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人在日本(1)


    時令還是在臘月,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胡小毛出示密旨,富廉無奈,為他安排了船,一路直放神戶,這裏和京中氣候略有不同,緊鄰大海,海風中送來濕潤的空氣,吹透重裘,裹得嚴嚴實實站在軍營外值崗,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渾身冰冷,清軍兵士大感吃不消,白天的時候還好,有陽光還能堅持一二,到了夜間,隻好違令升火,身為長官的心疼弟兄,也眼睜眼閉,裝作沒看見了。好在是日本人倒還老實,從兩位主官為不同原因進京之後,軍中並沒有遭遇任何麻煩。


    胡小毛一步踏上神戶港碼頭,緊了緊翻毛的衣領,“走,到指揮部去。”


    自從鮑超奉旨回京之後,前線軍中的一切大事都交給單朝詔、龔冕、胡霖蒼、滕子玉、陳本欽和高人鑒等從營管帶的守備軍銜升為副將、參將、總兵銜的軍中宿將共同指揮,但這其中有很多人連字都不認識,何能辦理往來文牘?最後逼得鮑超沒有辦法,隻好親自請慶安負責,同時臨時任命,遇有大事,要眾人和慶安商量著辦。


    這一次胡小毛回到日本,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今天入值的是單朝詔和胡霖蒼,陰沉沉的天色,二人無所事事,想讓人找一點酒來,軍中有嚴厲的禁令,不準飲酒,他們身為長官,更不好帶頭違背,隻能強自忍著,便在此時,門扉看處,夾雜著雪粒的寒風卷了進來,“哎呦,這是誰啊?快關上門!”


    不等聲音喊完,胡霖蒼第一個認了出來,“哎呦,是軍門?卑職參見軍門!”


    胡小毛從碼頭一路走來,也是凍得不輕,先不及和他們說話,靠近到火爐邊,伸手烤火,“真是冷啊。”


    單胡兩個也不敢問,一個讓聽差和親衛進來,準備熱騰騰的麵湯,又擰了手巾把遞上,另外一個把火爐撥得更旺一些,在他身邊垂手肅立,“我是奉了皇上密旨到此,”胡小毛暖和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有兩件事要抓緊辦理,第一是日本百姓的安置,皇上說了,不準有一個受凍餓而死,都要妥善處理;第二就是軍中將士,我離開的時候,還有四成軍士未及更換冬裝的,是不是?”


    “是。”單朝詔說道,“不過……軍門不在的這些日子裏,又來了六艘船運輸過海的冬裝,有冬衣、冬棉一萬七千件,都已經分派到各營弟兄們手中了。”


    “那,剩下那些人呢?”


    聽胡小毛語氣不善,單朝詔不敢多言,“剩下的弟兄們,還是靠從日本人那裏翻找出來的冬衣禦寒。”


    “讓弟兄們再堅持幾天,想來朝廷的冬衣即將運抵了。若是有殘破或者不合體的話,也不必和那些日本人客氣,管自取來穿用。”胡小毛仰頭問道,“對了,其他人呢?”


    單朝詔和胡霖蒼詭異的一笑,“他們……都是鳶亭呢。”


    “什麽……亭?”


    二人知道他不明就裏,給他解釋了幾句,“這不是胡鬧嗎?成天消磨在那種地方……”胡小毛欲言又止,從二人的言談中他聽得出來,軍中粗漢對鳶亭這樣的所在興致極大,這還不必提花子是鮑超的孌寵,自己不好得罪太甚,就是不及於此,隻是這些人,就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他低低的聲音吼道,“軍中那麽多的事情都不理了?就這麽胡吃海喝的過活?朝廷正在和日本人和談知道不知道?一旦和談不成,自然還要再動刀兵,看看你們這副德行!到時候就指你們帶領部隊上戰場嗎?”他越說火氣越大,到最後已經是聲若嘶吼了。


    單朝詔和胡霖蒼很覺得無奈,冬天本來就不是練兵的好季節,天氣那麽冷,弟兄們長期貓在屋子裏,身體有些發胖是難免的,何以如此訓斥?但對方是直屬長官,多年積威而下,絲毫不敢反駁,乖乖的站在那裏聽他痛罵,胡小毛眼睛一瞟,落在門外,“都進來,站在外麵幹什麽?喝西北風嗎?”


    是滕子玉、高人鑒、陳本欽、慶安幾個人得親軍回稟,知道是胡小毛回來了,趕緊離開溫暖如春的鳶亭,頂風冒雪趕回駐地,拜見大帥,“卑職被大帥請安。”


    眾人在外還不覺,離得近了,胡小毛立刻聞見一股濃烈的酒氣,心中更是來了火氣,怒吼一聲,“來人!把這幾個酒醉的混賬拖出去,每人二十軍棍。”


    軍法處的親兵一擁而上,把垂頭喪氣的幾個人押出去,劈裏啪啦一頓揍,打得慶安哭爹叫媽,打完才放了回來,“你們都是朝廷有功之臣,此次領兵異域,日後多有用你們之處,看看你們……”


    胡小毛歎了口氣,“皇上派我回來,我想,要是他老人家知道現在軍中的統兵大將都是這樣一個德行,聖心不知道會有多麽難過!你們捫心自問,就不覺有愧?”


    沉默了半晌,他不再訓斥眾人,轉而問道,“近來城中百姓生活用度如何?”


    “還算一切如常。不過趙間信盛在神戶作戰之前,曾經在城中大肆搜羅,把百姓家中存糧大多收走,這一進到冬天,特別是下雪之後,很多百姓無以果腹,……”慶安答說,“卑職和眾位將軍商議之後,從軍中搜集的一部分餘糧,分散給百姓,好在神戶城中人口已經不多,倒還能勉強堅持。”


    “慶大人說的沒錯,不過雖然分糧能夠緩解,也斷不能長久,尤其是聽日本人說,來年春天的種糧現在也全無著落,還請大帥上奏朝廷,予以撥轉。”


    “這是要緊的,”胡小毛用力點頭,“小袁?你都聽見了?即刻起草奏稿,交來船帶回京中去。”


    “是。”袁世凱答應一聲,轉身自去,不提。


    “還有什麽?”


    “其他就沒有什麽了。”高人鑒說道,“日本人老實得很,而且這一次分糧之舉,更是讓很多人感念我軍仁厚,甚至有主動拿冬衣贈給值崗或者巡視的士兵的。”


    “大阪城的情況呢?”


    “那裏的情況比神戶要好。受創不重,秩序還能維持。”


    “日本人對我軍的態度如何?有肯於主動合作的嗎?”


    “這,卑職不知道該怎麽說。”


    “是怎麽回事就怎麽說,什麽叫不知道?”


    “神戶城原本的城守早在日軍投降的時候就被抓了,但這個老家夥硬氣得很,怎麽也不肯接受原來的職務,”慶安很委婉的解釋,但胡小毛知道,這個什麽城守一定沒有好話伺候,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後來卑職又找了幾個人,但他們都像吃了秤砣一樣,死也不肯合作,卑職沒有辦法,隻好暫時擔起這一部分責任來,話是如此,但神戶倍遭兵燹,多處焚毀,要想重現舊貌,千頭萬緒的麻煩,現在還沒有開始呢!”


    “這裏隻有你是懂日語的,你自然要多多辛苦,一些不必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事情,你就隻管指派其他人去做。別說是軍中士兵,就是我,你有用的地方,也隻管說話。”


    慶安為之莞爾,“大帥言重了。”他說,“不過有些事也確實要大帥親自出麵。”


    “是什麽?你說。”


    “古人有三顧茅廬之請,今日不妨效法前賢,大帥親自出麵,請日本神戶的城守負責彈壓城中秩序。卑職想過了,如今這城中的很多日本人大多持觀望之心,隻要有一個人出來,就不愁後麵沒有更多的人來,主動與我方合作。”


    胡小毛琢磨了一會兒,“此事暫時不必急,你們想啊,日後若是談判得成,日本人割地賠款,自不在話下,但具體割讓的土地位於何方?現在還沒有人知道。總要等到事情落定,才好著手。假如說,最終的結果,是神戶、大阪都歸我大清所有,自然無話可說,倒那時候,日本人有見於此,自知自己都成我大清屬民,自然不會再有抗拒;若是要讓出此地,現在讓他們出麵,恐成為他們日後為舊朝問罪之證。我想,這也是這些人始終不肯低頭的緣故。”


    慶安用力點頭,“大帥說的是,此事是卑職失之操切了。”他說,“那就如大帥所言,一切等和日本人的談判結束之後再說。”


    胡小毛長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戎裝,“走,我們到城中去轉轉。”他說,“慶兄,還請你老兄陪我一起。”


    “大帥有命,卑職自當依從。”


    兩個人各自帶著親兵,步出指揮官署,到了神戶街頭,距離神戶爭奪戰沒有很久的時間,城中到處都是戰鬥過的痕跡,目之所及到處是殘破的房舍,燃燒過的烏黑的瓦礫在積雪中頑強的指向天空,仿佛還在講述著不久之前發生在這裏的慘烈的戰鬥。街上不時有身穿和服、木屐的日本百姓走在路的兩側,用奇怪的目光向緩步而來的中國人行注目禮。


    唯一不受約束的隻有孩子,戰鬥進行的時候,他們不敢離開父母的保護,隨著和平的到來,雖然這種和平還是暫時的,但孩子愛玩愛鬧的天性不可抑製,三五成群的在街上做著遊戲,“我看,這城中的百姓倒似乎已經可以接受我們了?”


    “總還算是不錯了。”慶安說著,貼近了一步,“大帥,卑職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隻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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