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見多識廣那是必然的,隻是兵凶戰危多有不測,小子怕、、”有些話不能說全,不然就有詛咒的嫌疑。


    楊文嶽微笑搖頭,“一年前子齊心無掛礙言語無忌,現今卻學那腐儒吞吞吐吐令人不快,你變了!”楊文嶽的話實在太多槽點,周世雄渾身發冷吐槽不能。楊文嶽見周世雄無力反駁,很開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楊鬥望可不是趙括,那些亂民也不是白起。”[bsp;周世雄一想也對,趙括要不是碰上白起,未必會輸。紙上談兵也算是擁有教科書上的知識,遇到百分百文盲沒什麽好怕的。“既然如此,小子在此祝先生鵬程萬裏一飛衝天。”


    “謝子齊吉言,天色不早隨吾去收禮物吧。”楊文嶽純粹跑來看一眼周世雄,顯擺了一下升官的事就閃人,周世雄鬧不清怎麽回事。等他跟著楊文嶽去縣衙接收禮物,才知道楊文嶽這一年多淨幹了什麽好事。滿屋子都是兵書戰冊地圖之類的東西,有不少是前朝甚至更遠的古物。


    雖然楊文嶽喜歡研究兵法,也不可能折騰出這麽大場麵?周世雄喊幾個親兵一起動手,把東西收拾好。楊文嶽拎著一個書箱走進來,“子齊,這些是兩廣交趾的地圖和一些前人筆記,你拿回去好好研讀,相信對你有幫助。”


    在古代,普通人擁有地圖是謀逆罪,一般文臣家裏也不許私藏地圖,隻有史官才可以公明正大的調閱地圖。武臣也要看級別,全國地圖隻有五軍都督府、禦馬監和兵部藏有全圖,像劉寧這種一省總兵也隻有本省地圖。楊文嶽一下子弄出這麽多違禁之物,周世雄再次被嚇出一身冷汗,毫不客氣的搶過來遞給齊楚閣,“咱們家的東西不能隨便借人,知道嗎!”


    “得了吧,我要是怕這些就不會幫你找,你小子可知道,自北宋狄青起兩廣納入朝廷掌控,這幾百年下來,兩廣還沒有一份正式的全圖,這些是我挖了不少故紙堆才找到的零碎,如果可能的話,希望子齊做一份兩廣全圖獻給朝廷。”楊文嶽很鄭重的委托周世雄,周世雄卻一點接受委托的心思都沒有。


    “先生,不少小子推脫,這堪輿作圖的功夫小子不懂,身邊也沒有當用的人手,實在無法達成先生的期望。再說,先生即將赴江西履新,我記得右參政也掌管軍事,先生想做這個毫無問題呀!”不論是古代製圖還是現代製圖,周世雄都一無所知。等高線經緯線這些對周世雄來說是名詞,具體內容是什麽?問天問大地,別問我!


    “不懂就去學,沒人手就去找。怎麽,我不是你的老師就指使不動你了?!”楊文嶽兩眼一瞪當場發飆。半個老師也是老師,周世雄哪兒敢多說半個不字,又是作揖又是打躬,“先生恕罪先生恕罪,小子定然完成先生的囑托萬死不辭!”


    “早這麽說不就沒事了嗎,非要學那強驢,拉著不走打著走!”楊文嶽獲得了全麵勝利,嘴頭上依然不肯放過周世雄。周世雄哪兒敢反抗,陪著笑臉任由對方噴。


    齊楚閣過來報告,東西都收拾好了,總算幫周世雄解了圍。楊文嶽不在調侃周世雄,正色道,“子齊,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重逢,望子齊好好保重。”


    “先生,您也要保重,但有所需務必派人通知小子一聲,給小子一個略盡綿力的機會。”周世雄向楊文嶽行了個九十度的躬身禮,再次拜謝楊文嶽傳藝之恩。兩人依依惜別,楊文嶽一直把周世雄送出阜城縣才打道回府。


    周世雄帶著幾車行禮向京師進發,對國人重禮的說法有了新的領悟。“小方,我收了這麽多禮一次都沒回過,算不算失禮啊?”


    “大人,有些禮隻用收不用回,例如長者賜又例如下者迎,這兩種一般都無需回禮。隻有平者交,這種情形務必回禮,否則就是失禮了。”這種說法很新鮮,周世雄想了想沒明白,“怎麽講?”


    “長者賜不敢辭這句話大人應該聽過,這裏的敢字很有意思,一個是說長者的賞賜必須收,不收就是冒犯,這個敢是膽敢。另一個是說,長者的賞賜太貴重,不敢收也要收,這個敢是勇敢的敢。長者賞賜隻需收下,回禮卻是失禮,所以不用回。下者迎很少人說,但大明官員一直在這麽幹。好像某知府慶生,同僚送禮乃應有之義,品級相差甚遠的人送禮,知府大人收了那是給麵子,不收反會遭到抱怨。這種禮也是不用回的。”


    “哦,我明白了,隻有平輩論交以及品級相差不遠的人送禮,才是一定要回禮的對吧?”原來送禮還有這麽多門門道道,周世雄深感沒文化的壓力。


    “大人所說極是。”方正化隨手拍了一記馬屁,把功勞自自然然的送給領導。


    八月二十九,周世雄一行人終於踏進永定門,周世雄忽然想起,我該到哪去報到啊?“小方,外官入京述職應該去哪個衙門報備?”


    “文官去吏部武官去五軍都督府,錦衣衛去都指揮使司,欽差去中書省。”方正化對這些規矩了如指掌,想都不用想就給出答案。


    “我呢?我去哪兒?”周世雄身兼軍州衛指揮使、錦衣衛千戶、欽差三個職銜,難道要去三個地方報備不成?


    “大人隻需寫份奏折交給下官,由下官送進禦書房就行了。”原來周世雄這裏還有簡化程序,直接把述職報告交給皇帝。


    “寫什麽內容?”周世雄兩輩子加起來也沒寫過述職報告,哪兒知道該怎麽寫。


    方正化很想翻幾個白眼,來發泄心中的無奈鬱悶。可惜他不敢隻能憋著,還要盡心盡力的給周世雄掃盲。“寫微臣某某恭請聖安就行了。”


    原來這麽簡單,周世雄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他舒服了方正化卻急了,“大人,這隻是報備,如果皇上要召你入對還要有一份詳細的折子,大人還是先把奏折準備好才行。”


    “那我該寫什麽呀?!”作為一個受過填鴨式教育的新人類,填空是周世雄的強項。沒有格式的東西會死人的說!!!


    “大人隻需把欽差職分相關的東西寫一份,還有憑祥州的情況寫一份,大體如此。”方正化很後悔,當初為什麽不讓官重光幫忙把奏折寫好呢,這位大人什麽都不懂,要是奏折內容觸犯了禁忌自己也要陪著受罪!可方正化又不敢亂說怕落了周世雄的臉麵,隻能求神拜佛保佑周世雄別發瘋亂寫。


    按照朝廷的規矩,赴京述職官員在沒見過皇帝之前不能私下見其他大臣,所以周世雄不能去找孫傳庭,隻能在驛館等待皇帝的召見。請安折子就那麽兩句話,周世雄大筆一揮搞定,述職折子就要好好想想該怎麽寫。


    方正化拿了周世雄的請安折子直奔紫禁城,很快來到禦書房門前。今天當值的太監塗文輔也算是周世雄的老熟人,周世雄第一次入紫禁城跟塗文輔發生衝突,被魏忠賢差點打死。好在周世雄不想見血幫他求情,才保住小命。後來魏忠賢倒黴,塗文輔怨恨魏忠賢奪命之仇向王承恩大力舉報魏黨餘孽,很快在王承恩手下得到重用。方正化外派留下的職位,被王承恩賞給塗文輔。


    “呦!方公公何時回來的,咱家怎麽沒聽到消息?”塗文輔見到前任,臉上的笑容一絲作假都沒有,歡欣無比。


    “小塗,啊不對,現在要叫塗公公。”方正化明明比塗文輔年輕十歲不止,叫人小塗實在搞笑。塗文輔卻不這麽想,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方公公,你叫咱小塗那是看得起咱,在您麵前咱可不敢稱公公。”


    “得了,整些虛頭巴腦的沒意思,我剛剛回京,現在是幫周大人遞請安折子,萬歲爺在不在?”兩人在王承恩手下辦差,都不是高品太監,可說起關係,兩人才是王承恩的心腹。如果在一起做事難免勾心鬥角,好在一個外放出宮一個繼任前職,兩人反而更加親密,無需明言就非常默契的形成了同盟。所以,方正化一點都不跟塗文輔客氣。


    “方公公,您來的可真巧,萬歲爺剛從內閣回來。不過咱家看萬歲爺臉上略帶不豫之色,方公公萬事小心。”塗文輔這話對一般拜見皇上的大臣說,起碼值五百兩銀子。現在方正化還沒問就主動說出來,可見有多麽掏心窩子了。


    “小塗的情義我記下了,幫我通報吧。”方正化鄭重的拍了拍塗文輔的肩膀,心想,有機會跟幹爹說兩句,這個塗文輔不錯。


    “外麵搞什麽呢,不知道禦書房的規矩嗎!”一個公鴨嗓的年輕男人聲音,從禦書房裏傳出來,把塗文輔嚇得渾身一抖。方正化拉了一下塗文輔的袖子,指了指手裏的奏折。塗文輔會意高聲回應道,“回稟萬歲,憑祥州衛指揮使司鎮撫方正化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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