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漸至,這青州也漸漸披上了一層涼意,枯黃悠漸近,手中似是拎著什麽,略顯沉甸。


    當其時,諺語雲:“玉京,玉京,玉鑲蒼穹遍地金;雲龍,雲龍,雲卷苦海便化鳳。”說的便是中原人人皆知的兩處名地――玉京和雲龍鎮。


    玉京自然便是大秦帝國的京都所在,富麗堂皇,繁榮昌盛,皇家威嚴不可一世。而雲龍鎮則是青州臨近天河的一座重鎮,以天河為屏,雲龍山為倚。曆史悠久,書香古色,韻味悠揚。而其之名能和玉京並駕齊驅,受世人敬仰皆因《雲卷》一書。


    相傳,大秦建國之前,忽一日,青州雲龍山上空紫氣湧聚,燦若蓮花,霞光直上九霄雲外,雷鳴陣陣,煌煌然有如仙人降世,亦或是異寶應天而生。


    當其時,雲龍山白雲觀雲霄真人沐浴天光,周身紫氣氤氳,仙氣凜然,令人不可逼視。在他的前方上空,泛著紫氣的一本古卷懸空一頁頁翻動,並隱隱數十個金色小字懸浮其上,轉瞬即換,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正是《雲卷》一書橫空出世,天庭震動。


    又據大秦史誌記載,五百年前,神州所見之處,戰亂紛紛,血流成河,餓殍遍野,生靈塗炭,盡皆觸目驚心之象。青州之地亦是如此。獨居於雲龍山白雲觀的雲霄真人不忍神州蒼生遭劫,棄其百年道行而不顧,許下諾大宏願,著成《雲卷》,乃鴻篇巨製,又閎中肆外,包羅萬象。但具體內容卻是無人得知。


    此書現世之際,青州天河岸邊忽然狂風大作,巨浪滔天,聲聲龍吟直上九霄。民眾隔空遠望,無不驚奇,紛紛下跪,以拜龍神。


    河上,金色真龍始現,自空中遊移不定,挾風雷之勢,天空黯淡無光,大地隱隱顫抖。忽地,金龍消失不見,化作一白麵書生,立於天河岸邊,仙氣淙淙。後移步前往雲龍山白雲觀,麵見雲霄真人,受之以禮,挾《雲卷》而去。而雲霄真人自此坐化,往生極樂去也。


    後,雲龍鎮現,秦帝興師,號稱始皇。十年征戰,大秦帝國一統四海,神州方定,天下太平。《雲卷》一書便歸置於皇宮密室,不現人間,自此杳無音信。久而久之,人漸淡忘,嗚呼哀哉。隻留雲龍鎮盛名於世。


    青府。


    那道淡青色的身影此時正停在一處莊嚴的府第門前,踟躕不前,若有所思。觀其府,恢宏壯麗,氣象森嚴。兩座石獅分列矗立,形態俱一,威威嚴嚴,巋然不動。往前,石階上,幹淨如洗,片塵不染。而兩根撐天的紅柱紮根於石階的兩側,刻有青府兩字的金色牌匾端居其上。再往前,銅門深鎖,隔絕於世,竟似是另外一片天地。


    “也許爹還正午睡著呢?待我越牆而入,好讓爹驚喜一番。”那道身影低吟了幾句,後找了處偏僻之地,身形一晃,翻身越過高牆,落地如鴻羽。


    庭院深深,亭榭樓台,畫梁雕棟,樓閣重重,回廊道道,當真是氣象非凡。尤其是照壁上那副紫仙飛升圖,隱隱生著些仙氣。


    淡青色身影行至遊廊之上,往望月亭方向望去。隻見其身著青衫,麵如冠玉,星眉朗目,略薄的嘴唇邊,青茬隱約可見。眼神中似是帶著片片散之不去的雲煙。而他的手中,一壇醉竹青正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這時,一位丫鬟正緩步行來,杏眼峨眉,舉步輕盈。望見立於廊中的身影,驚了片刻,忙俯身禮道:“原來是大少爺回來了。怎麽沒聽見動靜呢?”


    “月如,數月不見,你可是又漂亮了。嗬嗬”略帶輕薄的笑聲響起,清朗溫柔,如涓涓細流,劃過卵石不留痕,清澈澈入心底。


    “大少爺就會開奴婢的玩笑,一點也不知羞。”月如滿臉羞澀,低聲嗔道,握著手絹的柔荑輕輕揉搓著淡藍色的衣襟。


    “月如,我不是說過了嘛,沒人的時候,我們便直呼其名,管它主仆之分。你怎地又忘了?”青衫之人麵色一正,收起笑聲,微帶責怪之氣的問道。


    猶豫了片刻,月如方才低聲磕道:“青……青葉。”言訖,臉色不禁愈加的羞赧了,手絹也握的更緊了,關節發白,脆響之聲清晰可聞。


    “嗬嗬,這才是青葉樂見的月如呢?”這位自稱青葉的年輕人笑意又生,語氣如初,他哪裏知道對麵之人心中之意,卻是兀自圖這須臾的歡聲笑語呀。


    “對了,我爹還在午睡嗎?”青葉見月如不再言語,忙換了口氣問道。


    “青老爺今早駕車去往紫府了,說是黃昏方歸用膳。”月如淡淡的回道,神色漸漸回複,隻是手中的手絹依然未有鬆動跡象。


    “去了紫府?”青葉輕咦了一句,後低聲自語道:“白費了我一番心思呢。”便又朗聲說道:“既然這樣,月如,你就陪我去那望月亭小酌幾杯如何?”


    “又是青老爺最愛喝的醉竹青嗎?”月如漸展紅顏,嬌若桃紅,散發著淺淺的笑意,讓青葉一時看的有些呆了。


    “嗬嗬,知我者,月如也。走!”青葉說完便伸手拉住月如的纖手,往望月亭行去,不容月如半點掙脫,讓其剛剛回複的神色一轉,複又換上羞赧,愈來愈深。


    慶安鎮。臨福樓。


    凜冽的寒意自中年人身上湧現,雨軒自然目見胖叔叔的神色驟變,卻是不知緣由,又不敢隨意相問,隻能靜靜的坐等。


    “你們聽說了嗎,崆峒滅門一案已經水落石出了。雨良真人已經私會暗影,即日就要捉拿凶手,以報滅門之仇,血祭先祖。”聲音有些低沉,但依然字字可聞,清晰可辨。


    “崆峒掌門張英書英年早逝,確是有些可惜,這盟主之位尚未坐穩,便遭此浩劫,讓中原正道多少有些扼腕之意。也不知這凶手究竟是何人?竟殘暴如斯。”一位老者哀聲歎道,聲聲可憐。


    “還能有誰?自然便是五毒山玄妙觀的那些人了。聽說那些人會北蠻夷人的邪術,殺人如麻,殘暴著呢。”那低沉的嗓音又起,絲絲憤憤之意夾雜其中。


    “哼,你們聽說了五嶺村的事嗎?”一年輕人自顧飲了一杯烈酒,微呼了一口氣,繼而望向對話的兩人,輕哼道。


    “五嶺村?與這何幹?”一位略微有些肥胖的中年人低沉問道,眼中盡是不解。而一旁的老者也是放下酒杯,翹首以待。


    “數月前,那五嶺村曾有陰兵出現過。”年輕人淡淡言道,卻是一語驚人,讓肥胖的中年人和老者俱吃了一驚,訝色滿布。


    “但那些陰兵片刻之後便全部消失不見了,隻有幾位老人身中冥氣而亡。此等異事不是那五毒山玄妙觀之人所為又是何人?”年輕人寥寥幾句,輕描淡寫,言罷又喝了一杯。


    “竟然還有這等事情?難道欺我正道無人嗎?”那中年人驚怒道,儼然有除魔衛道之勢,打抱不平,為民不平之意。


    “唉……世事難料。趙慶,意氣用事終究無用,我們南沽門勢微力窮,這等滅魔之事還是讓那些名門正派去做吧。”旁邊的老者望著對麵的中年人,輕聲歎道,嘴角之處盡顯無奈,言畢,也是痛飲了一杯。


    中年人沉默不語,獨自飲酒,眉宇間恨色不減,一時之間,三人竟是無語自酌,氣氛有些凝重。而雨軒正驚訝的望著胖叔叔,隻見中年人起身欲離,擺了擺寬大的衣袖,徑直朝那剛剛說話的三人行去。


    雨軒不知何故,也起身追去,靜靜跟隨,寸目不移的盯著微醉的胖叔叔。而那不遠處的三人身影漸進漸晰,依然是悶悶的喝著酒。


    須臾,中年人行至三人身旁,卻是一個趔趄欲栽,幸好那老者眼疾手快,忙伸手扶住,還言語道:“小心。”其餘二人也循聲望來,麵不改色。


    中年人忙穩住身形,合手作揖謝過,寬大的衣袖輕微的擺了擺。就在此時,那三人盡皆麵露難色,那肥胖中年人手中的酒杯應聲落地,酒水潑了一片。片刻之後,三人顫抖不已,臉泛青色,唇冒寒氣,眉毛上竟是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隻有那老者還在強撐,似是在運功止毒。而另外兩人確實支撐不住,伏倒在桌上,身體依然顫抖不停。


    “念你們並無惡意,暫且饒過一回。記住,永遠不要在背後妄議他人。”中年人在那老者的耳旁輕輕的說道,言語淡然。


    言罷,中年人擺袖離去,雨軒仍是一臉詫異,但隻望了片刻,便舉步跟隨而出,心裏卻是納悶道:“那三人怎麽突然變成那樣了?難道胖叔叔他……”然,不及雨軒多想,中年人已是遠在臨福酒樓門外,對著雨軒喝道:“你這小子再慢吞吞的,我可就不管了。”雨軒忙跑著追過去,訕訕一笑。


    且說那中毒的三人,片刻的時間,那寒毒已經消褪,隻是那二人依然未醒,隻有老者獨自鬱悶,自顧言道:“莫非是五毒山玄妙觀的人?要是果真如此,那也未免太可怖了點,施毒於無形之中,且收放自如,這該是怎樣的境界呀?而更為重要的是,此毒竟還是中原鮮見的十絕毒之一的寒冥毒。看樣子,此事以後還是少摻和為妙。”


    正當老者自言自語時,那暗角之處,道道精光閃過,忽見一年輕人現出身來,身後一位灰色素袍的中年人酒意甚濃。年輕人瞥了一眼老者,和伏於桌上的另外兩人,然後走到櫃台前付了酒錢,便踏步而出,朝著雨軒剛剛離去的方向行去。卻是苦了那醉酒的灰袍之人,隻聽他在後麵踉踉蹌蹌,嘴裏還囁嚅道:“李……李兄,你且……等等,你這是要趕往哪兒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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