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君帶著宋建輝推門進去的時候,床上那四個人都趴在那已經睡著了。謝悠然睡在正中,三個孩子分散在她周圍,一個枕著她的左手,一個枕著她的右手,還有一個最小的,半趴在她背上,因為房裏開著暖氣,他們並沒有蓋被子。雖然一個個睡得口水橫流的,但並不妨礙此情此景的溫馨和悅。


    電腦屏幕還開著,上麵是一張畫,風景秀麗的大森林背景,一個小小的村落當中,炊煙嫋嫋,煙雨正盛,三個小孩子在小河邊浣足捉魚玩得正開心。


    那畫用色飽滿豐富,讓人一看就很喜歡。


    宋建輝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鍾君卻隻看到自己女兒狼狽的樣子,氣惱得上前在她頭上拍了一記:“臭丫頭,還說等著帶他們看焰火呢,點兒還沒到就睡得這麽香!”


    謝悠然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看樣子是給拍醒了。


    鍾君見她那樣,趕緊回頭把宋建輝往客廳裏拉,“你就在外麵等吧,等她把孩子抱出來。”


    謝悠然那麽睡相酣然的樣子也確實是不能給外人看,宋建輝就很體貼地又隨著鍾君退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她才走出來,整個人都已經稍作整理了,也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但看上去還是很疲倦,一邊揉眼睛一邊跟宋建輝說:“要不就讓他睡這裏吧?外麵多冷啊。”


    說完倒頭就又半躺在了沙發上,雙腳上縮,很舒服地蜷在其上,半閉著眼睛養神。


    鍾君暗地裏掐她都沒反應。


    宋建輝看了一眼謝悠然,她說這話做這些事的時候很自如也很自然,他相信,這應該就是她的本真,一個個性自由散漫的居家女人。她現下裏麵對他,眼裏已看不到戒備和警惕的神色了。但會不會也太自如了些?自如得仿佛他就是她家裏人一樣,一點講究都沒有了。


    鍾君很尷尬地對著宋建輝笑:“對不起啊,這臭丫頭她就是一點也不講究的。”


    宋建輝唇角輕輕一勾,和鍾君說:“沒關係,是我們麻煩你們了,讓她休息吧。我自己進去抱孩子,可以嗎?”


    “啊,可以可以。”鍾君趕緊點頭,旋即想到謝悠然的話,又說,“要不就讓孩子睡這兒?外麵真是挺冷的。”


    “沒關係。”宋建輝沉聲說。


    鍾君就隻好又帶著他進屋裏抱孩子,畢竟他們還算非親非故,過年過節的這麽住在這兒也不是很妥當。嘴上客氣是可以,也是必須,真要這麽做,那就得掂量掂量一下了。明日一早可還有很多親戚會過來拜年,要是讓他們看到,該怎麽解釋呀?


    當然了,鍾君是很希望這兩個孩子走到一起的,但那也得是宣告成事了以後,這麽用謝悠然的話說八字還沒一撇的,平日裏你來我往沒關係,眼下卻是很不合適的。


    別看鍾君拉關係拉得狠,但關鍵時候,她還是門兒清。


    送宋建輝走的時候,鍾君取了個小被子包在睡熟的宋仁軒身上,又很長輩似地囑咐了大人一句:“小宋啊,阿姨說這話可能是越規矩了啊,不過這家裏就你跟孩子兩個人了,孩子哪有不淘氣的?過年過節的,有些事說說就好了,哈?”


    宋建輝沉靜地點了點頭,其他書友正在看:。


    鍾君這才狀似滿意地將他送出了門外,回頭卻跟謝嵐山說:“哎,你說,這小宋是不是也有點沒輕沒重?這大過年的把孩子整成這樣,我看這事還得考慮考慮。”


    電視裏咿咿呀呀的唱得正歡,謝嵐山轉過臉,從眼鏡底部看了一眼老伴,說:“本來就要好好考慮,是你自己急三急四的。”


    鍾君本來也是有反省的意思,但謝嵐山這麽一說她就又急眼了:“哎,我不急,難道等到你來急?你曉得你女兒今年多少歲了不?她還拖著兩個孩子呢!能有男人要她就不錯了!我說考慮那也隻是看看他人品到底怎麽樣,要是各方麵都可以,就有點小瑕疵,也是可以的嘛。”說完看著謝悠然還趴在那睡得憨香憨香的,不由惱從心頭起,一巴掌就摜到她屁股上,“你個臭丫頭,你到底有心沒有心,有肺沒肺啊?”


    她拍的地方正好是謝悠然今日摔到的地方,一時痛得她“嗷嗚”一聲蹦了起來,嚷嚷著喊了一句:“媽~~”


    正月裏對於成年人而言,就是各種拜年吃喝加辛苦,家裏走馬燈似的天天都有人來,天天都有親戚要走。


    謝悠然直到年初六了才勉強消停下來。初七一早,就被她媽鍾君老大人壓著去相親。


    其實鍾君本來也沒那麽急的,但過年的時候她聽說宛南平不但再娶,而且連兒子都生下了她就心裏不平衡了。加上一出去就有人拉著她的手說起謝悠然,一說起謝悠然就會拿宛南平來對比,然後對她女兒表示各種同情和慰問,刺激得鍾君差點得了腦溢血。


    在她的想象裏,宛南平還是多年前那個窮酸的大學畢業生,什麽都沒有,窮得隻好來攀上她女兒。現在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憑什麽離婚之後他活得風生水起連最想的兒子都有了,自己女兒就隻能在別人眼裏苦兮兮地一個人?


    所以她也不想吊死在宋建輝那一棵樹上了,那男人好是好,但真要做女兒的丈夫性子還是太冷清了些,所以能有得再挑再選她也是很願意女兒挑一挑的。


    於是鍾君背著謝悠然到處撒網捉魚。


    這次相親的對象是謝悠然的姑姑介紹的,人是她姑姑的兒子的生意上的合作夥伴。跟她們不住一個城市,但也隔得不算遠,開車來回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最主要最吸引鍾君大大的是對方不但身家不錯,雖然也離了婚但沒有孩子,年紀跟謝悠然又很是相當。年初二的時候兩老太太坐一起討論得熱火朝天,令鍾君恨不能立即就要安排兩人見麵。


    謝悠然曉得後跟她媽吐槽:“你不是說目標要盯緊宋仁軒他爸爸嗎?這麽容易又轉對象了啊?”


    鍾君白了女兒一眼:“貨比三家懂不懂?要是能找個沒孩子的當然更好了,你以為後媽那麽好當?”


    謝悠然於是作受教狀,一邊換衣服一邊問她媽:“那人身家那麽厚,又是單身還沒孩子的,十八歲的未婚妹妹遍地都是,他就那麽不容易找,要到我們這來找個離婚的還拖著兩孩子的?”


    鍾君雖然平素對謝悠然各種嫌棄,但一到這時候就又不喜歡貶低女兒了,就對著謝悠然翻了個白眼:“你很差嗎?”


    謝悠然不說話了,差不差的反正都是鍾君大人一句話,她老人家心情不爽時她就是個連殺血價鼎不出去的倒貼錢,心情爽的時候,很榮幸,她也可以是她老人家心尖尖上的無價寶。


    換好衣服之後,謝悠然站在鏡子麵前想一個三十多歲離過婚的單身男人會是什麽品味。糾結著要不要化個大濃妝扮扮過期的嬌嬈什麽的,隻還沒等她主意想出來,鍾君已經進來趕人了:“快走快走,等下宛婷宛妤她們回來也要跟著去,那還相什麽親啊還相?”


    急火火地,就這麽帶著個清湯寡水一樣的謝悠然出了門。


    鍾君是急得很,奈何人家來的路上堵車,一堵就堵晚了一個多小時,好看的:。鍾君、謝悠然,還有謝悠然她表哥,也就是她姑姑的兒子,三個人在約定的地方等得望眼欲穿,肚子裏的水喝得走路都能聽到晃當響了,對方還是沒有到。


    鍾君一直在自我安慰地安慰大家說:“好事多磨啊好事多磨,顯見這回應該是可以成了。”


    謝悠然無奈之極。


    正等得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大門被推開,謝悠然看到他表哥站起來朝門口不停招手。她和鍾君見狀回頭,就看到一前一後進來兩個男的,當先一個男的身材俊逸瀟灑風度翩翩,穿著一件長款風衣很有些倜儻的味道,而後頭那一個則是禿頭矮個穿著套很不襯頭的黑西裝,形容有說不出的蒼老跟猥瑣。


    鍾君開始還有些暗自嘀咕不曉得是哪一個,待到看到當先內男的愣了一愣後就大踏步地往他們這一桌走過來,頓時喜滋滋地在桌子底下狠狠抓了抓謝悠然的手。


    謝悠然自然知道她老娘的意思,但她卻覺得很無奈,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很小啊,小到她頭一回出來相親還能遇到熟麵孔。


    這個熟麵孔不是別人,正是上回還死乞白懶地要追葉唯安的那個男人,叫什麽?方秉文好像。


    母女兩個同時都自動忽略了跟在方秉文後麵的禿頭男。


    方秉文看到謝悠然還很高興,遠遠就朝她笑著打招呼:“哎,你也在這吃飯啊?那葉唯安呢,會來嗎?”


    謝悠然被他問得滿腦袋黑線,這男的不是來相親是來砸場子的吧?和她相親居然還問起別的女人,就算那個女人是她朋友,難道他就不覺得很尷尬麽?


    鍾君更是一臉茫然,看了眼女兒問:“你們認識麽?”


    謝悠然還來不及說話,那邊他表哥愣了愣後已經迎上方秉文後麵那個禿頭男了,口氣那個焦急埋怨啊:“你怎麽現在才到啊?”


    鍾君:……


    謝悠然:……


    謝悠然明顯能感到身邊自己老娘的身子微微愰了一愰,甚至還可以隱約聽到她老人家牙齒磨得霍霍響的聲音。


    她隻好在底下輕輕撓了撓她媽媽的手。


    方秉文還在熱切地看著她,問:“那誰,葉唯安呢?她回老家去過年,回來了嗎?”


    謝悠然看著麵前這個無意當中砸了場子的男人,有些虛弱地回答說:“對不起哦,我過年很忙,還沒有跟她聯係過。”


    方秉文眼神就黯了一下,回頭看看大概是悟到了什麽,很有些尷尬地訕笑一聲說:“哦哦,那好,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你。新年快樂哦?這個是阿姨吧?阿姨也新年好。”


    邊說還邊鞠躬,一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模樣。


    方秉文寒喧兩聲也就走了,鍾君卻覺得自己的一汪熱乎勁全給澆熄得透透的了。


    這要是沒有對比還好,因為有了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方秉文的對比,她就覺得,麵前這個自己大外侄子介紹的男人,怎麽就那麽寒磣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國慶快樂。


    要看更新的還是會繼續更,榜單坑爹的要兩萬啊,所以這幾天我努力趕稿中……


    祝出去玩的童鞋玩礎ppy,繼續存稿箱,等國慶回來收評論,哈哈,請表霸王我,看你們的評論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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