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


    神兵會早已結束,眾人陸陸續續的離去,言宇成也是忙的不可開交,連一口水都顧不上喝,他可不希望天隕劍莊的第一次神兵會出了什麽差池。隻有幾位真人和紫侯等人還未離開。而言宇成被紫侯請去,還有令狐神逸,金子陵。四人細談甚久。不知不覺,月已中天。


    與此同時,一個佝僂的身影不時在劍莊出沒,大搖大擺,與那招搖撞世有異曲同工之意,倒也沒什麽人在意。清輝掠過,此人正是那清晨布置黑色陣旗之人。


    隻見他站在淺水塘邊,踱來踱去,時而俯身望水,時而凝空沉思,時而盯著假石發呆。須臾片刻,他頷首而笑,似是滿意之色,還撫了撫那雪白的胡須,卻是冷不丁的渾身哆嗦起來。


    “看來那天兵已將冰蛇之魄吸收五六成之多了,靈性確是可佳。隻是破壞了這離龍陰陽陣,讓劍莊不再如故,這沙漠的夜晚寒意凜凜,且待我來重新布置一番,也好讓他們舒服的度過這最後一日。嘿嘿。”老者自顧自言,為自己的善行默讚一番,嘴角上揚起一道肆掠的笑容。


    老者簡單的默念了幾句,頓時,周身的空氣開始細微的變化起來,一層層的暖意從淺水塘升起,如波浪般向四周散開,充盈在庭院的每個角落,繼而延伸至更遠,包圍了整座劍莊,薄似輕紗,如煙如霧。


    老者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邁步朝前堂行去,隻留下一輪沾染灰塵的玉盤橫臥夜幕,寥寥幾顆黯星,無力的撲騰著。


    “咦?這幅圖倒是有些玄機呀?”老者凝望著前堂正中的那副萬劍塚圖,滿臉疑色。腦海中閃過白天在劍塚的一幕幕。


    自神兵會伊始,老者就混跡在眾人當中,站在偏僻的一角落裏,目睹了十二都天困劍大陣,九天驚虹,耳聞了紫侯的言語,眾人的喧嘩。


    當言宇成說到無邊海彼岸時,他微微一怔。其實,他一進那劍塚就識出了這十二都天困劍大陣,隱約猜到一些,但還是不願相信自己的判斷。可一切還是如他所料。他隱隱覺得那從無邊海彼岸而來之人和自己有些幹係,隻是一時說不上來而已。


    不及他細想,那九天驚虹便燦若虹彩,挾萬千氣勢出現在眾人麵前,確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兵。可不過多久,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剛剛闖入的雨軒還未來得及看一眼神兵,汐影似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不聽使喚的從異空間破空而出,聲若龍吟。然,霎那之間,一股巨大的拉力自雨軒周身浮現,一道磅礴無匹的威壓隨之而生,惶惶然不可承受。汐影突然之間隱匿無蹤,又回到異空間去了。隻留下一條淡藍色的尾跡。而雨軒也是被拉到了一處角落當中,不能動彈,不能出聲。不過卻是能看到外麵的一切。而旁邊一位佝僂的老者正手握一柄古意森然的劍,微笑著望著自己。


    “幸虧當時遮掩的還算及時,晚一步便就前功盡棄了啊。寂滅幻煙陣可是隱匿型法陣中頂峰所在了,是能夠連生命跡象一起隱匿的,當今中原能布置得出的不出三人。識破之人更是少之又少了。隻怪那小子也太冒失了點。這次算是給他一次小小的考驗吧,若是他能夠破陣而出,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倒是可惜了那柄天兵。”老者依然盯著那幅圖,低聲吟道。


    突然,老者輕輕的笑了起來,略帶些不屑,言道:“哼,原來是那劍塚的布陣圖,而且還有一道禁製附著其上,再輔以那副禪聯,才能壓製住這萬劍塚圖的凜冽殺意。”


    細細查看了一番,老者的目光落到了圖的左下角處,一看似小鼎狀的東西,寥寥幾筆勾勒而出,但滄桑有力,古樸莊嚴。


    “居然是鎮陣之筆。不過,老夫素來就喜善惡共舉,善事既已做,當然隻剩下惡行了。正所謂日行一善,與人同享,日做一惡,與己同樂。哈哈哈”老者毫不客氣的撕下拐角,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卻是無人聽見。


    頓時,前堂內殺伐之意漸重,仿佛從那萬劍塚圖中滾滾流出,蕩漾開去。比之先前,肅殺的氣氛更是濃烈。隻是時間過去如此之久,已是餘風殘燭而已。


    前堂。


    天色漸晚,言宇成憂心忡忡,踱來踱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而宇奉在一旁不斷的安慰著,卻是絲毫沒有效用。臉上同樣焦急不奈。


    “這軒兒到底跑哪兒去了?這麽晚還是不見人影。”言宇成自顧自的說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說了多少遍,歎了多少口氣了。


    這時,宇勝從門外進來,言宇成忙問過去,卻是看見三弟依然搖了搖頭,然後又出去繼續找尋去了。而他自己從炎星河走後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停歇過,要不是宇奉硬拉著大哥來到前堂,還不知道言宇成此刻在哪兒呢?


    庭院裏一片忙碌,大家都知道了雨軒少爺的事,大氣都不敢喘,隻是默默的祈禱著。回廊裏偶爾傳出一兩句低低的討論聲,隨即被風淹沒。然而,就在此時,一聲曠古悠遠的滄桑之音響徹在庭院上空。打破了劍莊,乃至沙漠的寧靜。


    言宇成和宇奉自然也是耳聞,帶著疑色出了前堂,站在庭院主道之上,抬頭仰望天空。一道略微有些佝僂的黑影立在前堂的簷頂之上,衣袍隨風獵獵作響。


    “什麽人在那兒放肆?”宇奉倒也不客氣,衝著那黑影嚷道。


    “你們這是什麽態度?難道你們不想知道言雨軒在哪兒嗎?”那道黑影對宇奉的問話似是有些在意,戲謔的反問道。


    “在下言宇成,是這天隕劍莊的莊主,剛剛的確是我二弟失了禮數了,敢問閣下高姓大名?可否告知軒兒的下落?”言宇成忙製止住宇奉的再一次嚷嚷,恭敬的說道。


    “嗬嗬,言莊主果然不愧是神州五大煉兵師之一。不過,老夫卻是不想告訴你們言雨軒的安身之地。即使說了,你們也不一定能見到他了。這麽無意義的事情我可是不會幹的。嗬嗬”老者的話語極富挑釁之意,讓言宇成不禁暗暗緊握拳頭,心底怒氣頓生。眉宇間那道憂色又是加劇了幾分。


    “閣下這話什麽意思?倘若你再不相告,別怪我言宇成不客氣了。”言宇成早已失去耐心,不耐煩的問道。一副隨時以武力解決問題的模樣。


    “言莊主,聽說昨日你被欽封為禦兵師了,真是可喜可賀呀。不過,老夫倒是希望你能跟著我,為我煉製神兵。可比跟著那昏君強多了。”簷上的老者答非所問,竟是說起這事來。


    正待言宇成再次詢問時,宇勝卻是狼狽不堪的破門而入,眼中充滿了驚懼之色,望著大哥,二哥,言道:“大哥,二哥,不好了,見鬼了。莊外正有許多陰冥之兵拔地而出,緩緩的朝著劍莊行進。個個恐怖至極。”


    “什麽?陰冥之兵?怎麽會出現這種東西?”言宇成臉色大變,身軀輕輕一抖,一連三問。然後抬頭望向黑影,驚怒交加。


    “言莊主,你不必擔心,那隻是五陰大挪移陣而已。並不會傷害各位的。隻要你答應跟我走,我保證言雨軒和你們大家都不會有事。我可是極力的在做好人呢,嘿嘿”老者忙不迭的笑著言道。


    宇奉和宇勝此時全看著言宇成,期待著大哥作出決定,不管是就範還是反抗,絕無二話。而言宇成卻是陷入深深的苦惱當中。


    “你究竟是什麽人?這五陰大挪移陣隻有五毒教的人才能布置,難道你是……”言宇成定不會這樣甘心順從,而且他可不想就這麽糊裏糊塗的盲從別人。


    “嗬嗬,想不到言莊主還有些見識,不過,我勸你還是廢話少說,今晚,這裏將變成一座空莊,哈哈哈。”老者笑聲不曾收斂,放浪形骸,讓回廊上的下人們不寒而栗,卻是無能為力。


    恰在此時,言宇成身形一動,瞬間便出現在簷頂,掌風隨即而至,直指老者的胸部。


    然,說時遲那時快,老者刷的一聲消失在原地,讓言宇成撲了個空。可是言宇成冷笑一聲,宇奉和宇勝已是出現在那老者的身旁,雙掌齊出。


    可老者居然搖了搖頭,剛穩住的身形又是一晃,驀地無影了。二人麵麵相覷,驚異浮現。這老者的身法竟是如此怪異,根本無從捉摸。


    言宇成還想再次出招,虛無的空中卻是傳出依然如故的那空曠悠遠的滄桑嗓音:“言莊主,我勸你還是少做這些無用之功吧,五陰大挪移陣已成,陰冥之兵即至,方圓百裏之內任何有生命跡象之物全都會被挾走。如今,反抗已是遲了。嗬嗬”


    三兄弟互望了一眼,終於知道大勢已去。唯一讓言宇成擔憂的就是軒兒了。可如今,卻是自身難保,究竟是哪裏不對?也已是無從分析。


    片刻之後,陰冥之兵出現在了眾人麵前,越來越多,著黑色冒著黑煙的盔甲,形態可怖,時不時還發出尖嘯之聲。隻是他們卻是冥府中最低階的鬼兵,不足為懼。


    “言莊主,咱們日後再見。哈哈哈”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笑聲漸行漸遠,消失在夜空當中,隱匿於星月之間。


    突然,隻見那些陰冥之兵竟無風自化,變成縷縷黑色煙霧,然後瘋狂繞著劍莊向上旋轉起來,聲勢漸大,道道黑色煙霧組成一圓形的巨大屏障,卻是在不停的轉動。與此同時,在這屏障當中,一股無形的巨大吸力憑空出現,眾人均被卷入其中。


    最後一刻,言宇成默念著荷兒,軒兒。眼角泛出一顆晶瑩淚珠,皺紋橫生,滄桑的麵龐,竟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出戲一樣。


    巨大的呼聲充斥在劍莊的每個角落,一道巨大的黑色煙霧形成的龍卷風甚是蔚然壯觀,周身陰風四起,尖嘯聲此起彼伏。天上,星月黯淡無關,烏雲遍布夜幕。肅殺的氣氛蔓延四散。霎那間,那道龍卷風拔地而起,宛若一條巨龍往北飛遁而去,迅若雷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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