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邊緣。


    日已中天,雖說盛夏已逝,但餘威不減。白日照耀,刺目難擋。萬裏碧空,曠遠遼闊,偶有片雲浮現,若幹飛鳥暢翔,寧靜致遠,頗有些意境。如此,方才讓人對這晚夏不厭,不惡。


    但其時,卻是有一人正心中鬱悶,恨不得破口大罵,出言不遜,然,終究隻作歎息連連,悶頭趕路,向著沙漠的中央,形單影隻。隻道是世外修煉,出足遊曆而已。


    劍塚。


    依然如初的虛空,殘刀破劍遍及周身,道道寒光閃爍,影略分明。但中央之處那太極圖卻是不再顯現,正午的日光透射進來,似是沒了去處,四散開去,灑滿每個角落,明亮了那些終年不散的霧氣,使得整個劍塚頗為亮堂。


    目及四周,隻見一角落裏似乎有些異動,旁邊淩空的刀劍隱約顫抖,像是瑟瑟發抖,更顯得猙獰不堪。不時的還有微不可聞的嗡嗡聲響起,空氣有如水波般晃動,淡若漣漪。


    時間緩緩流去,劍塚內的寒意也漸漸褪去,隱隱聽去,嗚嗚聲充斥而盈,大有不甘之意。而那角落裏的異動卻是越發的清晰了。


    突然,砰的一聲,尖嘯的龍吟聲響徹虛空,傲然絕頂,又霸道絕倫。陣陣罡風四起,聲勢倒也壯觀。虛空周身,那些寒意微弱的刀劍竟是紛紛掉落,與虛空撞擊,叮當直響,連綿不絕,如磬音般,不知名的樂曲肆意彈奏。


    角落裏,憑空一人顯現,約莫十歲左右,著一身白色素服,很有些淩亂。星眉朗目,眉宇間盡是歡喜之色,發髻上的琉璃珠微微閃爍著光彩,幾縷碎發隨意晃動。隻見他正笑意盎然的望著空中,淡藍色的虛影穿梭無跡。


    一切就像是夢一場。


    踏空而行,徑直朝門,定睛望去,不是言雨軒又是何人。


    神兵會那日,九天驚虹一出,眾人皆驚,歎為觀止,讚語不絕。然,破空之聲突現,伴隨著短暫的龍吟,讓九天驚虹劍吟微變,幾位真人皆有所覺,卻是無從發現。


    角落裏,寂滅幻煙陣隔絕於世,雨軒和一位佝僂的老者並立其中,而老者的手中,一柄古色厚重,戾意盎然的飛劍剛剛消失不見。


    不知不覺間,雨軒竟是感覺眼前之人似是相識,正待問及,卻是神誌迷糊,身軟癱地,眼前,老者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隻有一句“沒想到那天兵竟有如此靈……”的話音漸弱,斷斷續續,終如風散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軒方才醒來,麵色蒼白,眼神黯淡少光。而且頭疼欲裂,仿佛石碾針刺過。片刻之後,雨軒艱難的站立四視,那佝僂老者早已不見。周圍虛空一片,與剛剛進到劍塚看到的倒也幾分相似。隻是沒有那些殘刀破劍罷了。


    雨軒努力的回想著,知道這裏肯定不是劍塚,定是那老者布置的法陣。想及此,雨軒伸手向虛空摸去,不多時,便觸及此陣的邊緣,伸出的手再也無法前進分寸。稍一用力,隻有淡淡的波紋閃現即逝,伴有低低的嗡嗡聲。


    眼見於此,雨軒輔一用力,左掌快速的向前奔去,掌心周圍隱隱空氣波動。習武一年有餘,雖隻是簡單的紮馬步,又身體羸弱,根骨平平無奇,但日積月累,倒也讓雨軒的修為稍有見長,終究是踏上了修真一途。


    然,除了稍大一些的波紋出現外,別無其他。卻是讓雨軒略微向後踉蹌幾步,方才穩住身形。這讓雨軒滿臉驚愕,望著自己的左手,不知所以然。


    雨軒滿臉苦惱之色,對那佝僂老者更是痛恨不已,用盡所學,罵的淋漓盡致,卻是不帶任何穢語,倒也是一番境界。


    罵歸罵,出路還是得尋找。但雨軒對法陣也是有所耳聞,略知一些。劍莊庭院內的離龍陰陽陣,他就曾經研究過一番,後來被言宇成訓說了幾句,便不再細究。此時,雨軒驀然不語,四處尋找著陣眼。隻要尋及陣眼,這法陣便指日可破。


    然,終歸是徒勞,浪費時間而已。以雨軒的修為、見識,哪裏尋得到這寂滅幻煙陣的陣眼。退一步,即使僥幸讓他找到了,也隻能望而興歎,徒增悲傷而已。


    就在雨軒躊躇莫展之際,汐影二字自腦海中浮現,臉上立刻換上喜色,忙念想起來。可片刻之後,卻是無事發生,一切如常。


    “咦?怎麽還沒出來?不會是被擋在陣外了吧?”雨軒神色又是一換,自問道。


    “汐影,汐影……”雨軒有些不甘,脫口叫了幾聲,語調漸升,頗有些焦急之意。


    突然,破空之聲驚現,卻是沒有了龍吟緊隨。不過,還是讓雨軒的臉上重新換上了歡喜色。竟笑著嗔道:“你怎麽現在才出來?我還以為你被隔絕在陣外了呢?”


    汐影沒有了往日之態,似是受過什麽威脅,亦或者被逼迫如斯。淡藍色的虛影黯淡無光,細微閃爍著的電絲時有時無,氣勢全失。


    雨軒似是沒有注意,想到:“汐影乃是天兵,定有不尋常之處,說不定能破了此陣,重見天日,也未可不知。”


    思畢,雨軒默想,望著前方,想讓汐影去衝擊法陣,以蠻力強行破陣。“去”字剛剛脫口,隻見汐影徑直朝前方刺去,挾風雷之勢,卻是遠不及從言宇成頭頂掠過之時。但聽嗡嗡聲乍起,綿綿不絕,片刻即逝。


    沒有任何明顯的效果,隻有波紋卻是越來越大。與此同時,虛空中卻是出現另外一番景象,周圍霧氣漸散,光華漸寒,和劍塚內的氣息有些類似,但這些變化微乎其微,甚是難以察覺。如此種種跡象,像是法陣正悄無聲息的消逝。


    雨軒見此,有些頭大,懊惱之意湧現,但卻沒有停止,也未曾注意法陣的微弱變化。如今,他隻能如此,別無它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會有奇跡誕生。


    無數次的衝擊,無數次的等待,無數次的失望,無數次的憧憬……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那汐影不停的撞擊著虛空,竟是越發的猛烈,氣勢突顯,隱隱攀升不停。而且道道幾不可見的光絲從陣外湧入,匯集於汐影,淡藍色光芒如蓮綻放,龍吟聲緊隨其後。雨軒眼見如此,信心更是多了一分,雙手不知何時竟攥起為拳,此時卻是捏的更緊了。星眸中閃爍著道道光芒。


    如此這般,時間不斷推移,波紋越來越大,嗡嗡聲此起彼伏,濃而不烈。仍是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直至那一刻,周身景色一變,方才出現先前那一幕。


    “那位老人是誰?”


    “他為什麽將我帶進那無名法陣內?”


    “也不知現在什麽時辰了?”


    “怎麽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神兵會結束了嗎?”


    ……


    一連串的疑問浮現而出,雨軒早已收起伊始的得意,扶著刻有歲月痕跡的欄杆,望著樓下空蕩蕩的煉兵室,不知所以。


    雨軒不及思索,緩慢的拾階而下,似是怕驚動了煉兵室裏的安靜,父親的厲語猶言在耳,聲聲可聞。卻是沒有看見劍塚中奇異的一幕。


    等站到了那個位置,那個一年前拿著黑色石頭片乞求父親煉製兵器的地方。好奇之心牽引著雨軒往前步去,一步一步,小心而興奮。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煉兵室就他一人而已。強烈的**自雨軒的星眸中閃現,終於有機會去看一看了,去感受那神奇之處。越這麽想著,雨軒的腳步便越發的快起來,宛若飛奔。


    自從那次趁著父親煉製紫蓮悄悄進入煉兵室起,除了那輕靈淡雅的紫蓮外,還有一樣東西讓雨軒驚奇不已,他清晰的感覺到手中的黑色石頭片正蠢蠢欲動,大有跳脫已手之意。隻是雨軒不曾放鬆,向前望去,隻有那造型怪異的青鼎映入眼簾,尤其那周身突出的龍首,栩栩如生,自生龍威,讓人不寒而栗。


    後,黑色石頭片終究是脫手而出,掉落地上,叮當的一聲脆響,引起了言宇成等人注意,雨軒隻得趕緊拾起,藏在身後,此事方才結束。


    後來,汐影既成,雨軒便也漸漸淡忘了那事,直到那日,言宇成正為神兵會忙碌著。九天驚虹尚缺一料,讓言宇成的心情很是有些煩躁,獨自在煉兵室苦思。


    而尚在習武的雨軒卻是遇到了瓶頸,頗有些不解,欲找尋父親問個明白。不知不覺間,竟然來到了煉兵室,推門而入,安靜異常,寒意森然。那玄冰九龍鼎正冷冷的立在中央,古青色的鼎身略有光芒閃現。


    雨軒正四處張望,卻是不見父親的身影,正欲關門離去,突然,破空之聲響起,汐影竟是驀地現身,但沒有漂移不定,而是穩穩的懸停在雨軒前方,淡藍色的光芒大盛。


    雨軒一時錯愕,不知發生何事,疑色頓生。然而,不及他細想,身後卻是洪鍾般的斥責之聲傳來。雨軒偏過頭循聲望去,見言宇成正扳著臉,厲聲喝斥。


    自那以後,雨軒便很少去煉兵室了,那一絲疑問也是煙消雲散,深深的埋沒在腦海之中,不再出現。


    如今,那絲疑問有如黑暗中的螢火蟲,劃破夜幕,出現在雨軒的腦海之中,究竟那一日,汐影為何會突然出現?強烈的好奇心催促著他的腳步,愈來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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