圍呈現出不同的光暈,似乎在回應天心。


    “喂,你給我站住?”天心聽到有人在叫喊,也毫不介意,依然繼續走。一隻手拍在天心的肩上,話語中很是不爽,“我叫你站住,你幹嘛不停?”


    天心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剛才搶走自己掛墜的那個青年的麵孔。天心沒有想到他居然會來主動找自己,他先道歉道:“真是對不起,我還以為是在叫別人呢。”


    “你的掛墜,拿去吧。”說完青年把掛墜遞了過來。


    天心一愣,說道:“你不是很喜歡的嗎?”


    青年見天心沒有伸手取回掛墜的意思,伸出一隻手抓住天心的右手,另一隻手把掛墜塞到天心的手上。同時他還埋怨道:“原本想你這個東西是會發光的寶貝,不想剛才隻是折射太陽光。我拿到陰暗處,它一點光都發不出來。所以我就還給你,免得以後說我欠你的人情。”


    天心看看手中的掛墜,無奈地說道:“那多謝這位公子將此物還給在下了。”


    青年上下仔細打量天心一番,不住搖頭:“你看你,上上下下沒一個能發光的裝飾物,還是什麽雲家四少爺呢?”


    天心無奈的聳聳肩,苦笑道:“這位公子,這麽說你有許多了?”


    “那當然!”青年驕傲地說。但是他不一會兒連忙搖頭說道:“不,我隻有那麽一點而已。”天心見到青年神情緊張地看著自己,知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我不會要你的啦!”青年不信的看著天心,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是:我才不會上當呢。


    “哇,不錯嗎?”青年一直跟著天心回到“新月居”,青年東張西望之後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天心見青年不停地在搜索,知道他要找“會發光的寶貝”。天心一直認為夜明珠是會發光的,但“新月居”沒有,所以他也就不加阻止。經過一番搜索之後,青年徹底死心,拍拍手說道:“我走了。”天心啞然,青年邊走,嘴裏還不停地嘀咕:“真是的,居然沒有會發光的東西。”


    “你可以在這裏住下來的。”天心建議。走到了幾步的青年回頭瞪了天心一眼,故作聰明地說道:“相想騙我的寶貝,我告訴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天心並不是第一次知道什麽叫“不可理喻”,隻好兩手一攤,表示“悉聽尊便”,但不忘補充道:“對了,你還沒自我介紹呢?”


    “山人無痕,記住了是‘山人無痕’。”青年的身影早已從天心眼中消失,但他的話語卻仍在天心耳畔回蕩。“山人無痕?”天心輕輕重複,“好怪的名字!”


    明煬國的小公主孫妍還沒有回來,天心更為關注的水氏姐妹也沒有回來。天心回到書房,依稀嗅出裏麵有不一樣的氣息。他走到書桌前,發現書桌上放有一個信劄。天心打開信劄,取出信箋,隻見上麵寫道:四女已經回到玄空島,多謝公子多天來的照顧。天心徹底失望了,原本他還希望水氏姐妹能回到自己身邊的,現在這一切是不可能了。


    中午時分,孫妍還沒有回來。天心這才發現沒有人為自己做飯了,管家羅立這些天都早出晚歸,他的一切生活都是水氏姐妹幫著料理。天心並非不會自己燒菜做飯,但現在離他上一次燒菜已經很久了。在去酒樓的路上天心為自己總結了一句話:惰性是被慢慢培養起的。


    “你知道嗎?剛才我在城外見到十三個衣裝古怪的人,全身上下穿得密密實實,頭上還戴著鬥笠。”食客甲對食客乙說。食客乙很是不懂:“這些天城外這樣的人並不少見。”食客甲笑道:“你別急啊,我還沒說完呢。怪的是他們其中有四個人身上分別扛著四個布袋,很明顯是四個人。”


    天心側過頭看了一下在遠處聊天的這兩個食客,雖然兩人較遠,聲音也不是很大,但是天心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天心走過去問道:“不知閣下是在什麽地方見到這群怪人的。”食客甲和食客乙愣了一下,甲說道:“在城西的……”話還沒說完,他隻覺得眼前一花,問話得少年已不在酒店內,他和乙眼中流露出懼怕,匆匆結帳就離開,可是他們走出酒店沒幾步便倒下了,永遠地倒下了。


    錫陽城西有一個被遺棄的古屋,多年來在風雨的侵蝕,陽光的曝曬下已是破爛不堪。平時經常有乞丐白天行討,晚上便在此住宿。今天去沒有,有的隻是十三個人,和四個長長的布袋——每個布袋足可以裝一個人。他們沒有因為身處屋內而摘下鬥笠,他們不殺人時才會不戴鬥笠。他們十三個人站在了不同的地方,門的兩側各有兩個,正中坐著三個,一個躺在屋子的橫梁上,另外五個分別靠在牆上,四個布袋就擺在緊靠內的牆邊。很顯然可以從他們的武器中辨認出他們的職業,靠在牆上的人中有三個拿的是魔法杖,其餘的分別是四個拿劍、七個用刀和一個使棍的。他們在等,等著武技和魔法的完美配合,等著給人致命一擊。


    天心走進破屋,環視了四周一眼,他很快發現了四個布袋。在天心要起步走向布袋的同時,那十三個人在瞬間出手了。


    光彩炫目的風係、火係、水係魔法,極具殺傷力的劍氣、刀鋒、棍影都向天心匯集而去。他們從來不會多說,在他們看來,說話不如實際行動來得實在。


    一場瞬間爆發的殺戮也在瞬間便完結了。唯一還站著的是使棍的人,其他人都已倒下。這並不是因為他很強,而是天心現在還不想殺他。


    “殺手十三肖!你要知道,在下不是那種會趕盡殺絕的人,可是這並不意味今天我會放過你。”使棍的人一下軟坐到地上,剛才的一切使得他沒有了反抗之心,平日冷酷的假麵被內心的恐懼給撕破。“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他跪在地上向天心猛磕頭,額頭已經被撞出血了。


    “我隻是要你看看這個。”天心剛說完,便有一道閃電從他手上發出,擊在四個布袋上。布袋瞬間成為了灰燼,露出四個已經不能再呼吸的女屍。


    使棍的人倒吸一口氣,驚叫出來:“陰謀,這是陰謀!”


    天心看著他,冷冷地說道:“她更本沒有指望你們能殺我,你們隻不過是她的棋子而已,真正的殺手是‘花四嬌’花家姐妹。”


    “求你放過我吧,我要去找那個賤人算賬。”那個人哀求道。


    天心轉過身,向屋外走去,不以為然地說道:“你不可能殺得了她,與其死在別處,你還不如和自己的兄弟躺在一起。”


    “不,我還不想死……”那人沙啞的叫道,但他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慢慢倒下。他終於想通一點,為什麽以前他們“十三肖”每次殺人,被殺的人都會拚命開口求饒。其實那些人應該知道這樣做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但他們還是會不停地求饒,除了基於對生的渴望、死的恐懼外,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現在再不說,以後就再也沒機會說了——即便現在說的是廢話。


    天心回到“新月居”時已經是晚上了。他走進花園,見到孫妍和琴秋水正在小亭裏聊天。


    “雲少爺,你過來一下好嗎?”琴秋水遠遠便向天心招手。白天的時候,孫妍已經把她介紹給天心認識了。


    天心走進小亭,才發現孫妍兩眼微紅,“小公主。你這時怎麽了?”


    孫妍抬起頭,委屈地看了天心幾眼,便的下頭。“雲公子,小公主今天去錫陽的各個米行問了,他們都說沒米。我們派人打聽,得知米早被你們青雲八家購進囤積,並且都已經賣給了西楚國的繆劍波。小公主正在擔心不知去何處購糧呢?”孫妍不時有輕微的抽噎聲發出。


    天心麵露難色:“是這樣啊。”


    “我聽說雲家最近購進的許多大米還沒賣出。雲公子,你能不能幫幫孫妍啊?”孫妍抬頭看這天心,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這個……”天心吞吞吐吐地說了兩個字。


    “我們會出高價的。”琴秋水知道天心的用意,“每一萬石大米給一萬枚銀幣怎麽樣?”


    天心無奈地看著孫妍,歎息地說道:“小公主,實話說給你聽吧,明裏我掌管‘新月居’,可是暗地裏還是我爺爺在主事——我畢竟不是雲家地人啊!”


    孫妍和琴秋水對望一眼,想知道對方是否相信天心所說的。琴秋水問道:“難道雲公子真如外界所傳聞的一樣,是被雲雄敖家主收養的一名棄嬰?”


    天心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他臉上有一絲悲傷、一絲憤怒,更多的是無奈。他為自己感到悲傷,為父母遺棄自己感到憤怒,為不了解父母為何遺棄自己感到無奈。天心本不想提起這件事的,這本就是他內心無法磨滅的傷痛,可是為了雲家、為了使孫妍信服,天心隻有選擇這樣。他很小的時候,爺爺雲雄敖就告訴了天心他自己的身世,同時特別提醒天心,他是他雲雄敖的第四個孫子,是雲家的第四個少爺。


    “對不起。”孫妍走到天心身前,目光中飽含歉意。天心露出淡淡的笑容:“沒事的,我現在早想開了。”琴秋水對天心甚為關注,就因“血魔手”柯逝的一句話,可是她到現在仍然看不出天心哪裏特別。


    “天心,你爺爺為什麽不願把大米賣出呢?”孫妍的一句“天心”,一下把自己和天心的關係拉近很多。


    天心對孫妍歉意一笑,輕輕說道:“我爺爺說貴國的百姓很富有,但現在一定缺少大米,所以要我把大米運到貴國去賣。”


    琴秋水聽到此話時,臉上驚慌失措的神情一閃即失,但是仍然被天心捕捉到了。


    “雲公子,你勸勸你爺爺,讓他把大米賣給我們好嗎?現在我國正在和西楚國有戰事啊。”孫妍說著眼睛流出淚來。


    琴秋水顯然內心也很著急,連忙附和道:“雲公子,我們可以每一萬石大米付給你雲家一萬五千枚銀幣。”


    “兩萬枚銀幣怎麽樣?天心你無論如何要幫我啊?”孫妍在天心沒回複琴秋水前主動提高了價格。


    天心點點頭,對她們說道:“你們等幾天,我去向爺爺報告一下此事。”說完天心離開了花園。


    孫妍轉過身去,臉上罩著一絲寒霜,對身後的琴秋水冷笑地說道:“琴姐姐,你覺得雲天心這個人怎麽樣?”


    易玄士語:傷心,水氏姐妹的離去、自己的身世都成為了天心傷心的理由,但是天心沒有沮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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