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橫生枝節


    皇帝的話在在證到了實處,同文館規程中有‘谘取翰林院並各衙門正途人員,從西人學習天文算法’之語,誰知道惹來了很大的麻煩。


    在一些正途出身的人看來,身為翰林金馬玉堂,清貴無比,三年教習期滿,開坊留館,十年工夫就可以當到內閣學士,內轉侍郎,外放巡撫是指顧間事。不然轉為言官,翰林出身的‘都老爺’,王公勳戚也得賣賬。至不濟大考三等,放出去當州縣,也是威風十足的‘老虎班’。現在說是要拜鬼子為師,把‘正途人員’真糟蹋到家了。同時又有個禦史張盛藻奏諫,說是‘天文算法宜令欽天監天文生習之,製造工作宜責成工部督匠役習之,文儒近臣,不當崇尚技能,師法夷裔’,在京朝士大夫間,傳誦甚廣,認為是不可易的‘玉論’。


    這等聲音甚囂塵上,弄得奕也很覺得為難,這還不算,以總理大臣領銜總署公務的莊親王綿愉以‘年老體衰’,臨署視事以來每每‘目疾發作,頭暈發昏’為由,上表章請求皇上允許他家居養病。表章封上,皇帝的批閱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下來,就在這個時候,老人幹脆不到公署,一切事物交托給恭親王奕,自己全然撒手不管了。


    同時,剛剛來到北京,意圖借清朝有意與四方外朝增進關係的美國、法國、挪威國、瑞典國、丹麥國等國的公使聯名向奕上書,請求天朝仿照英國成例,允許他們各國在北京成立領事場館,以為與中國睦鄰友好,增進交往雲雲。


    奕兩頭忙得不可開交,就在這個時候,來自熱河行在的批旨轉了回來:“……皇上在熱河也聽到了?”


    李鴻章沒聽清楚,放下筆抬起頭來:“什麽?”


    “少荃,佩衡,你們都看看。”把折子交給兩個人,彼此看過:“一群人昧於外務,隻知道在一邊敲鑼打鼓的幫閑,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想的?”


    “皇上當年在園子中和杜師傅說過,世易時移,現在不是高廟之時,自先皇年間……”他說了幾句,又覺得和寶鋆、李鴻章等人說這樣的話無異於緣木求魚,他們又不是對總署衙門事物橫加指責的那些理學之士,說來有什麽用?


    “皇上預見到此,所以上諭中才有‘斷斷不容因人、因言廢其事’的聖諭。”寶鋆誦念著折底的朱諭,他又說:“你們看看,這其中還有一段:‘……雇請英人及四方之國人於館中擔任教習一事,更易為天下人攻訐、指責,甚或有謾罵之言。爾等萬不可心存疑竇,遇事彷徨,更不必理會那等鼠目寸光之輩荒唐言論。一切有朕為爾等做主。放手去做,不必猶疑。’”


    念到這裏,寶鋆隻覺得心中熱乎乎的,放下折本:“皇上聖明,深知我等。我等身為奴才的,自然也要努力報效,上抒睿憂。”


    “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隻是,現在有那麽多的人上折子,我聽說,倭仁和翁心存已經封章飛報行在了。”奕雙手附在身後,繞室蹀躞幾步:“我真不明白,這兩個人身為大九卿,一言一行關乎大計,怎麽就這樣糊塗?”


    “他有千條妙計,我有一定之規。王爺也不必這樣憂煩,依我看,”李鴻章取過折子,看過皇帝的批示,在一邊說話了:“總署衙門怎麽也輪不到倭艮翁和翁二銘來指東道西,皇上聖諭煌煌,用來駁斥他們,最好也沒有了。”


    奕繞室而行,神情中大有彷徨之意,他說:“少荃說的雖是在理,不過這樣一概不理也不是辦法。想來皇上那裏,這類的奏章已經堆積如山了吧?”


    “不如王爺再給皇上上一封折子?”寶鋆說:“請求赴行在,請皇上麵授機宜,也好把總署這邊的難處和皇上痛陳一番?”


    “我倒覺得不必。”李鴻章立刻表示了反對:“皇上禦駕離京尚不到二月,總署這邊就鬧出這樣大的事情來,還要赴行在請皇上做主?不也太顯得我等沒有任事之能了嗎?”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弄得奕也沒有了主意,他以親王之尊,莊親王又告病在家,總署這邊的事情全要靠他主持,卻總是年紀尚輕,遇事偶有不明之處,要靠寶鋆和李鴻章從旁幫襯,這會兒這兩個人先為是不是赴行在一事爭論不休,自己先亂了章法,又何談據敵於外?


    想到這裏,他猛的一拍桌案:“都不要吵了!”


    恭王勃然變色,寶李兩個都不敢說話了,垂手肅立在一旁,都覺得很是訕訕然:“旁的人還沒有說什麽,我們自己人就要先打起來了嗎?我看你們真是不知所謂!”


    “王爺教訓的是,是職下錯了。”


    恭王秉性厚道,不忍再作責備,便隻談同文館的事。這一談又談出許多新聞,正陽門城牆上,居然有人貼了‘無頭榜’,什麽‘胡鬧,胡鬧,教人都從了天主教’之類謾罵的文字,而各衙門正途出身,五品以下的官員,都不願赴考,翰林院編修、檢討各官,更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奕一聽,益發動了肝火,更且旗下大少爺脾氣發作起來,拍桌子大罵,“便是一個人沒有又如何?我就不相信,天下這麽大,有誌於報效朝廷的,隻在廟堂之間?有什麽了不起的?不用他們又當如何?我就不信,沒有張屠戶,就吃帶毛豬?”


    這都是他年輕人的氣話,李鴻章和寶鋆也不會很當回事,順著剛才的話繼續往下說:“天朝與四方蠻夷不肯歸心從來都是深惡痛絕的,便是朝臣中有人在言論、文字中略加提及,也會被這些人功得體無完膚,徐牧田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一句話給奕提了醒,豁然張目問道:“對了,徐繼佘現在在哪裏?”


    李鴻章和寶鋆沉默了一下,似乎有點難以啟齒似的,“還是拘押在刑部牢中。”


    “已經有……三年了吧?”奕回憶著,他也想起來了:“是啊,已經三年了。”


    直廬中一片沉默,各人在想著各自的心事。


    徐繼佘是山西人,乾隆六十年出生,道光六年中士,做過陝西道監察禦史,後任廣東按察使、福建布政使,到了道光二十六年的時候,被任命為福建巡撫。


    福建地處沿海,又是對外通商口岸之一,再加上徐繼佘為人懂得變通,不肯簡單的以‘華夷之辨’來辦理省內各種和英人有關的事物,很是遭朝中、地方上的一些人的指責,道光三十年的時候,因為神光寺(這件事不是重點,略去)一事,就有朝中福建籍的大臣上書攻擊他:‘身膺疆寄,撫馭之道,豈竟毫無主見,任令滋擾百姓’,並請朝廷予以‘罷斥’。


    新登基的皇帝對於大清政府和英夷之間的糾紛之事很是重視,立刻派人到福建去,實地調查此事,調查之後認為他在處理神光寺一事上確有‘抑民奉外’等可商榷之事,於是,皇帝降旨,免去他巡撫之職,內調入京,擔任了俗稱‘副弼馬溫’的太仆寺少卿。


    誰知道剛剛到任不久,因為一本由徐繼佘編纂的圖書,皇帝大發雷霆之怒,徐繼佘也幾乎落得一個鬧市問斬的下場!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道光二十二年,徐繼佘進京陛見,道光皇帝詢問海外形勢與各國風土人情,他具所知答對,道光皇帝很滿意,遂責成他纂書進呈。徐繼佘發奮努力。隨時采訪,廣為搜集資料,公餘著述。做成的一部書便是《瀛環誌略》,最初名《輿地考略》。


    該書分十卷卷。書中先為總說,後為分敘,圖文並茂,互為印證,於各洲之疆域、種族、人口,沿革、建置、物產、生活、風俗、宗教、盛衰,以及列國比較,皆言之頗詳,亦間有議論。


    這本書中有一些徐繼佘大發闡論的內容,特別是在提到美國的時候,有這樣一番話:“該國……‘幅員萬裏,不設王侯之號,不循世及之規,公器付之公論,創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又說:“‘華盛頓,異人也……開疆萬裏,乃不僭位號,不傳子孫,而創為推舉之法,幾乎天下為公,侵侵乎三代之遺意’”。


    就是書中這樣的一番話,給徐繼佘引來了極大的麻煩,新君在訓斥他的上諭中說:“……先皇在日,每每以二百年全盛之國威,乃為七萬裏外逆夷所困,致使文武將帥,接踵死綏,而曾不能挫逆夷之毫發。興言及此,令人發指眥裂,泣下沾衣。時時思之,其憂憤之情溢於言表。朕恭立在旁,心中深以為我天朝不修武備為恥……”


    他還說:“……今日觀其書,徐繼佘身為一省首輔,於書中大發逆言闡論,文字之中每每有羨慕蠻夷之語,朕真不知該員是何底肺腸?若以為米夷之國有‘大同社會’之優,該員又何必食天家俸祿?不如仿效秦時徐福,買舟東往,屆時,看史書如鐵,該當如何記述爾等這般不知君父,不識廉恥之輩?”


    不但在上諭中將徐繼佘痛罵了一番,皇帝還立刻傳旨,在全國範圍內大肆收繳他所論述的《瀛環誌略》,列為**,予以銷毀——幾乎等於是高宗年間的文字獄又要在道光朝重現了。


    對於徐繼佘本人,很多人也認為皇帝一定會大加撻伐,他自己掉腦袋都算是輕的。仿照高宗年間成例,這等文字之禍最是牽連深廣,不論是編纂其書的,還是印刷的,甚至是售賣的,都要跟著一體倒黴。不想最後的處置竟然是出人意料的輕鬆,著將徐繼佘交刑部待堪,其他相關人等卻全然不問——和上諭中提到的他所犯下的罪行相比,輕得都有些離奇了。


    徐繼佘因為一本書獲罪,刑部擬了斬立決的處置,到了禦前,因為新皇登基,著加恩改為斬監侯,一連三年的時間,每到勾決人犯的時候,總是筆下超生,直到今天。


    奕回憶了一會兒,叫了一聲;“佩衡?”


    “在。”


    “給皇上起草一份折子,我要赴行在請見。”


    過密雲,出古北口,一路奔波,第二天就到了熱河,奕幾個到了麗正門,在宮門口請了聖安,然後到軍機處的值房和一眾人相見,彼此熱情了一番。他雖然不是軍機大臣,也不是留守的‘撫局’,不過身份貴重,這一次奉旨到行在來,眾人也猜得出來,一定是為了現在針對總署衙門越來越激烈的抨擊言論而來。


    大家都正在忙的時候,也不過作個揖,問聲好,公務私事,有許多話說,卻無工夫。正在這個時候,內廷的蘇拉來傳旨,著恭親王一行人在書房見麵。


    奕不敢耽擱,帶著李鴻章和寶鋆向賈禎拱拱手,快步跟著蘇拉穿廊過院,到了煙波致爽殿側的上書房中,皇帝正在和翁同龢、崇實在說話:“……當時,奴才聽趙老先生說過之後,也深以其人其行為然。國家取士,原不是在追求文字堆砌之華美,詞章典故運用之奧妙得體,而是在為國尋求抗直敢言之人,有益邦家,有益朝廷之策。”


    “就是這話嘍。”皇帝點點頭,說:“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哪時候傳下來的規矩,會試,殿試專尚楷書,弄得收上來的卷子,如同千人一麵,人言字如其人,現在,嘿!便是連這一節也做不到了。”


    崇實和翁同龢都是飽學之士,當然知道這樣的規矩是從何而來,不過看皇上心情很好,也就不必在這時候提及什麽令人不快的話題,當下都識趣的選擇了沉默。


    就在這時,內侍挑簾而進:“萬歲爺,六爺到了。”


    “哦,讓他們進來吧。”


    奕等人魚貫而入,在書案前拜倒:“奴才,恭請皇上萬福金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皇帝居中而坐,望著風塵仆仆從北京趕過來的幾個人,神情中一片嘉慰之色:“在北京主持總署事物,很是辛苦吧?”


    “臣不敢言辛苦二字,隻是,外間有不知臣者,皆以為總署所設、所行,都是一些媚外之舉,……”奕神色間滿是牢騷,看得出來,有很多的委屈積在心頭。


    “這些事朕也知道,這一次便是你不上折子,本來也想讓你到行在這邊來一次,朕和你好好考量一番的。”他站起來,在書房的百寶格中找出一個帶著小鎖頭的匣子,用身上的鑰匙打開來,從中拿出幾本折子:“倭仁和翁心存上的折子,朕都細細的看過了。給……”


    “臣弟不敢!”


    “給你看,你怕什麽?”


    有內侍把折本遞過來,奕三個人聚在一起,探頭看了幾眼,內容不必多說,都是老生常談,認為總署衙門‘辦事無禮’,唯知‘抑民以奉外’,於北京用來修蓋各國使領館的東交民巷一帶,‘征用民田民居,百姓難舍祖業,又不敢違背朝廷法令,每每含淚而去。’等語。


    奕不敢多看,合上折子跪了下來:“倭大人所言句句屬實,東交民巷拆改之事,總是臣處事操切,有不公之處,請皇上責罰。”


    皇帝無疑很滿意奕的表現,輕笑著一擺手,示意他站起來:“總署衙門的事情是朕詔準了的。百姓不明其中究竟,隻以個人所失所得為計,自然也就會有不滿之聲。百姓是天下的根本,所以你們回去之後,要認真的把和四方外朝與我天朝交往的意義曉諭彼等,盡可能的安撫百姓,另外,在京中另外給這些人安排居所,總要讓居者有其屋才是正辦。”


    奕又是慚愧又是佩服,他說:“朝中大政全靠皇上主持於上,臣等才能秉承,這等鄉民小事,臣等不能自主,也要靠皇上公傅慈祥之德,實在令臣慚愧。下去之後,當細心籌劃,奉旨施行。”


    “這些且不忙著說。各國公使館的建設,現在怎麽樣了?”


    “這一節,請李大人和皇上回。”


    於是,李鴻章說:“各國公使館皆是各國領事館衙門自行設計、規劃圖紙,然後雇請我國民夫從中搭建,臣等出京之時,美國、挪威國、法國三國的公使館已經初具規模。瑞典國的公使館剛剛開始動工,還要過上一段時間才能交付使用。”


    “百姓呢?於這等事可是有什麽觀望之情嗎?”


    “是。回皇上話,臣在各國領事館工地前也曾經問過操執役的百姓,都說洋人雖然語言不通,卻很是客氣,而且工錢給得很大方,尤其是經過英國領事館的建設之後,所以,新建的各國領事館建設之前,來參加者絡繹不絕,很是踴躍的樣子。”


    “那就好,一來百姓可以賺到錢;二來也可以通過這樣的工作,讓各方夷人認識到我天朝百姓的能力和熱情。於兩國交往,也是大有好處的。”他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向外走了幾步:“京中事物繁忙,你們難得到熱河來一次,老六,明天見過老太妃,給老人家請過安,就回去吧。”


    “是。”奕答應了一聲,又說到:“皇上,臣弟有不情之請,俯請聖上詔準。”


    “是什麽?”


    “原太仆寺少卿徐繼佘,翰苑前輩,在福建巡撫任上之時,於外夷交往事物略有所得,臣以為,是不是可以請旨,”他口中說著,偷偷的打量著皇帝的臉色:“將徐繼佘派往臣弟的總署衙門,任同文館教習之職?”


    “徐繼佘啊?”皇帝望向頭頂的藻井,好半天的時間才搖搖頭:“這件事,等過一段時間吧。朕再想一想。”


    奕不敢多勸,答應了一聲:“是。”看皇帝沒有更多的交代,幾個人跪安而出。


    徐繼佘的事情讓皇帝想起了很多往事,對於他的處置也是萬不得已而為之。徐繼佘是十八省督撫中少有的肯於睜開眼睛看世界的能員之一,當年的一本《瀛環誌略》為他自己幾乎惹來殺身之禍,也是新君和朝臣妥協的結果。


    道光三十年,皇帝一力推行漕政的改革,新政推出,阻力重重,不合福建出了神光寺事件,在朝的福建省籍官員一片叫囂之聲,讓皇帝也很是沒有辦法,隻得將他撤職了事;到了當年的十月間,又因為書中有大量於米夷的溢美之詞,惹來更多人的上章彈劾,皇帝也對於他書中出現這樣多的文字很覺得不滿:特別是書中有將美國比喻成聖人言中的‘大同社會’之語,更是讓人惱火!


    其時登基不久,君威初初建立,穆彰阿被貶斥出了朝堂,皇帝卻也不敢自樹銅表,相反的,因為新政的推行,反倒還要對這些先朝的老臣子禮遇有加,朝政上的事情,能夠滿足的,都要盡可能的滿足——就是這樣一個時候,有人上表章彈劾徐繼佘,皇帝自然要詔準,將徐繼佘下獄——一關就是三年之久!


    而這一次奕代為求懇,卻終於不肯放過,卻是有著另外一層的意思。


    打發奕等人出去,皇帝在桌案邊站了一會兒,突然出聲傳喚:“六福?到軍機處,看看有誰在,讓他們過來。”


    “喳!”


    很快的,賈禎等人到了書房,見禮之後,皇帝讓他們站了起來:“禮部尚書倭仁的折子朕看過了。在他的折子中有這樣一句話:‘天下之大,不患無才,如以天文算學必須講習,博采旁求,必有精其術者。’朕想了想,崇實?”


    “臣在。”


    “擬旨。”皇帝的手在桌案上輕輕地敲擊著,慢悠悠的說道:“覽奏,禮部尚書倭仁所言極是。該員折中之言言中有物,剴切朕心。想來自必確有所知,著即酌保數員,另行擇地設館,由倭仁督飭講求,與同文館招考各員,互相砥礪,共收實效。該管王大臣等,並該尚書均當實心經理,誌在必成,不可視為具文。”


    賈禎的腦筋轉得非常快,心中暗叫一聲:‘壞了!’皇上這是在行請君入甕之法了!讓倭仁保舉,他是那等方楞折角的理學大家,便是陸九淵、王陽明都給他視作旁門小徑,這等天文算學之才,讓他到何處去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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