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琛則說:“從前是那麽想的,如今卻不奢求你教他什麽,就是個性他也算定下不是輕易能改了,不過想他每日過來,有淑慎初齡,過兩年泓曦也會跑動說話,叫他體驗兄弟姊妹的一起的親情。承乾宮裏就他一個孩子,冷冷清清的。”


    “臣妾聽您的安排。”言罷窗外有雀鳥掠過,停在那橋上嘰嘰喳喳,嗣音笑道,“臣妾已喜歡上這地方,娘娘實在用心為我挑了住處。”


    彥琛笑而不言,隻挽了她的手靜靜坐著。江山社稷之外,他別無所求,但願歲月靜好,嗣音能永遠這樣清閑自在。而為此要付出的代價,就讓他這個皇帝一人抵擋好了。


    轉眼到了二月下旬,大半個月來京城裏時常有官兵捉人,弄得人心惶惶,一班大臣們也弄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便各自收斂隻是觀望。立太子一事漸無聲息,支持立嫡的那一派先發製人的策略顯然完敗,皇帝不正麵的回應卻大大打擊了他們的信心。


    這一邊,和郡王府裏竟也靜了許久,自那日王妃深夜歸來後,就沒再見她出門去,往日隔三差五必要出去逛逛,這些日子竟隻在屋子裏悶著。梁如雨每日晨昏定省,她也推托不見,反弄得如雨擔心是不是赫婭病了。


    秋穗機靈,終是從赫婭隨侍的口中套出一些話,如數搬給如雨聽後,說道:“該不是她闖了什麽大禍,在家避難?您看連宮裏都不去了,平日總要隔幾天去看看小皇孫。”


    “你莫胡說,回頭弄得流言蜚語反是我們的錯。”如雨一邊嗔怪丫頭,一邊心裏卻不踏實,她隱隱覺得此次的事情不小,萬一牽連到泓昀可怎麽好,又不好進宮去問婆婆。如是擔心了兩天,終忍不住,這日一早過來正瞧見丫頭端早飯,便順手接過親自進來。彼時赫婭正梳妝,瞧見她不免生怒,將手裏的牛角梳拍在案上道,“你如今好,不必通報就自己進來了,我這裏是隨便你進出的麽?滾出去。”


    如雨並不生氣,反耐心道:“隻因姐姐幾日不見我,心裏擔心您的身子,所以才冒昧闖進來。心想萬一您有什麽事,我怎麽向王爺交代。”


    赫婭擺手讓梳頭的婢女離開,冷色傲氣地走來幾步,斜斜地看著如雨道:“你是盼我死吧,你放心,你還沒死我怎麽能死,難道我死了把王爺留給你一個人。”


    這話叫如雨氣得喘不過氣來,可又不能發作,隻好忍氣吞聲地欠身道:“知道姐姐身子好,我也安心,姐姐用早膳吧,我先告退。”


    正轉身要走,赫婭卻喝住了她,悠悠閑閑地坐下看了看食盤裏的餐點,問道:“這是你做的?”


    如雨答:“是廚房做的,方才瞧見端進來,我就接手了。”


    “嗯……”赫婭喝了口粥,不知嫌棄哪裏不好,懨懨地扔了勺子,碰得叮當響,又抬眸看著梁如雨道,“你除了會操持家務,還會做什麽?”


    如雨不知她的意思,沒有做反應,赫婭繼續道:“我問你,為了王爺是不是什麽都願意做?”


    “是。”這一問,她不假思索便回答了。


    赫婭挑眉,哼笑道:“果然他沒白疼你,既然如此,我這裏有件事交代你去做,別問我為什麽,你就記著,我是為王爺好。”


    如雨一愣,靜默須臾,卻答:“姐姐若不說明是什麽事,我不敢隨便答應。您我都是女人家,許多事本是做不好的,若魯莽行動適得其反,隻會害了王爺。”


    “放肆,跪下!”赫婭大怒。


    梁如雨無奈,隻能依言屈膝,卻緊緊咬了唇,篤定不輕易為她去辦事。


    “你可知道這些日子京城裏風聲很緊,皇上到處都在抓人,你知道是為什麽嗎?”赫婭問。


    “隻知道外頭不太平,我也不常出門,所以並不清楚。”如雨答。


    “蠢貨,你是王爺的女人,怎麽能不知道外頭發生什麽?他遠在西南,京城裏的事自然要我們盯著了。”赫婭罵道,歎氣說,“你們漢人女子就是扭捏作態,瞧著生氣。”


    如雨心裏苦笑,臉上仍不做表情。


    赫婭又道:“這一切都是為了立太子的事,你說和王爺有沒有幹係?”


    如雨皺眉,低聲說:“既是這麽大的事情,就更不該我們女人家關心了。”


    “你就是懶,口口聲聲為了王爺什麽都能做,這會子卻擺出一副大道理的模樣來教訓我掩飾你的懶惰懦弱。梁如雨我也坦白告訴你,咱們王府如今有大麻煩,你今日若不應了我,來日出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赫婭冷聲道,“起來坐下,聽我慢慢與你說。”


    如雨無奈,隻能任她擺布,待聽完赫婭的話,心裏已是驚了無數次,赫婭那裏幽幽地說:“別以為我有事你就能做主這個家,你別忘了我是什麽身份,我是浩爾穀部的公主,我的部族不會輕易看著我受罪,自然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如今你有兩個選擇,要麽去告發我,要麽就是聽我的話照我說的去辦。梁如雨,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咱們是一榮俱榮、一毀俱毀。”


    如雨心裏突突直跳,靜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赫婭再道:“你隻記著一句話,就是我死了,我的部族也會找你算賬的,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在王府裏得意的。想想你的身份,再想想我。”


    言罷將早餐一推,喝令她端出去:“讓他們叫我的廚子做奶茶酥點來,你們這寡淡的粥是給和尚吃的嗎?”


    如雨收拾好出來,交給丫頭讓他們找廚子做奶茶去,丫頭心疼如雨被欺負,都說:“主子別難過,王爺回來自會給您公道的。”


    如雨笑笑不語,心裏惦記的卻是赫婭闖的禍,她竟然如此直言不諱地告訴自己,究竟是破罐子破摔了,還是另有他意?心中惴惴不安,吃了飯後便讓秋穗打點,秋穗問她可是要進宮,如雨卻道:“去賢王府看看夏菡,我心裏煩悶。”


    梁如雨到賢王府時,府裏正請了宮裏的太醫來,她隻當是哪位主子病了,不想竟是夏菡有了身孕,賢王妃歡喜得無可無不可,益發將兒媳婦當心肝寶貝捧在手心裏。此刻見如雨過來,忙笑道:“你們妯娌說說話,我進宮一趟去。”


    如雨欠身相送,待人去,才坐到夏菡身邊,由心地恭喜她:“真是好,有沒有給家裏送消息去?伯父一定高興壞了。”


    “泓昕已經派人送去了。”夏菡羞澀地說,“他也歡喜得不行,笑得像個孩子。婆婆就說他是傻人有傻福,年紀輕輕就要做父親了。”


    “還不是你們好嘛!”如雨笑道,又感歎,“我們同時出嫁的,如今你都快做娘了,我卻不知幾時能把王爺盼回來。他過年也沒回來,這一走快半年,那麽長時間才送回來兩封信,還都被我們家那母老虎搶去,我連看都沒看一眼。我又怕寫信多了反讓他擔心我,也隻每月一封信而已。”


    “她欺負你沒有?”夏菡問。


    如雨搖頭:“難聽的話是不少,但至少沒太為難我,何況這些日子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兒有功夫來管我。”


    “怎麽了?”


    如雨歎了一聲,抬頭見屋子裏沒有別的人,這才悄聲道:“她膽子忒大了,什麽事不好做,菡兒我隻同你一人講。”


    夏菡一愣,隨即聽她絮絮叨叨地將事情說了,聽罷捂著嘴驚訝了半天,才道:“這個女人太瘋了,她不怕弄巧成拙反害了你家王爺。”


    如雨歎氣道:“我心裏正擔心呢,她逼著我進宮去替她收拾爛攤子,可我不曉得該怎麽做,實不相瞞,皇後娘娘曾叮囑我不要時常與我那婆婆往來,她和我家那母老虎都是不靠譜的。”


    夏菡無奈地看著她,她這裏何嚐沒有梁昭儀的囑咐呢,長久以來都是如雨主動登門,她幾乎沒有去見過她,自己有意疏遠,可如雨卻渾然不覺,越是這樣她越是不好意思說破,這會子又講這麽要緊的事,她可不敢隨便瞞著,至少是要告訴泓昕的。


    轉念一想,難道她是存心來告訴自己,好讓自己散播出去?她也是為人妻的,作為女人聽到這樣的故事,有哪個會瞞著自己的丈夫?想到這裏,心裏就沉甸甸的,夏菡是腦筋簡單的人,一旦有了複雜的事情就不知道該怎麽辦,此刻益發連笑容也尷尬了。


    “你怎麽了?”如雨相問,摸摸她的額頭說,“你沒事吧,我不該對你說這些。”


    夏菡笑著掩飾道:“大概有些悶吧,屋子裏碳燒得太暖了。”又說,“你我在京城都沒有親人,你不找我說找哪個,隻是我也就聽你說說,什麽忙也幫不上。”


    如雨忙笑道:“不求你幫什麽忙,有個人聽我說話就好了。”言罷便扯開話題說些別的,趕著日暮前離去,回到府裏,卻是赫婭迎麵的責難說:“王爺不在家,你去哪裏野了?”


    “隻是出去逛逛。”如雨懶得與她多解釋,定了定心又道,“明日我就進宮,為姐姐去辦事。”


    赫婭一愣,沒料到她竟答應了,忙換一副嘴臉,雖不至於感恩戴德,卻也客氣了幾分,說:“明日早去早回吧,用我的轎子好了。”


    梁如雨心中不屑,嘴上則答應了。誰知翌日倒春寒,狂風卷著雪粒子整整刮了一天,哪裏有半分初春的氣息,因此如雨不得出門,赫婭心急便沒有好臉色給她,叫她很無奈。


    也是這一日,嗣音本答應初齡讓舒寧帶泓暄接她去禦花園玩耍,然這樣惡劣的天氣是斷乎不能出門的。初齡百無聊賴,看著奶娘喂泓曦,陪他咿咿呀呀玩耍半日後就悶悶不樂,饒是念珍她們逗著也不肯笑了。


    這會兒一個人坐在嗣音的寢殿門口,趴在高高的門檻上,一手支著腦袋看屋外飛舞的雪粒子,竟是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態。


    念珍她們不近不遠地守著,都看得發笑,忙去請嗣音也來瞧,見女兒這模樣,她真真哭笑不得,悄聲過去就地坐到初齡身邊,柔柔地問:“齡兒冷不冷?”


    初齡抬起頭,見是娘親,便嬌滴滴地鑽入她懷裏,嗯嗯呀呀地也不說話。嗣音心疼道:“等泓曦長大了,齡兒有弟弟陪著玩就不會寂寞了。”


    “護國寺裏好多小沙彌,每天都跟我玩。”初齡突然說了這句話,竟是一副央求的神態,“母妃,齡兒想去看明源。”


    嗣音一愣,雖然女兒會說很多話,但大多不成句或反複幾個詞語,這麽清晰地表達她的意思,竟是頭一回。


    “齡兒想去護國寺?”嗣音再問。


    初齡點點頭,又是一副憂傷的模樣,伸手指著外麵的風雪,忽而就哭得傷心,叫嗣音束手無措,隻能耐心地哄她:“齡兒一哭娘的心都碎了,母妃答應你,等春暖花開母妃親自帶初齡去好不好?”


    “好……”初齡這才破涕為笑,嬌滴滴地長長地說了一聲好,蹭在母親懷裏又是平日嬌憨之態。


    此時從德在廊下出現,頂著滿身風雪,手裏抱著一隻盒子,嗣音知道那裏頭是什麽東西,忙抱著女兒說:“齡兒快看,從德帶什麽回來了。”


    初齡好奇地看著從德,見他蹲下身子變戲法一樣從盒子裏捧出一隻才巴掌大的小狗,似乎才斷奶,胖乎乎的跟隻小豬似的。


    “小狗。”初齡樂壞了,卻又有點害怕,拉著嗣音一起過來,從德要遞給她,她伸了手又縮回來,看看嗣音求助。


    嗣音把著她的手一起接過那隻小狗,小家夥身上暖暖的,肉乎乎軟綿綿,還不太會叫隻是嗚嗚地發著聲音,通身是棕黃色的短毛,尾巴卻黑漆漆,搖搖晃晃煞是可愛。


    “初齡喜歡嗎?”嗣音見女兒高興,自然也歡喜,問她說,“咱們給小狗起名字,往後它就是初齡的了。”


    “叫明源。”初齡不假思索,響亮地回答母親,這會兒小狗在懷裏玩了片刻,她已經不再害怕,更惡作劇地抓著它的尾巴使勁搖晃,又重複回答母親,“叫明源。”


    嗣音愣了半晌才笑出聲,“你姐姐回來知道一定不答應。”


    如是過了兩天便入了三月,總算雪霽天晴,氣候一下子回暖,那些熬過那場風雪的樹木花草都競相抽芽開花,一時春意盎然,叫人忍不住要往戶外走。


    舒寧如約來接初齡去玩耍,嗣音本欲同行,但臨出門泓曦大哭,弄得她隻好留下照顧兒子,交代初齡不許亂跑,便讓舒寧帶出去。而初齡則一個勁兒地顯擺她的小狗,饞得泓暄兩眼直放光,小丫頭更加得意,得瑟地故作大方讓哥哥玩。


    舒寧帶兩個孩子到禦花園裏曬太陽,早有宮女太監在草地上鋪了絨毯,又備下點心瓜果,兩個孩子抱著小狗摸爬打滾,玩得不亦樂乎。前些日子皇上曾去過景陽宮,說過了五月泓暄就四歲了,要讓他入書房啟蒙念書去,皇帝走後貴妃便感慨,皇家子弟的童年都是這樣的,四五歲就開始念書,一念十來年,長大後便投身朝務,一輩子輕鬆自在的日子屈指可數。故而這些日子也不拘著泓暄,隻放手讓舒寧帶他玩耍。


    此時突然響起泓暄的哭聲,將出神的舒寧驚醒,已有奶娘過去抱來,竟是泓暄滾到絨毯之外叫小石頭磕著腦袋了,額頭上銅錢大的一個傷口,直汨汨地流血。


    一旁禦花園的小太監們跪了一地,紛紛自責沒有將這裏清理幹淨,舒寧素來脾氣好,此刻亦沒功夫責備他們,隻是抱著泓暄哄,拿幹淨的帕子替他止血,一邊已派人去叫太醫來。眾人正這樣圍著泓暄,突然聽念珍驚呼:“婕妤,小公主不見了。”


    舒寧猛地回頭,果然方才還抱著小狗在一邊的初齡沒了蹤影,而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她和泓暄身上,竟都沒瞧見初齡往哪兒去。心裏正慌,剛想開口叫人去找,卻聽初齡響亮的哭聲從不遠處傳來,她竟是鑽過一排灌木繞到另一側,而因身子嬌小在樹叢裏便難察覺。


    舒寧忙把泓暄塞給奶娘,奔著聲音跑來,隻見初齡抱著小狗坐在地上哭,尚以為是她跌傷了,正抱起來周身查看,初齡卻指著遠處大哭,神色顯然是受驚的模樣。


    已有宮女先順著初齡指的方向看過去,竟是失聲尖叫,待舒寧再看,不遠處的樹木裏竟是伸出了一隻手,嚇得她登時腿軟。


    之後查明,那掩在樹叢裏的是一具宮女的屍體,而那宮女也非無名之輩,竟是從前翊坤宮的大宮女靜燕,消息傳開時,李子怡正喂孫子吃飯,聞言嚇得將手裏的碗碟摔在地上。


    而因初齡和舒寧受驚,皇帝震怒,傳旨六宮徹查此事,一時宮中人人自危,又因靜燕曾係翊坤宮的人,矛頭紛紛指向了李子怡。容瀾也氣得將她傳喚到跟前質問一通,卻無果而終。


    其實宮裏太監宮女無數,每年每月都有病死或在暴室累死的,隻是這些都能登記在冊有跡可循,此番突然暴斃且被拋屍在禦花園,的確不是尋常小事可以忽略不計。且容瀾素來自信後宮在她的治下太平無事,突然爆出這樣的醜聞,無疑是挑釁她的權威,即便皇帝不震怒,她也勢必徹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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