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京中大審(1)


    載瀅登船西去,遠遠的離開三原城碼頭,這才轉身進到艙中,身邊有多年聽用的下人名叫左福的,捧著茶盞進到艙內,“主子,奴才有件事,還忘記和主子回了呢!”


    載瀅表麵上生得很英俊,待人接物也很和善的樣子,但實際上相當峻厲,待下極嚴,府中的下人有一點亂說亂動,給他知道了,要麽就活活打死,要麽就逐出府門,絲毫沒有情麵可講,所以他的貝子府的下人們見了他,都和老鼠見了貓似的,這會兒聽左福這樣說話,眉毛一挑,帶著好笑的神情看著他,“哦?”


    左福跟隨他多年,深知貝子爺的脾氣,嚇得不敢再賣乖,趕忙說道,“臨行之前,軍中庶務司的張大人對小的說,有一日本女子,愛慕少主子人品,甘願自薦枕席,求小的容留。小的……見他說得言辭懇切,便……”


    “你膽子不小!”載瀅雙眼冒光,寒聲說道,“居然輪得到你這奴才為我當家做主了?在這船上不提,回到家裏,你自己領五十鞭子!”


    左福心中叫苦,五十鞭子打過,自己這條小命怕就要去了一半;好在還有時間可以消磨,不怕不能打動他,讓他收回成命,即便最終不成,還有福晉太太那裏可以求情嘛!想到這裏,趕忙跪下,“奴才領主子爺的賞!”


    載瀅哼了一聲,“你說的是什麽人?在哪裏?”


    “哎!奴才這就給您叫來。”左福出門而去,不到眨眼的功夫又推門進來了,載瀅知道,女孩兒一定就在艙門外,自己和左福的話她恐怕也都聽見了。等到認真看去,嘴角逸出一絲微笑,正是那個在城中臨時官署中連著和自己有兩夜情緣的姑娘。記得張佩綸和自己說過,她叫美惠的?


    來的確實是美惠姑娘,她是佐藤智若的女兒,自幼也是嬌生慣養,為家人像公主般寵愛著,不料中日兩國戰起,她和一家人都成了階下囚,好在佐藤家是王煜和蔡庚揚首度占領的日本民宅,佐藤智若又會說漢語,更加很真誠的和中國人合作,因此,雖然是囚徒,倒也沒有受什麽欺淩――蔡庚揚本來有這份心思,但為王煜所阻攔了。


    等到李鴻章進城,臨時駐節在佐藤府上,這一家人的處境更是水漲船高,每日食水不缺,用度充足,和當初的日子也沒有什麽兩樣。唯一的問題就是那些經常在府中出入的軍中粗漢,看向美惠和月子夫人的眼光總是不大良善,嚇得母女兩個輕易不敢出門;好在有李鴻章在,蔡庚揚之流還不敢鬧什麽麻煩。


    一直到載瀅過海,張佩綸背著李鴻章不知道,安排美惠夜間陪侍,這一次簡直像是奪了佐藤夫婦的心肝寶貝一般,苦苦哀求無果,還為張佩綸恫嚇一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無可奈何之下,隻得委身相從了。


    不料數晚歡愉之後,張佩綸又提出一個荒唐的主意:要把美惠小姐送到中國去!夫妻二人怎也不肯,終於激怒了張佩綸,“你們別不知道好歹!你知道這一次來的是何人?是我大清國的皇太子殿下!就是未來的皇上!”


    這固然是他在胡說,卻也冒了極大的風險,一旦流傳出去,不要說是他張佩綸,就是李鴻章都有滅族之罪!“將來你女兒得了恩寵,還愁你一家人不能團聚?到時候到了我大清,照舊做你的生意,還怕不會客似雲來,日進鬥金?”


    佐藤智若一家人被他連威逼帶利誘的話弄得沒了個主張,隻得含著眼淚,將女兒送了出去。


    這些事載瀅不知道,左福卻是知道的,和貝子爺解釋了幾句,諂媚的一笑,“爺,天還早,爺和小小姐說說話,奴才一會兒再來。”


    人已經送來了,再要調頭返回也不現實,再說,載瀅於這個言語半通不通,卻很嬌媚俊秀的女孩兒也很有幾分喜愛之情,“還記得我嗎?”


    美惠抬起頭,一如載瀅記憶中那樣,烏黑閃光的眸子蕩起一片春光,含著羞意點點頭,“似。”


    “啊,你會說這句話?”載瀅高興起來,“不過不是‘似’,是‘是’。你學一次?”


    “是。”


    “對,這一次說對了。”載瀅笑眯眯的拉過她的手,將她稚嫩的身子置於自己膝蓋上,兩個人雙手十指交叉,坐在艙中的鋪位上,“你知道嗎?這兩天來,我一直在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美惠憨笑著抬起眼睛凝視著他,卻不說話,“怎麽了?不想嗎?我知道了,你還是聽不懂我說的話,是不是?”


    望著女兒家俏麗可愛的容顏,載瀅心神俱醉,湊過嘴巴,在她嬌豔的唇瓣上用力吻了一下。良久,唇分,載瀅突然想起來一個辦法,拉著她的手到了桌邊,取過紙筆,寫下‘載瀅’二字。指一指墨跡未幹的字跡,又指一指自己,“載瀅。”


    這一次女子明白了,微笑著接過毛筆,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佐藤美惠’。


    “明白了。你叫美惠。”載瀅高興起來,“今後,我就叫你惠兒好了。嗯,寫是這樣寫……”


    美惠疑惑的眨眨眼,日語中是沒有兒化音的,看著後麵這個‘兒’字,怎麽也搞不清是什麽意思,“沒關係的。”載瀅再一次用唇吻住她的,好久好久之後才鬆開來,“等過上幾天,你學會漢話,就明白了。”


    美惠也不說話,隻是以一雙滿是溫情的眸子靜靜地望著這個英俊的男子,聽他喃喃自語,“等回國之後,我奏請皇阿瑪,要你做我的側福晉,好不好?你是不是不懂什麽叫側福晉?”


    麵對著這樣一個瓷娃娃般的美麗少女,偏偏卻因為語言不通而致兩個人絲毫不能交流,載瀅覺得又奇怪又好玩兒,臉上嬉笑連連,不時的用自己的嘴巴在她雪白滑膩的肌膚間蹭來蹭去,逗得女孩兒嬌笑個不停。


    可以想見,這一次東瀛辦差回國之旅,成了香豔的坦途;載瀅自然是得償所願;而美惠也把少女的一顆芳心,緊緊地係在這英俊而溫情的皇子身上,為了能夠早一日聽懂他口中的情話,女兒家下苦心猛學漢語,等到船抵大沽口的時候,竟然能夠用滿是口音的漢語和男子做最簡短的交流了。


    從天津口岸等陸,回到北京,讓左福帶著惠兒回府,把經過和福晉說明,載瀅還不忘說一句,“別忘了,自己去領五十鞭子!”


    左福幾乎當場哭出來,這數日海程,看主子爺心情極好,以為這件事能夠糊弄過去,想不到他還是沒有忘記?口中答應著,催起車馬,一路去了。


    載瀅不再停留,徑直到宮門口遞牌子,皇帝立刻傳見,問過此行東瀛的經過,很覺得滿意,“在你看來,綠營將士士氣如何?”


    “綠營將佐聞之皇阿瑪降旨犒賞,感戴之聲驚天動地,兒子能得代天加恩,誠然亦為無尚榮光。”載瀅躬身答說。


    “好!你這一次出海辦差,數日辛勞,回府休息數日,等歇過了假,再到刑部入值吧?”


    “是!”載瀅跪倒謝恩,卻不就起,“皇阿瑪,兒子有一事,請皇阿瑪恕罪。”


    “哦?怎麽了?”


    “是兒子此次去到東瀛,……”載瀅支支吾吾的把美惠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兒子自幼受皇阿瑪教誨,男子不可無責任心,因此兒子便……便……”他用力在地上撞了幾個頭,大聲說道,“兒子自知有罪,請皇阿瑪處置!”


    “你啊!”皇帝哭笑不得。這種事他自問實在是持身不正,向一邊侍立的驚羽看去,她也是一臉奇怪的笑意,“人……你已經帶回來了?”


    “是!兒子不經請旨,貿然而行,自知有罪,自請處分。”


    “你……啊,讓阿瑪說你什麽好?你是國之重器。豈可貪戀這些異國女色?便不提你和她言語不通,風俗各異;隻說如今兩國交鋒,彼此敵對,你知道她到你身邊來,是不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色令智昏,你真是糊塗!”


    載瀅心中有些不以為然,美惠事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皇子,更加不知道能不能和自己一起歸國,怎麽說叫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說話的是自己父親,更是一國天子,不敢還嘴,惟有伏地碰頭。


    他也覺得很為難,已經把人帶了回來,看兒子的神色,要他就這樣遣人再送回去一定舍不得,哎!想不到這個兒子旁的也就罷了,在女色一事上勘破不開,倒真是很‘類己’呢!“便如此吧,這個女孩兒,總要派人多多照應,沒事不要讓她出來,還有,此事不可外人知曉,明白嗎?”


    “是!”載瀅這才放下心來,高高興興的碰頭謝恩。


    “嗯,先下去吧,刑部的事情,等過幾天入值之後,再去問剛毅,朕已經和他說過了,讓他把卷宗都給你和翁曾桂――這起案子,剛毅和翁曾桂是主審,你是陪審,你別以為是朕的兒子,就胡言亂語,不懂裝懂,嗯?須知一字入公門,九牛拽不出,屆時不要說是你,就是朕亦將措手不及,明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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