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懿旨】


    夜裏子時初,外頭突有喧嘩聲響起,仔細一聽,似乎還有兵器甲胄相撞的聲音。


    借著從半開的窗子那兒透入的銀白月光,蕭君雅看見春分步伐極快的進來,她從床上起身,披了衣裳便往外走去。


    剛剛步出內殿,就聽一道推門聲響起,蕭君雅氣定神閑的往正殿走去,外頭火把耀出的光亮穿過大開的殿門,映在了鳳棲宮白玉鋪就的地板上。


    有禦林軍手執著火把進了殿,分兩列守住了殿門,外頭的禦林軍亦是將整個鳳棲宮圍得嚴嚴實實,剩下的便去圍住了長樂和奕兒所住的側殿。


    紀詩雲麵色冰冷,帶了七分肅穆,一步步的步入鳳棲宮。


    蕭君雅勾了勾唇,道:“這麽晚了,妹妹帶這麽多人來鳳棲宮做什麽?”


    紀詩雲神情肅穆的凝著蕭君雅看了一眼,隨後一伸右手,後麵候著的香菱低眉順眼的上前幾步將一卷明黃卷軸擱到了她的手上。


    眼見著紀詩雲拿出了懿旨,蕭君雅自然而然的也就跪下了,跟在她身旁的春分低著頭,隨著皇後一同跪了下去。


    紀詩雲不緊不慢的徐徐將懿旨展開,緩聲念到:“太後懿旨,中宮皇後蕭氏,品行不端,恃寵生驕,行事不正。宮闈之內,若見鷹鸇。既不容它子妃嬪,且蠱惑聖上媚亂朝政。焉得敬承宗廟,母儀天下?即廢之,中宮二子雖龍鳳為祥,但始終為雙,亦屬妖異,禍亂後宮祥和,即刻賜死!”


    陰狠惡毒?恃寵生驕?行事不正?不容庶子和妃嬪?蠱惑聖上,媚亂朝政?


    蕭君雅抬起臉來,似笑非笑的凝著紀詩雲看,然後緩慢站起身來。


    “皇後娘娘,接旨吧。”紀詩雲泰然自若,將懿旨合起,朝蕭君雅遞去。


    此時按照懿旨,她已成廢後,紀詩雲這一聲皇後娘娘,可謂是意在羞辱她。蕭君雅看也不看那明黃的卷軸一眼,隻直視著紀詩雲,淡淡的笑說:“前麵的欲加之罪,我不欲辯駁。隻說中宮二子之事,妹妹念著這懿旨,不覺得好笑麽?”


    紀詩雲眸中隱有薄怒升起,她暼了蕭君雅一眼,嚴聲道:“龍鳳為祥又如何?但若危及到太後的鳳體安康,那便是妖異!蕭氏廢後,自你二子降生,太後便一病不起,三皇子亦是體弱多病,如今太後病情越發嚴重,皆是你中宮所出二子妖異所致!”


    蕭君雅神色淡淡,瞄了一眼被紀詩雲拿在手裏的懿旨,輕描淡寫的說道:“看樣子妹妹是直接從景仁宮來的我鳳棲宮,但不知這懿旨上可印了皇上的玉璽了?如果單單是太後的一枚章子,那這廢後懿旨可是不作數的。”


    聞言,紀詩雲麵色微變,旋即冷哼道:“皇上被你蠱惑至深,豈會輕易印下這玉璽,太後替天行道,今日就廢了你這狐媚女子!”


    蕭君雅淺淺笑著,麵上一分惱怒也不見,“既然如此,那就請妹妹帶我去一趟景仁宮吧,看看太後是不是真的要替天行道,廢了我這狐媚女子。”


    紀詩雲冷著臉麵,說:“不急,先賜死了那兩個妖孽再說也不遲。”她神情高傲的睨著蕭君雅,頭也不回的吩咐道:“把大皇子和二公主帶上來。”


    後頭有低著頭的禦林軍近了紀詩雲的身,用小的不能再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不知他說了什麽,竟會惹得紀詩雲臉色一變,但很快的她便平靜了神色,冷笑著看向蕭君雅,“居然不在側殿,那必是在內殿了?娘娘果真是慈母。”她微微一頓,立即便嚴聲厲色的吩咐道:“還愣著做什麽!耽誤了太後的旨意,你們有幾個腦袋可掉?!”


    這話一落,就從外頭湧進來了無數禦林軍,直往內殿而去,蕭君雅見狀依舊氣定神閑,隻看著紀詩雲的眼神帶了絲憐憫。


    紀詩雲自然看不得蕭君雅這般的眼神,當下暗自咬牙冷笑道裝吧,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滿殿的喧嘩聲,甲胄相撞之聲,幾乎都是在同一個瞬間停了下來,再有一瞬間滿殿的禦林軍齊齊單膝下跪,高呼“吾皇萬歲”,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了整個鳳棲宮。


    紀詩雲見了蘇珩,整個人呆愣了一瞬,但極快的便又平靜了下來,她麵上表情維持如初,福身說到:“臣妾見過皇上。”


    蘇珩沒有理會紀詩雲,隻是將蕭君雅扶了起來,他握了握她的腕骨,隨後便轉頭看向紀詩雲,似笑非笑的說到:“怎麽停下來了,不是要賜死朕的兩個皇兒的嗎?”


    紀詩雲眼皮子一跳,保持著福禮的姿勢,微垂著頭,道:“太後懿旨如此,臣妾隻是奉旨行事。”她說話端端正正,倒是維持了鎮靜。


    蘇珩神色平平,麵上不見喜怒,出口的話裏卻帶了一絲玩味,“奉旨行事,好一個奉旨行事,太後的懿旨,朕竟然都不曾聽說。”


    聽聞此言,紀詩雲頓覺啞口無言。


    蘇珩讓紀詩雲起了,又說:“太後既然不在這兒,那朕就問你了,究竟皇後是做了什麽,才引得太後如此大怒,欲要廢後。”


    紀詩雲聽這聲音帶了絲認真和探究,一時心裏也摸不準皇上的心思為何,於是就說:“太後說,皇後恃寵而驕,屢次對太後不敬,還說皇後心惡,容不下庶子與妃嬪,三番幾次加以毒害,實在是狠毒。因為太後隻對臣妾說了這麽多,具體的皇後娘娘做了什麽,臣妾到底是不知道的。”


    話要說的圓潤,畢竟把蕭君雅和她聯手做的那幾件事抖出來,於她是沒有什麽好處的。再看皇上的神情,她若說了,皇上不一定信,反倒是幫了蕭君雅,所以寧可裝作自己是奉旨行事,也不會多說一句。反正此時太後昏迷不醒,話無對證,皇上能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不得不說,紀詩雲的算盤打的是好的。可是她卻忘了蕭君雅身後的定國公府,亦忘了皇上對蕭君雅的寵,這般迫不及待的拿了這所謂的太後懿旨欲要廢後,實在不是良策。


    所以說,蕭君雅很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何事,才導致紀詩雲這般迫不及待的對她發難,欲要趁著蘇珩不在鳳棲宮留宿的時候私自辦了她。


    說起來今兒個蘇珩翻得是張美人的牌子,隻不過他在張美人那兒轉了圈又來了鳳棲宮,因為沒驚動什麽人,倒也沒人知道他在鳳棲宮裏。紀詩雲千算萬算,卻沒料到蘇珩在鳳棲宮裏。


    蘇珩神色依舊淡然,沒有一絲表情,他朝一列的禦林軍擺了擺手,示意其退下。


    待殿裏禦林軍退散,春分抬眼看了看皇後,見皇後微微點了點頭,她也轉身退了出去。


    此時殿裏隻剩了蘇珩和蕭君雅以及紀詩雲三人。


    蘇珩在椅子上坐定,抬眼,神色淡漠的看向紀詩雲,又問:“那中宮二子的事情呢?太後又是怎麽說的?”


    紀詩雲垂著眼,不緊不慢的說到:“皇上應知,太後喜佛,於佛理多有研究,中宮二子雖為龍鳳,但甫一出生,先是克了太後身體不適,又克了瑞兒體弱多病。太後先前並沒有多想什麽,同樣認為龍鳳為祥,是華朝的吉兆,但近來太後感覺身子愈發不好,又念及瑞兒亦是體弱,這才察覺中宮二子怕是有妖異。”


    蕭君雅站在蘇珩身旁,聽聞這話,倒是淡淡的笑了,沒有說話。


    蘇珩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垂眸想了一想,若有所思的說到:“你的意思是說,這專克的還是正統的皇家人,太後是朕生母,所以受了影響,你是朕的表妹,所以軒兒和敏兒無事,單單就瑞兒出了事?”


    紀詩雲聽聞下,麵上有喜色閃過,但也是極快的就收斂了下去,她垂著眼睛,平聲說:“正是這個意思,太後亦是這樣告訴臣妾的。”


    蘇珩點點頭,轉頭去問蕭君雅,“君雅覺得呢?貴妃所言有沒有道理?”


    蕭君雅聞言勾了勾唇角,斜看了紀詩雲一眼,說:“臣妾如今是戴罪之身,且條條都是說臣妾和孩子的不是,臣妾認為,臣妾還是不說話的好。”她緩緩一頓,又道:“但是臣妾想起之前胡禦醫說起過太後的病是積年勞累所致,需好生養著。亦想起郭禦醫之言,說三皇子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病,似乎婉貴妃一直都有體寒的毛病,我可有記錯?”說罷,眼眸微微一抬,朝紀詩雲看去。


    紀詩雲說:“娘娘記得沒錯,我確有體寒,但之前已經調理好了。”她又看向皇上,說:“妖異之物所帶來的害處,豈能輕而易舉的被人看透,還望皇上明察。”


    “這麽說的話,朕這裏有一樣東西,想讓愛妃看看,說不定愛妃你也認得。”蘇珩神色淡淡,麵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這話說的頗有幾分意味深長,紀詩雲不免的便覺得有些不好,整個人都警惕了起來。


    當她看見那托盤上的一條藏青色的絲帕時,臉上頓時露出驚恐的神色來,袖子底下的手不自覺的就抖了起來。


    春分將檀木托盤擱在桌子上,蘇珩看了一眼托盤上的東西,冷著臉去看紀詩雲,“愛妃,可知道這東西是什麽?”


    紀詩雲聞言眉心一跳,嘴唇翕動幾下,最後強製鎮靜的輕聲說到:“絲帕。”


    蘇珩點頭,“沒錯,絲帕而已,可愛妃知道這絲帕有什麽玄機在麽?”


    紀詩雲低眼,眸色微閃,“臣妾愚笨,實在不知。”


    聞言,蘇珩麵上有了笑,“不知道沒關係,朕告訴愛妃。”


    “這絲帕上浸了毒,人隻要長期隨身攜帶,用來擦汗、拭唇,其中的毒便會滲入肌理,遂而入體,時間一長,便會不知不覺的中毒。且這毒為慢性,並不容易讓人瞧得出來,所以身體削弱下去,也隻會讓人覺得是得了病,而不是中了毒。”


    蘇珩麵掛冷笑,直視著紀詩雲,“愛妃你說,這下毒之人是不是喪盡天良?”


    紀詩雲額角有冷汗滲出,覺得背後紗衣似被冷汗浸濕,一陣冷風灌了進來,冷得她發顫。她就站在那裏,神情似乎凝固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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