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青未及細想,就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一座熟悉的院落之中。


    此庭院僅有數間精舍,布局簡單,卻也隱隱透出一番道韻。精舍外的空地上一朵朵淡藍色花朵盛開,仔細一看,這些淡藍色小花兩片三片自成一束,而每一片花瓣外端都有一點腥紅斑點,優雅之中透著一股哀傷韻味。


    此刻正有一名白衣婦人俯身小心的穿梭在花叢中給這些小花一一澆水。這婦人雖然明顯已經上了年紀,但修為在身,常人看不出她年庚幾何,隻是從不著風雅的穿戴中天然流露出一股淡雅幽然的氣韻,在外人看來,此婦卻更像是高山雪蓮,常年蒙上了一層雪霧,常人難以親近,不過從種種風姿來看,料想此婦年輕時當有不尋常的風韻。


    小青看見婦人,一洗平時的冰霜容顏,臉上流露出極少可見的歡愉,欠身恭敬道:“見過月姨!”


    這婦人正是玄一道長的師妹――玄月。


    玄月正好澆完最後一勺水,回身對小青笑盈盈的說道:“這傻丫頭,都說叫你不用行禮,可這三年中每次來你還是要這般拘謹,再這樣月姨真生氣了。”話語未畢,婦人身形一閃,已經出現在小青麵前,溫和地看著她,猶如凡家婦人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孩子,拉著她的手看著她的身段含笑說道:“十七歲咯,長成大姑娘了。”


    小青雙頰微微泛紅,一如春日桃花,櫻唇輕啟道:“月姨,還有一年我們就要進入主宗後山試煉,這一年裏,師父讓我們下山曆練曆練。”


    玄月點了點頭,說道:“嗯,你們自從三年前上山就沒有下去過,此番下山曆練曆練也好。不過你們修為尚淺,此次下山萬事要小心。特別是那個搗蛋鬼聶雲,當年第一次見他就是在跟人打架,現在長大了也沒有老實一點。你和他走得近,我看這個搗蛋鬼倒是挺願意聽你的話,必要時候你可以說說他。”說罷似有深意的笑了笑。


    小青少女心思,敏感細膩,此刻雙頰更加泛紅,略帶嬌嗔地細聲細語道:“哪有……”


    玄月似笑非笑的說道:“小丫頭怎麽臉紅了。嗬嗬,月姨看你真是長大咯。你看你那點心思,別忘了,月姨也年輕過……”


    小青雙頰更加熱似發燒,輕咬櫻唇微微一跺腳埋怨道:“月姨……”


    玄月高興地笑道:“好了好了,月姨不說你了。看見你來,月姨真是高興。來,好孩子,跟月姨進屋去。”說罷牽著小青往精舍走去。


    精舍內,格局雅致,雖不富麗,卻讓人感覺到從頭到腳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這種毫不修飾的淡雅,令人心曠神怡。


    玄月拉著小青的手坐下,柔聲說道:“這幾年中,你也跟我說了不少關於你身世的事情,月姨知道六年前家中突遭變故,一直是你的心結。此次下山,你少不得要回去看看,但昆城地處西邊,臨近西駝峰,常有魔教中人出沒,以你們的修為還不足以應付萬一,凡事不要太著急,很多事情,可以留待以後再處理。”


    小青想到這三年中,自己很多心事除了眼前這個最親密的月姨外再無人可以言說,心中翻起一股對玄月的感激,而想到自己家中的變故,卻又陷入更深的憂傷。


    此刻聽到玄月這樣說,點頭說道:“月姨放心,小青知道怎麽處理。”


    玄月歎了一口氣,撫摸著小青的臉頰憐愛的說道:“真是難為你了,這麽小,上天卻偏偏安排你親眼目睹雙親慘遭殺害,所幸小梅當時還小,沒有看到那場災難,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月姨看著你這幾年沉浸在這種痛苦之中無能為力,也很心疼。想當年你幸免於難卻又帶著妹妹四處流落,無衣無食,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過來的。”


    小青聽罷,頓時悲從中來,再止不住眼淚決堤,一頭撲在玄月懷中,輕聲抽泣。


    玄月見狀如此,忙安慰小青說:“月姨這些年也去調查過幾次,應該與魔教血煉之事有關。隻是月姨越查,就越覺得事情越隱秘,你也不要著急,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小青雙目瑩然,看著玄月點了點頭,暫時收住眼淚。


    玄月把小青扶起身說道:“好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月姨送你一件禮物。”說罷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劍。


    玄月輕聲說道:“此仙劍名曰――問情,跟隨月姨多年,此後就送給你了。”說罷把劍放到小青手中,繼而又搖搖頭似自言自語道:“問情,問情,隻是情該向何處問,該向何人問……”


    小青見玄月神色一時陷入憂傷,忙打斷玄月問道:“問情――好美的名字。月姨,你知道這問情劍的來曆嗎?”


    玄月一頓,把目光轉到問情劍上,緩緩說道:“此問情仙劍,是問道境界高人煉製的法寶。我如寂師尊於三百年前的道魔大戰中獲得。當時如寂師尊率領玄天宗和魔教大戰了三十三天,最後道臨祖師親臨西駝峰以降魔大力破了魔教宗主陽刑天的千魔幡才結束。眾人正要得勝而回的時候卻發現師尊在大戰中力破強敵,率領幾位師兄弟一路殺到了魔教禁地――千魔窟。戰至最後,幾位同往的師兄弟都已經陣亡,師尊也元神衰竭而被千魔窟第十八層的魔靈纏住。等道臨祖師親自到千魔窟驅散魔靈的時候,師尊已經徹底元神渙散,師祖和其他師叔伯發現已經神誌不清的師尊抱著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子,手裏緊緊的抓著一把劍,那劍應屬此女子之物,這劍就是問情。師尊由於元神受損太重,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不行了,但仙逝之前神智不清時還是緊緊的抓住這問情劍不放。再此後,月姨在一次會武中勝出,得到了這問情劍,從那時候起,問情就一直跟隨月姨了。”玄月說罷,歎了一口氣。


    小青聽得入神,呆呆問道:“如寂師祖懷裏抱著的女子是誰呢?既然出現在魔教禁地,想必是魔教中人吧。”


    玄月搖了搖頭,說道:“從問情的仙靈之氣來看,不像魔教之物,所以這個女子是否為魔教中人,就無從推測了。”


    小青緩緩抽出問情劍,頓時一股盎然仙靈之氣在精舍中肆意彌漫,端的一把好劍!小青癡癡的看著問情劍,指尖在劍身上鐫刻著的“問情”二字上緩緩劃過,頓時感覺到一股涼意從劍身閃來,直奔人心底!小青吸了口氣,繼續向下看去,隻見“問情”二字下麵還刻著幾行如蠅小字,小青逐字念道:


    相思相憶不相顧,


    念君苦,淚不住。


    隻道――


    人若有情天不負,


    卻是――


    兩情相悅兩相誤。


    問妾情,向誰訴。


    小青目光瑩然,望著玄月歎道:“好淒涼――不知是何人所作。”


    玄月道:“想是那女子作的。”


    小青沉默片刻,似自言自語地輕聲說:“這個女子心裏,好苦――。”


    小青隨即又見在問情劍另一麵劍身上也刻著幾行小字,小青一怔,兩行眼淚幽然落下,低聲輕泣著念道:


    此生此情與卿付,


    相守時,人神慕。


    曾想――


    終有一日同船渡。


    原是――


    雲泥兩別永無路。


    有來生,定不負。


    玄月見狀,幫小青輕輕拭去眼淚。


    小青神情一愣,回過神來,收劍回鞘,緊緊的把問情抱在懷裏。


    玄月見小青神情淒然,嫣然笑道:“真是傻孩子。”隨即又說“來,月姨傳你一套問情劍訣。”


    說罷衣袖夾風,把小青帶至一處森然洞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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