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幫忙


    幾天後,賈誌誠交待行政後勤處、財務處和辦公室,將起草的關於買地建房的方案提交黨組討論。


    由於不知道鄭京的態度,會上,幾個廳領導都說這是個好事,幹部也盼望多年了,紛紛表態支持。


    最後輪到鄭京作決定。他提出了反對意見。他說的理由就是胡大姐說的那幾條。最後他非常誠懇地說:“這是件大事,也確實是件好事。但大家也知道,我年紀大了,也在這裏搞不到幾年了,我不想在我的任期給廳裏留下包袱,給後人遺下麻煩。賈廳長的方案很好,不要廳裏花一分錢,但基建一旦動起來,就如射出去的箭,一發而不可收拾。到時廳裏能看著不管嗎?我看再緩緩吧。”


    賈誌誠作了讓步。他說:“我確實是為幹部著想,也確實是為廳裏形象著想。


    不過,廳長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今天是提交黨組討論,而不是決定。廳長說緩緩,那就緩緩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剛議論完林玉芷的事,建房被否的消息又像長了翅膀,在全廳各個角落裏開始巡回遊蕩。無趣的機關又被刺激起來,而變得生動有趣了。幾乎所有的幹部都異口同聲地肯定和讚揚賈誌誠,說他是個好領導,又是個悲劇性領導,都說他應該當一把手,老當二把手就幹不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商業廳就會總是死氣沉沉,沒有希望;大家都一致地義憤填膺罵鄭京,說這個老不死的應該馬上卷起鋪蓋,不,鋪蓋都是廳裏買的,應該帶著老婆卷起四條腿馬上滾蛋。有幾個處長私下裏說,上次部長來談話,後悔沒多說他幾句壞話,讓他快走,我們廳就好過了。


    魏聿明回家說起這件事,江小林也罵道:“為什麽你們廳碰上這麽一個倒黴的廳長?真是傻到家了。”


    魏聿明笑笑:“是啊,大家都說他傻。可我認為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


    魏聿明與黃山一直關係比較好,兩人也談得來。黃山是**,內心其實和魏聿明一樣也是清高的。但黃山又與魏聿明不同。他的人生準則是,隻要能實現生活美好的目的,手段是可以不論的。先做孫子,後做爺爺;先做奴才,後做主子,都是可以理解並可以實踐的。他是那種適應能力很強的人,社會是個什麽樣子,他就可以變成什麽樣子,亦正亦邪,亦莊亦諧,有水的典型特點。魏聿明最大的弱點就是太執著於自己的價值取向,太不與時俱進,是石的典型風格。


    黃山提了處長後,魏聿明笑過他,說:“當處長了還沒請過我的客呢,還老是兄弟兄弟的。”


    黃山就說:“一定一定,你等我通知。”


    這天黃山就約了魏聿明吃飯。就兩人。在“香山閣樓”。


    黃山早去了一會兒,他要點菜。這也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魏聿明進去時,他忙接過魏聿明的包,說:“我來幫你掛上。”


    魏聿明死活不肯,說:“開玩笑,你現在是處長了,還要你做這些小事。”


    黃山說:“處長算個**,無論走到哪裏,都要比辦公室主任低半級。你是參謀長呢。給你提包是我的榮幸,別人想提都沒有機會呢。”話是肉麻了一點,但魏聿明聽了,同樣通體舒暢。他就把包給了他,隨他去了。黃山把包放到了包廂的衣櫃裏。


    黃山知道魏聿明是不喝酒的,隻帶了瓶“張裕”。


    魏聿明就笑:“黃山你小子就是聰明,知道鄭廳長喜歡張裕。”


    黃山說:“這你老兄就冤枉我了。知道你不喝酒的,才提了瓶紅酒,意思意思。我真是好心不得好報。”


    魏聿明說:“我也守不住貞操了。隨賈廳長出去應酬過幾次,硬是被逼著喝茅台,現在也能喝幾兩了。”


    黃山就說:“那我們來瓶茅台如何?”


    魏聿明說:“算了,如今我們廳裏是鄭京老大,賈誌誠老二。我們就跟著一把手吧。”


    既然說到了這個話題,黃山便道:“唉,說到老大老二,我們兄弟不是外人,就敞開說吧。其實在我內心裏,是很崇敬賈誌誠的。他正直但又能妥協,有個性但又講大局,看似粗放卻又細致,有魄力卻又非常有人性。如果上次任命的廳長是他,我們廳的發展可能會更好。這次部長來找我談,我就說了這些話。你呢?”


    魏聿明說:“我不喜歡你這種吃著碗裏望著鍋裏的做法。說句不好聽的話,你還叫鄭京幹爹呢。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喜歡這種人。不管怎麽樣,沒有鄭京,就不可能有你這小子提拔的份,那個處長肯定是尤魚的。你憑良心說,對不對?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你啊,是個沒良心的家夥。幸虧今天你碰到的是我,要是換個人到鄭廳長那裏告一禦狀,你就麻煩大了,搞不好會被打回原形。”


    黃山就嘿嘿地笑:“我隻是覺得鄭京有點玩物喪誌。”


    魏聿明說:“什麽誌啊,鄭京都這麽大年紀了,還要他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嗎?笑話。”


    黃山悄悄說:“你老是講大話,我就不信你那麽喜歡鄭京。”


    “喜歡不喜歡另當別論,但我背後決不議人長短。上次部長來,我就歌頌了鄭京,說他有思路,有能力,有水平。當然,我唯一隻提了一條意見,就是林玉芷可以提,但不應該提到辦公室來,辦公室應提拔白曉潔。我想我這一條應該是客觀的,不帶任何個人成見。你憑良心說對不對?白曉潔是不是比林玉芷更適應分管綜合研究?”魏聿明很認真地說。


    黃山就點頭:“是,是,不隻我,全天下的人都這麽說。”


    兩人一邊喝著酒,一邊聊著天,氣氛非常好,不知不覺兩個小時就過去了。


    魏聿明紅著臉說:“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得回去了,不然會出洋相的。改日我請你。”


    黃山說:“魏兄現在能喝點酒了,我們廳的消費指數看來要提高幾個百分點了。”


    魏聿明說:“不喝不行啊,以後賈誌誠當了廳長,茅台酒就是第一了。我是提前預熱。”


    從香山閣樓出來,黃山開車把魏聿明送到家裏,然後又去了鄭京家。


    鄭京家自然很熱鬧。隻是鄭京坐在沙發上獨自看著電視,一副很無聊的樣子。他真的很少玩了。有時候,哪個上個廁所,哪個接個電話,他就去頂一下,過幾分鍾癮。


    黃山進去後,鄭京就叫他坐,且問:“有酒氣,和誰喝酒去了?”


    黃山輕輕說:“魏聿明。”


    鄭京就側了側身問:“情況怎麽樣?”


    黃山就站了起來,說:“這屋子煙氣太重,去陽台透透風吧。”


    鄭京一聽就明白,知他有話要說,便站了起來,道:“嗯,是得出去一下。”


    兩人就去了陽台。


    原來自那次部長走後,鄭京就想弄清是哪些人在部長麵前告了他的黑狀,專門委托黃山負責調查。黃山是他的幹兒子,又是他一手提拔的,從年齡來看,還屬破格,不到四十歲,這在商業廳的曆史上,除了魏聿明,幾乎沒有。他是最靠得住的。黃山接了這個特殊任務,深感這是廳長對他的極大信任,自是勤勤懇懇,在廳裏做了不少暗訪。


    黃山說:“幹爹,不像是魏聿明說的。”


    “為什麽?”鄭京有些不信。


    “他在部長麵前說了您不少好話呢。說您有思路,有能力,有水平。不過他也提了一條意見,就是他認為林玉芷不應該提到辦公室當副主任,而應該提白曉潔。別的比如搓麻將一類的事就沒說。”黃山道。


    “他不會因為你是我幹兒子,就故意使用反間計,來贏得我的信任吧。他到我們家來,不是沒有看到過我搓麻將。他能不反映嗎?”


    “不會。幹爹,魏聿明這人我了解,在廳裏我和他關係一直很好,可以說是無話不說的。他不是那種圓滑世故的人。這您應該清楚。他還批評我對您不忠呢。如果他忌諱我和您的關係,他完全可以什麽話也不說,包括他對提拔林玉芷有意見的話。”


    鄭京沉吟了一會兒說:“那好吧。本來我打算把他這個辦公室主任換掉的,那就再放放吧。”


    黃山又說:“當然,他在部長麵前說這個話,客觀上還是對您有些影響的。”


    鄭京說:“嗯,我明白了。這個事你還得放在心上,注意注意,有什麽新情況及時告訴我。”


    黃山說:“放心,幹爹。此事我肯定會放在心上。”


    兩人又進了客廳。正好胡大姐和了一大炮,在洪亮地狂笑。鄭京趕緊走過去,問:“老婆,和了個什麽炮,笑得像個西紅柿?”


    胡大姐說:“清一色七小對海底自摸!”


    鄭京也狂笑起來,捧著老婆那張苦瓜臉狠狠地親了一口道:“他媽的,老子一輩子都沒和過這樣的天牌呢!笑,該笑,太該笑了!”


    那三個人就嘩啦啦地數著票子給她。她一把全部掃到自己胸前的抽屜裏,道:“這一把太爽了!奇跡,你們說這不是一個奇跡嗎?”


    陪練們紛紛點頭,又肉麻地恭維了一番。


    不是周末,十二點就散場了。待麻友們走了後,鄭京說:“老胡,後天我安排黃山幾個人去安徽出差,去學習他們行政後勤工作的先進經驗。你就同去吧。叫小畫在北京坐飛機直接飛黃山,那裏有人接應。當然你放心,機票黃山會處理好的。”


    胡大姐心領神會,知道學習是假,遊玩是真。她想起了一件事,說:“好是好,隻是這幾天沒有麻將玩了,手難受不說,收入也會受些影響。”


    鄭京說:“你們女人啊有些時候就是不開竅。黃山帶了幾個人不就可以湊一桌嗎?黃山把麻將都帶了。”


    胡大姐這才轉憂為喜:“這幹兒子就是好,又帶我看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又讓我沒丟了事業,想得真周到。人啊,有的就是聰明些。”


    賈誌誠這一段時間心情不好。蓋房的風吹出去了,但由於鄭京,不得不停止。


    市裏幾家權力部門的領導紛紛打電話給他,問什麽時候買地建房,他們好給老領導盡點綿薄之力。


    賈誌誠有苦難言,隻好應付道:“不急不急,不是不搞,時候未到;時候一到,有你們使力的機會。”但什麽時候能搞,他心裏確實沒底。賈誌誠實在想不通,不要廳裏一分錢,讓幹部得實惠,鄭京為什麽就不幹呢?我賈誌誠再怎麽辛苦,再怎麽去拉關係,再怎麽去努力,麵子還不是你一把手鄭京的嗎?這姓鄭的看來真蠢到家了。當然,賈誌誠也想到了另一層意思。鄭京應該不是真蠢,他不會那麽簡單,他怕的是房子蓋起來了,人氣全聚到了他賈誌誠身上,就擔心自己的位子不穩了。還是部裏來的老手厲害啊!賈誌誠感歎道。每當這樣的時候,賈誌誠就強烈地感覺到,要做點事,特別是要做點大事,不當一把手不行。


    魏聿明也心情不好。廳黨組的會議紀要發了那麽久了,可研究室主任的位置一直就沒有落實。為白曉潔這個事,他沒少找過人事處長高智。


    高智還好,從不厭煩,每次都笑臉相迎,態度誠懇,但每次都是說的那句話:“魏主任,我這裏沒問題,隻要廳長發個話,我馬上可以安排人考察,馬上可以上黨組會,決不會在我人事處耽擱一天。而且,我也認為白曉潔不錯,完全可以勝任。但老弟啊,機關的規矩你也不是不知道,廳長不說,我還真不好動,請老弟務必理解。”


    魏聿明是老機關,當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沒辦法,他又找過鄭京好多次,說能否報白曉潔當研究室主任,都遭到了鄭京的婉拒。鄭京沒說理由,隻是說再放放,再放放,他還有好多更重要的事呢。魏聿明聽唐之忠說過,白曉潔很可能就是那次中秋搞活動,贏了胡大姐的錢,讓她非常不爽,估計回家吹了枕邊風,把眼看到手的副主任泡了湯。


    魏聿明還是有點不信,想他堂堂一個廳長,覺悟就那麽低?在對待幹部的問題上,他心裏就沒有一杆自己的秤嗎?難道真的就為一場麻將而置一個幹部的政治前途於不顧嗎?


    林玉芷還不錯,聽她說她也多次到鄭京那裏力促。她說當初提議成立綜合研究室並高配,也是想通過這個法子把白曉潔拉上來。她暗示過魏聿明,要他勸勸白曉潔多去鄭京家走動走動,廳長不是不想提她,而是覺得她有些生分。一句俗話說得好,走親走親,要走才親嘛。


    魏聿明了解白曉潔的性格。白曉潔自大學畢業到商業廳工作,一直在他的手下。她有才,卻也剛烈,和魏聿明一個臭德性,認定了的事,就是撞牆也很難回頭。所以他特別難受,上頭是那樣一個廳長,下頭是這樣一個幹部,就像兩頭牛,都倔著,都頂著,把他夾在中間,個中滋味,難以言說。魏聿明有一個原則,自己上不上,那是上麵的事,但手下想做事、能做事,他是絕不埋沒的,隻要條件符合,隻要有位子空出,他都會想方設法給他們一個平台。由此,他也得到了全辦公室幹部的擁戴。


    魏聿明還是找了白曉潔到辦公室關門談了一次,很是推心置腹,甚至說道,如果經濟困難,辦公室到時找個由頭給她補貼一部分,隻差沒有親自把紅包打好讓她交給鄭京了。


    白曉潔說:“我很感謝魏主任和辦公室對我的關心。我心裏明白得很。但是,要我自己出錢送,那是不可能的。我還要養家糊口呢。要我用公款去送,那也是納稅人的血汗錢,我於心不忍,至少過不了我的良心關。要我去他家通過玩麻將變相送,我更不會幹,因為那不僅要出錢,還要浪費我寶貴的時間。而且我曾經跟你說過,鄭廳長並不正,後來還暗示過我幾次。但我總裝迷糊,不接他的腔。我有一個感覺,在他的手裏,我是提不上了。魏主任,你不要做我的工作了,放心,我不會因為這個影響工作。我說過,我不是為哪個人做事,而是為這份工資做事,說白了,我會對得起這份工資。雖然工資不高,但如今中國人這麽多,大學生也越來越多,越來越不值錢,在外頭奔波找不到工作的人多著呢。我在裏頭,旱澇保收,這樣想,就什麽都想得通了。”


    魏聿明聽了感覺很悲壯,也很悲涼,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他說:“我還會去找的。不管怎麽樣,我們總不能讓做事的人又流汗又流淚還要流血。我去找找賈廳長試試。他是一個很務實的領導。”


    白曉潔苦笑了一下,說:“你想當秋菊啊。算了,順其自然,留點力氣工作吧。況且,你老這樣為我跑,別人還以為你有什麽目的呢。沒必要。”


    魏聿明卻很堅定,說:“學習秋菊好榜樣,相信法律相信黨。我胸襟坦蕩,


    不是為了我自己,怕什麽?”他就去找了賈誌誠。


    賈誌誠倒很爽快,說:“我這裏沒問題,而且我也覺得既然設了綜合研究室主任一職,就要抓緊落實人選,黨組紀要不能隻是一紙空文。白曉潔我認為不錯,廳辦副主任沒有上,完全可以提任研究室主任,解決副處級嘛。不過,你們辦公室是鄭廳長親自管的,我不能越權。點頭的事還得他來。”


    魏聿明一聽,皮球又踢到了鄭京那裏,他感覺徹底沒法了。看來,他無法繞過鄭京去操作這件事。但他總是不甘心,總覺得太不公平,就想再掙紮幾下。


    於是,他說:“鄭廳長那裏我匯報過幾次,他沒說不同意,隻是說事情很忙很多,議不過來。賈廳長,您在廳裏享有崇高威望,完全可以說德高望重。我列席黨組會,也強烈感覺到鄭廳長是很尊重您的意見的。可不可以請您親自出馬做做鄭廳長的工作,盡快落實白曉潔的問題呢?”


    這幾句話把賈誌誠說得非常舒坦。他笑了笑說:“魏主任,別給我戴高帽了。


    我賈誌誠幾斤幾兩,自己還不清楚嗎?不過,我去試試吧。能不能成,可不能打包票。”


    魏聿明一聽有戲,連連道謝。


    賈誌誠說:“謝什麽?我又不是幫你老婆解決了就業,幫你兒子解決了就學。這是幫幹部說話,是為了工作,是我的本分和職責。這樣吧,成了,你和白曉潔請我喝頓酒;沒成,就當沒發生過這回事。”


    魏聿明把情況告訴了白曉潔。白曉潔隻清冷地一笑,說:“成不成都沒關係。不過賈廳長的風格我倒很喜歡,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我最反感那種陰不陰陽不陽既不說行也不說不行的人,讓人難受。魏主任,不管結果如何,我來請賈廳長,難得一醉,一醉方休。”


    魏聿明雖一介須眉,但在辦公室主任這個位置上待了多年,難得一回激動,這一下還是被白曉潔的巾幗豪氣感染了。他說:“行,我作陪!”


    賈誌誠還真的去說了。賈誌誠出麵,鄭京就感到了此事的重要。無論如何,鄭京來到廳裏工作後,賈誌誠對他的支持是最大的。業務上、生活上、人事上的所有決定,賈誌誠對他完全做到了不遺餘力。特別是上次買地建房的事,不能說不是一件好事,不能說賈誌誠背後沒有做大量的工作,但他純是出於自私的考慮就把賈誌誠的方案否定了。而賈誌誠沒有半句怨言。他內心深處還是存有一份感動的。現在賈誌誠來說白曉潔的事,他不給麵子行嗎?當初他不提白曉潔而要提林玉芷,賈誌誠無條件表示了支持,現在他提出解決白曉潔一個研究室主任,而且是黨組會的決定,合情合理,你還不同意,那樣就顯得太目中無人了。必須得給。


    可是,就這樣給,他又不甘心,並且還得在林玉芷那裏過得去。他是答應過她的。一廳之長,諾言如山,不可輕易失信。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既給了賈誌誠麵子,又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且白曉潔的問題也並沒有得到實質性解決,可謂一箭三雕。


    鄭京就說:“老賈你說得對,位置設了,紀要也發了,必須要有嚴肅性和權威性。其實這個問題我也一直在考慮,隻是最近事情較多,就放下了。白曉潔這個同誌是不錯,也合適。你看這樣行不行,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第一條路,正式宣布白曉潔主持綜合研究室的工作,雖然是主持,但實際已明確她是研究室的一把手,隻是級別嘛,以後再定;第二條路,任命她為廳辦公室主任助理,協助林玉芷同誌抓研究室的工作,先上半格。我的想法是年輕人先磨一磨煉一煉,適當時候再順理成章地提到位。”


    話說到了這份上,賈誌誠再提什麽要求就不太合適了。雖然本質目的沒有達到,但不管怎麽樣,總算是動了一動,終歸比沒動要好。賈誌誠不明白,副處級指標廳裏不是沒有,鄭京為什麽要這樣卡著白曉潔呢?況且她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研究人才啊。


    賈誌誠雖有些失望,但還是說行,按廳長指示辦。


    鄭京說:“我會把剛剛我們討論的想法告訴魏聿明,先要他們廳辦班子研究一下,看看走哪一條路,然後再讓人事處提交黨組定。”


    魏聿明得到這個消息,仍是感到高興,盡管結果不盡如人意,顯得有些別扭,但畢竟白曉潔的位置往上走了走。他就把唐之忠和林玉芷叫到辦公室商量此事。


    林玉芷晚來一點,她正幫魏聿明調胃藥。她把杯子往他麵前一放,說:“水溫正好,你把它先喝了吧。”


    辦公室的人都知道這個事,林玉芷也從不回避,所以大家就見怪不怪了。魏聿明也已習以為常。他端著杯子,幾口喝掉後,就把鄭廳長的意思說了,說想聽聽他們的意見。


    唐之忠認為,白曉潔擔任主任助理好些,和人家省長助理、廳長助理一樣也是領導,也是行政班子成員,可參加主任辦公會,可參與集體決策,還可協助主任分管其他一些工作,而且再怎麽樣也算是升了半級。


    林玉芷卻是氣憤地說:“助理有個屁用,仍是個正科級,頂多算個安慰獎!”


    魏聿明說:“有個安慰獎算是不錯了。我看就報她個助理吧。”


    意見統一後,魏聿明就去找了高智。高智說,行,有廳長發話,他們馬上就辦。


    幾天後的一次黨組會上,人事處把白曉潔的事提了上去,很快獲得通過。任命通知擇日下發。


    白曉潔這一段時間正在寫一篇文章,關於商業工作本身走向的思考。她認為,中國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製已經多年,商業部門的職能應該相應地有所轉變,商業工作的內涵應該有所拓寬,以更好地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


    她對魏聿明說:“謝謝主任的努力。我說了,結果並不重要,反正我都是幹這些事。這篇文章還有兩天就寫完了,寫完我一定請賈廳長和你喝酒。”


    賈誌誠是一個能說會幹的人。他也一直認為,當幹部特別是當領導幹部,幹和說比寫重要。這一點在基層感覺尤甚。他是從鄉到縣再到市一級一級爬上來的,他說的就是文件,他講的就是政策,哪有那麽多什麽文種、體裁、格式等講究?他出去講話、做報告,基本上不要別人寫,都是自己思考,自己去講。到了市裏後,各項工作比較規範,他出席一些會議,自然都有辦公研究部門幫他寫好講話,但他大都不用,仍是自說自話。可他講得好,整理出來就可成文。


    然而,到了省直機關以後,他就感覺到這樣不行了。幹得再多,沒有反映不行,上級不知道。而哪個書記省長會天天來聽你說?他們了解情況主要是通過文字材料。對下指導工作也主要是通過簡報、通知、領導講話等文件。在省廳,幹的活兒少了,文字的東西多了。他每天上班,沒別的事,就是處理文件,就是作批示。領導講個話,要左討論右研究,上要符合中央、省部精神,中要合乎政策法規,下要有普遍的指導意義,沒個七搞八搞,講稿就出不來。因此,他感覺到,在省這一層,寫非常重要。也因為這一點,他就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了綜合研究部門,對他們編的簡報、寫的材料、做的調研就開始認真仔細地閱讀。從中他就注意上了白曉潔。他覺得白曉潔每次寫的東西,無論是講話還是普通的工作總結,業務性就不說了,都很有思想性,對於一個女幹部,是非常不容易的。一般來說,女幹部相比男幹部,政治敏感性和思想性都要弱一些。白曉潔能達到這個程度,著實難得,非同一般。每次看了她的文章,他都能受到一些啟示,看了很舒服。


    所以白曉潔到賈誌誠辦公室,說請他喝酒時,他滿口應承了。他也想和這些社會上說的智囊人物接觸接觸。他說:“一定要把魏聿明叫上,這小子不喝酒不行。我希望你們身上既有文氣,也有酒氣。小白你在我的印象中挺能喝的,今晚放開一點。女中豪傑我還見得不多呢。”


    白曉潔就臉紅了,道:“其實和廳長說老實話,我酒量是不行的,但還有點酒膽,不怕死而已。”


    “先要你幹助理,沒意見吧。”


    “沒意見,這是真話。對於我來說,在哪個位置都是幹的這些事。”


    賈誌誠又關切地問:“家裏可要安排好啊,不要剛上桌,老公就打電話,那就掃興了。”


    白曉潔說:“這一點您倒大可放心。我別的不行,老公還是能駕馭得了的。還有,晚上就喝茅台吧,兩瓶夠了嗎?”


    賈誌誠笑說:“當然是茅台,兩瓶足夠了,你以為我是個酒桶啊。而且你以為我真的要把你灌醉啊。女同誌嘛,能喝一點當然好,能應付一些場麵,但不能喝醉。女同誌喝醉了有損形象,悠著點。”又做著鬼臉說,“晚上讓魏聿明多喝一點。我看他不怎麽喝酒,也讓他醉一回看看。有人說,醉一次水平就提高一次。”


    說得白曉潔也笑了。


    白曉潔又說:“廳長,您看還叫誰參加不?”


    賈誌誠說:“是你做東,請誰當然是你定。”


    白曉潔說:“就您、我和魏主任,怎樣?”


    賈誌誠點頭道:“行。”


    白曉潔把地點訂在“太白酒樓”。這是一個文化氣息較濃的店子,規模中等,但很精致,進門一個大木屏風,上有草書寫的《將進酒》,一個個字像喝醉酒的人在揮刀舞劍,別有一番趣味。每一個包廂的牆上都有李白的一首詩,且都配有李白醉酒的神態畫,工筆雖粗,但活靈活現。當然更重要的是,這裏菜的味道挺有特色。所以,來這裏用餐的人都要事先預訂,否則隻能領個條子在外麵排隊等候。


    白曉潔是這裏的特殊客戶。這個飯店的老板是她的大學同學。所以白曉潔要來,老板隨時都可以把預留的包房給她。她請魏聿明開車接賈廳長,她自己則提前一點下了班打的先去點菜。


    魏聿明就與賈誌誠約好,推遲十分鍾下班,他把車開到辦公樓下麵等。他不想讓別人知道。廳裏本來不大,就百來號人,但挺複雜的。如果誰看到他親自開車接賈誌誠出去,信息馬上就會不脛而走。他不想惹麻煩。商業廳是個典型的機關,沒什麽急活,大家都是按部就班,下班前十分鍾人


    就走得差不多了,到正點時,幾乎就走光了。魏聿明是過了八分鍾才把車開到門前。


    賈誌誠很準時,從辦公樓出來的時候,樓前的大坪上早已空無一人。魏聿明心情很好。單獨請廳長喝酒,這還是第一次。他開的是辦公室那台最好的車,老式本田,有些陳舊。所以他不好意思地說:“讓廳長委屈了,坐這樣的車。”


    賈誌誠說:“有車代步就行了。想當年我在縣裏工作時,大部分時間是步行,整個縣委機關就兩台黃帆布的吉普,要動還得請示書記。不過時代發展了,車子也應該跟著進步。我看啊,廳裏的車輛以後要逐步在數量上增加,在質量上更新。再怎麽樣,我們也是一個廳級機關,沒有點像樣的小車,肯定是不行的。放心,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魏聿明說:“跟賈廳長在一起,總是對一切都充滿信心。因為您身上總有一股精神激勵著人。”


    賈誌誠說:“辦公室主任會說,總讓人舒服。”


    魏聿明說:“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認為,全廳的幹部都是這麽認為的。”


    說著話就到了。魏聿明把車停好後,就陪著賈誌誠進了包房。白曉潔忙跑過去接過賈誌誠的包掛好。賈誌誠東瞧瞧,西看看,說:“虧你們找得到這樣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呢,以前從沒聽說過。”


    白曉潔笑說:“廳長怎麽會到這樣的地方來?您是批評我選址太差了吧。”


    賈誌誠說:“不,恰恰相反,很好。以後方便,我還想多參加你們的活動。”


    白曉潔趕緊說:“魏主任你可要記住,往後要多聯係賈廳長。”又轉過頭道,“賈廳長,您講話要算數啊,我可是現場證明人。”


    賈誌誠說:“當然算數。”他就看牆上的畫,是李白的醉酒圖,旁邊配了“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兩句詩,就感歎道,“把一家飯店辦得這樣有文化味的,還真的不多見。看來老板一定是個文化人。”


    菜就上了,酒也已倒好。見是幾個小酒杯,賈誌誠說:“不行。”然後叫來服務員,說,“再拿幾個茶杯來。”


    茶杯一到,賈誌誠按老習慣,自己親自倒酒,且邊倒邊說:“這樣的酒杯能裝三兩三,一瓶酒正好三杯。”倒完,那一瓶就真的隻剩一點點了。他就把那一點點往自己嘴裏一倒,說:“我試試,看這茅台是不是真的。”嘴巴咂了咂,說:“嗯,家夥是真的。”


    白曉潔就很感動。賈誌誠畢竟是廳長,竟如此平易近人,她沒料到。有的領導,自己不喝要別人喝,自己少喝要別人多喝,這種以大欺小、以勢壓人的現象在酒桌上隨處可見。白曉潔就不喜歡這樣的人。要不喝大家都可以不喝,要隨意大家都可以隨意,不能不公平。而賈誌誠就與眾不同,他自己以身作則,親自帶頭,沒有官大官小之別,令人頓感親切。而且白曉潔自參加工作以來,還沒有和這麽高級別的領導如此小範圍近距離地喝過酒,更是有些興奮。她毫不猶豫地端了一杯放到自己麵前。


    賈誌誠說:“聿明,你也端一杯吧。是我倒的,我最後拿,免得你們說我不公平。”


    魏聿明在心裏已決定豁出去了,趕緊也端了一杯。


    賈誌誠見了,很高興,說:“我們先吃點菜,講講話,然後再喝酒,好不好?”


    兩人齊聲說:“聽廳長的。”


    賈誌誠就夾了兩片萵筍吃了,道:“小白最近在忙什麽大作啊?”


    白曉潔說:“哪有大作啊,都是寫些小東西。最近我在思考一個問題,就是我們的商業部門往何處去?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改革也已進入攻堅階段。我認為改革不僅僅隻是在經濟領域改革,上層建築也應相應變革。為此,我認為,我們的商業管理體製應該調整,職能要轉變,內涵要拓寬。我也是從最近幾次中央會議精神中受到的啟發。搞市場經濟,最終就是要融入世界市場。加入wto,就是加入世界市場。那麽我們今後就要應對國際國內兩個市場,管好外貿內貿兩條戰線,就遠遠不是‘商業’兩個字所能涵蓋得了了。凡和商、外兩個字有關的職能都應包含進來,如招商、外經貿、貿促、經委的部分職能等。這不是簡單的機構改革問題,而是個管理體製問題。管理體製屬上層建築,經濟基礎發展到一定程度,上層建築就必須相應變革,否則就會阻礙經濟的進步。這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基本原理。我就是用這個原理來觀察我們當今的經濟活動以及與經濟活動密切相關的管理體製,得出這個結論的。”


    賈誌誠邊聽邊頻頻點頭:“說得好,我看肯定會變。至少我也是這麽看的。隻是你說的那些理論我不懂,我啊,就是理論水平太低。所以我願意和你們在一起,好提高自己這方麵的能力。你們可要幫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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