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生火!


    沈倩兒忽道:“爹爹,等一下!”


    逍遙子鄒眉道:“倩兒,怎麽了?”


    昨晚上逍遙子正要衝破玄關,結果洞口一聲巨響,險些將其搞得走火入魔,是以他一出來,立刻召集門人,本想發飆,結果門人還沒召集完,便被告之三清峰走火,無奈之下,隻得先派人去救火,而自己心中的滿盆怒火,卻是硬生生被壓在了肚子裏。但好在,失蹤了近二十年的女兒忽然回來,總算是倒黴盡頭,一聲喜鵲。


    沈倩兒冷冷地望了火榕一眼,道:“看他不順眼!”忽地拍出一張,驚雷聲中,龍淵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般直飛出去,重重摔在門外。


    火榕眼中怒氣一閃而過,隨即咽了口氣,裝作沒看見一般。


    在誰看來,沈倩兒這一掌打在龍淵身上,無疑是在殺雞儆猴,向她火榕示威來了,如何使她不怒?


    除了天竹之前沒見過沈倩兒之外,餘下四人都知道沈倩兒與火榕不合,自也不會多想。


    逍遙子看也沒看趴在地上的龍淵一眼,對沈逐流道:“帶路吧!”


    沈逐流答應一聲,徑直而去。逍遙子跟在後麵,沈倩兒挽了薛茹的胳膊,火榕拉著天竹,一起跟了上去。其間路過龍淵,天竹想要掙脫,卻被火榕使勁拉了回去。


    望著逍遙子與薛茹的背影,龍淵心中不勝酸楚,暗暗地道:“這便是我的爺爺嗎?開門見山,便差點要了我的命!而『奶』『奶』呢?我連受兩記,重傷至此,她竟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蒼茫山沈家的血脈,我龍淵再不稀罕!


    終有一天,所有拆散過我父母,迫害過我父母的人,我龍淵要你們償還!


    拖著重傷之軀,每邁出一步,都近乎將神念撕裂,抽光所有的體力。但龍淵知道,自己還不能死,還有好多事情等著自己要去做,還有母親的血海深仇未報,還有父親的下落未明,這所有的一切,都驅使著龍淵一步步走出江河築。


    一路上,不斷有人見到龍淵,隻是見到他煞白的麵龐,如冰一樣堅毅的眼·光與他口中不斷湧出的鮮血,看著他一步一步邁出的極小但是又極為沉重堅定的步子,一時間,竟而忘了去扶他一把。


    就這樣,一步一步,踉蹌著,龍淵終於孤獨地走回到了伏魔洞,從『藥』櫃中拿出幾枚丹『藥』含血吞入腹中,強忍著,盤膝而坐,催動《希夷神象》來為自己療傷。


    體內,《九尾心經》急速運轉著,然而此刻的龍淵,神念已近崩盤,雖然有胸口處的陰沉木牌不斷地傳來涼意,但仍是根本無力去控製,體內被震傷的經脈已然紊『亂』擠做一團,血管更是多處破裂,不斷地湧出血來。


    砰——


    門被打開,一個蔥綠『色』身影閃了進來,一把抱住龍淵,顫聲道:“淵兒,你沒事吧?”來人正是沈倩兒。


    雖然房間中僅有蠟燭一支,燭光搖曳,背對著她,但龍淵仍是可以看到她此刻悲傷的麵龐,那是心碎的容顏,直接闖入到你的內心最深處。


    “娘,我沒事。”龍淵強咽下去一口湧上喉頭的鮮血,微微笑著道。


    “傻孩子,是娘對不起你,娘沒能保護你,害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沈倩兒淚如雨打梨花,伸手擦幹淨龍淵下巴上的血跡,將兩個鵪鶉蛋大小的丹『藥』喂入龍淵的口中,道:“淵兒,快吃下去!”


    龍淵勉強將兩枚丹『藥』嚼爛,吞入腹中,卻又惹得腹中一陣氣血翻騰,好在沈倩兒及時將法力輸入他體內,才算是將其壓製了下去。


    “淵兒,你恨娘嗎?”沈倩兒一麵急速催動法力灌注到龍淵體內,一麵哭著道。


    “孩兒知道,娘方才那麽做,隻是為了掩人耳目,為……為了沈逐流不會懷疑我,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兒好,孩兒怎麽會恨娘呢。”


    別人不知道,但龍淵如何感覺不出,沈倩兒的那一掌看似下了殺手,但掌力入體,卻是最先護住了自己的心脈。


    直過了一刻鍾,在沈倩兒法力的幫助之下,龍淵的傷勢才算是勉強地壓製了下來,但此刻,沈倩兒已然快要耗盡所有的法力,麵如白紙。


    沈倩兒慢慢撤回法力,柔聲道:“淵兒,我現在必須要走了,等晚上再來看你。你記住,在這期間,千萬不要在修煉《鬼尋道》,否則以你現在的情況,很容易就會遭到反噬的!”


    “嗯,孩兒知道。”此刻的龍淵,麵上已經有了些血『色』,看起來不再那麽嚇人了。


    沈倩兒微微一笑,理了理龍淵的『亂』發,道:“淵兒,晚上你想吃什麽,娘給你做。”


    “酒!”龍淵忽而想起一個人來。


    龍淵剛剛十七歲,從還未喝過酒,所以當他忽然說要酒的時候,沈倩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砰——


    門忽然被推開,一個發胖的身子冷不丁地闖了進來,沈倩兒身影一陣模糊,加上屋內僅有蠟燭一支,鬼魅般隱入黑暗之中,連氣息也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龍淵見母親已然藏來起來,微微鬆了口氣,見來人正是天竹,不解道:“天竹少爺?”


    天竹似乎是偷著來的,見龍淵已然無礙,也是鬆了口氣,蹲下身子,匆匆忙地遞給他一枚丹『藥』道:“把這枚‘回魂丹’服下,再以《希夷神象》打坐,好歹能保住你『性』命!好了,我得走了,家裏忽然多了個姑姑,一直盯著我。”


    “天竹!”龍淵心中忽然一陣酸楚。


    “打傷你的,是我爺爺,我心裏也很過意不去。你快點養傷,我抽時間來看你,這裏的丹『藥』你盡快用就好!”說罷,匆匆忙忙地走了。


    望著天竹消失的黑暗,龍淵忽而覺得之前對他的評價完全是錯的,當時以為天竹仗著大少爺的身份仗勢欺人,不懂得拉攏人心,可現在,他的一舉一動,竟而使得自己這個把蒼茫山作為死敵的人都感動得險些要掉眼淚了,那更何況是他手下“伏魔團”的人呢?


    這些人現在算不得什麽,可真到了要天竹繼位為掌門的時候,不知已過了多少年,他們必定多已是派中中堅。有了他們的擁護,誰還能撼動他天竹的統治?


    龍淵在確認了自己的身世之後,使得自己與天竹的關係更為複雜。


    作為有仇必報的龍淵,在當日蒼茫山下一頓挨打之後,天雷與天葉相繼死去,雖然天雷的死與他其實並無多大關係,天葉的死也是自找的,可是自他加入伏魔團之後,對天竹的恨,已然淡了許多,要不是因為蒼茫山,他甚至會甘願做他的小弟。


    可是,龍淵的母親,九尾狐棲遲的死,畢竟與蒼茫山有關,龍淵永遠無法忘記那條張開著血盆大口,麵目凶狠的火龍,無法忘記自己與蒼茫山的仇恨。而且,他與天竹,可說是兄弟,可一個享盡了千般寵愛,自己卻在本也屬於自己的地方,受人輕賤,任人屠戮,他又不是聖人,心中怎麽會不心酸嫉妒呢?


    收斂神思,龍淵知道,現在想這些還早。作為一個築基期的小子,想要報仇,簡直是妄談。


    沈倩兒從黑暗中走出來,神情怪異地道:“看來,天竹對你還真不錯,你沒有騙我啊。”


    龍淵早把自己加入伏魔團以及如何偷偷地在山上修煉《鬼尋道》的事情告訴了沈倩兒,否則她也不會找到這裏來。


    龍淵苦笑一聲,道:“前提是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當當當——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龍淵與沈倩兒對望一眼,目光中均是詫異。


    沈倩兒身影掠去,蟄伏在了門口。龍淵答應道:“請進!”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苗條中帶些單薄的身形慢慢走入蠟燭的微光之中,而沈倩兒則趁此機會,身形一閃,出了房門。因為她發現,來人根本沒有惡意。


    “你,還好吧?”入耳清婉,包含著若有若無的關切之意,正是天星。


    “我沒事。你怎麽來了,星兒?”


    “我……我聽師父說,你觸怒了掌門真人……我去看你,你不在,所以就找到這來了。”天星低著頭,麵『色』緋紅,但好在處身昏暗,龍淵根本看不到,隻是心中仍是擔心,忍不住又道:“你,真的沒事了嗎?”


    龍淵苦笑一聲,澀道:“觸怒?就算是觸怒吧,誰讓人家是掌門人了。”


    見龍淵不說身子的狀況,天星更是擔心起來,但不住地回頭看,想來也是偷跑來的,輕輕將一個小包裹放下道:“這裏麵是飯菜和一些糕點,你趁熱吃吧。本來還想幫你療傷,隻是……隻是……師父她……”


    龍淵微微一笑,道:“我沒事了,真的。你看,這櫃子裏丹『藥』大把大把的是,我把丹『藥』當飯吃,這點小傷,根本算不了什麽的,你不用擔心了。”


    “可是,可是……可是掌門真人的的道法……你,你真的沒事了嗎?”天星急切地問道。


    龍淵雖然不知道逍遙子的道法到底有多深,但親身挨了他一掌,其間滋味,他可說是比誰都清楚,若不是逆天的《九尾心經》與夜青魂送他的陰沉木牌,就算他龍淵再多上三條命,也還當真不夠逍遙子一掌拍的,直到此刻,龍淵都不知道體內被震得破碎的經脈修好了多少,還有多少能不能修好。


    隻是,如何能叫人家擔心呢?龍淵微微笑著道:“我真的沒事了。你看!”


    伸手一招,一掌巴掌大小的太極圖旋轉在手中,將剛剛從天星臉頰上滑落的一滴眼淚接住,神念過處,太極圖聚攏成一滴眼淚的模樣,在手掌中晶瑩生輝。


    天星破涕為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我要走了,你好好養傷吧!”伸手擦幹眼淚,匆匆地跑了回去。


    此刻兩人離得近了,龍淵看清楚了她眼淚流過暈紅的臉頰的模樣,心中不免升起一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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