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這麽做的好處還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因為各國是平等做生意,生意好不好全靠貨物的質量,以及經營手段,朝廷不必刻意負責接待他們,要接待也行,按照規矩來,你們得給銀子,不必接受明知道以次充好的朝貢,所以開市舶司對朝廷,對百姓,甚至文官集團背後的商家都有莫大的好處。


    當然了,除了這上麵的好處外,還有一個好處,在於市舶司是朝廷設置的官職,有朝廷法度,有各自的章程規矩,可不管你是什麽王子,王國,什麽特使之類的官員,在這裏一切都是來做生意的,就得遵守大明的法度,守規矩,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樣一來,不僅是朝廷,就是沿海百姓也省去了許多的麻煩,也不至於一些地方官兒碰上對方的什麽王子、特使,國王之類的官兒,隻礙於對方特使的身份,犯了罪行也不敢以朝廷法度辦事,從而畏手畏腳,讓朝廷在百姓麵前失去了可信度……


    基於以上種種好處,楊崢的話兒一落,群臣無人不較好,就是先前極力反對開海禁的陳山、楊善等人也齊聲道:“皇上,臣等,願陛下罷朝貢,重啟市舶!”


    朱瞻基麵上有些不悅,市舶司的好處不言而喻,那是對朝廷,對百姓,對文官集團後的商家,可對他這個大明皇帝卻沒半分的好處?往日西洋之行,所獲寶物不少,可多半都進入了皇室,奇珍異寶歸皇帝所有,戶部,百官半分好處也沒有,這也是他樂於下西洋的原因之一了,可一旦市舶司重開,意義就不一樣了,按照規矩下西洋所得的貨物,無不是經過市舶司,按照規章製度收取稅收,所得的銀兩,全都入了國庫,自己的內庫能得到的銀兩,微乎其微,鬧騰了半天,到頭來給他人做了嫁衣,這種結果誰願意。


    “皇上,我等附議楊大人所奏,懇請皇上罷朝貢,重啟市舶司!“戶部尚書郭資還以為皇帝沒聽見,此時大聲的重複了一遍。


    朱瞻基心頭正鬱悶,那裏聽得進去,好好一場下西洋,卻沒自己什麽事情,心情的鬱悶可想而知了,聽了郭資的話兒,狠狠瞪了他一眼,冷聲道:“此事,容朕想一想!朕累了,今日的早朝就到此為止吧?“


    皇帝剛才對開海禁,下西洋雖不是很熱情,但還算認真,如似這般冷淡還是不曾見,眾官兒一時摸不著頭腦,尤其是郭資皇帝臨走時的那冰冷的眼神,沒讓他嚇出一身冷汗來,想要解釋什麽,可看皇帝已經站了起來,擺了擺手,便往後宮去了,隻好輕輕歎了聲,就此作罷。


    楊士奇與楊崢相識一望,眼裏彼此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一閃即過。


    早朝最後的結果雖沒能讓皇帝答應罷黜朝貢,重啟市舶司,但開海禁,下西洋已經足以成為今日早朝的一件重大熱鬧的事情,有的眾人說了,所以皇帝一走,眾官兒三五成群,彼此議論紛紛的走了。


    與眾人失望相比,場上唯獨鄭和、王景弘、馬歡顯得十分的高興,皇帝答應開了海禁,下了西洋,那就意味著他們馬上就要回到自己熟悉的海洋上,那些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地方,他們日思夜想的西洋諸國,將會再一次隨著海禁的重開,會再一次呈現在他們的麵前!想到這一切已經變成了真實,三人恨不得立即就率領寶船楊帆出海。


    “鄭公公恭喜了……?”楊崢笑吟吟的走了過來。


    這次能重新下西洋,多虧了楊崢,對於這份感謝,鄭和自是銘記在心,見他走來,忙抱拳道:“鄭和多謝……?”


    唯有楊崢自己知道,他不過是順應了局勢而已,就算是沒他,明年這個時候,鄭和的西洋之行,也必然會重啟,所以對於鄭和的感謝,他自問受之有愧,雙手輕輕一拖,便拖住了鄭和的雙手,道:“公公客氣了,西洋能重啟,固然是朝廷的決策,可最應該感謝的是公公自己,若非公公心中夢想還在,朝廷便是下西洋,又能如何呢?”


    鄭和道:“話雖如此,可沒有大人的幫忙……?”


    楊崢擺了擺手道:“這個就不說了,西洋之行已經停了這麽多年,再下西洋萬事還需從頭再來,公公還是早早回去準備,免得皇帝日期下來,慌了手腳。”


    鄭和知他性子,便點了點頭道:“咱家明白!“說完又是重重一抱拳,不顧楊崢阻攔結結實實的行了一個謝禮。


    楊崢看他如此,也隻能由著他去了。


    送走了鄭和,楊崢才看了看天,差不多午後了,早上吃的那點稀飯,點心早已消化得無隱無蹤了,尋思著早些回去好吃上熱乎乎的午飯,剛走出金鑾殿,就見聽得門外一人喊道:“楊大人請留步……?“


    本朝楊大人太多,楊崢也沒在意,仍舊低著頭往前走。


    卻聽得那聲音道:“楊侍郎,楊大人……?“


    朝廷做侍郎的不少,可姓楊的隻有自己一個了,這下楊崢知道是喊自己了,忙停下腳步來,剛轉過身就見金英急急忙忙走來,看得出這一路算是急趕,額頭上都溢出了細小的汗珠。


    “喲,這不是金公公,你不是陪著皇上去了麽,怎麽又回來了,瞧把您給累得?“楊崢急忙迎了上去。


    金英著實累得厲害,看他走過去急忙站住了腳步,重重吐了口氣,道:“皇上,皇上讓咱家來請楊大人去東暖閣敘話兒,咱家這不是怕楊侍郎走了麽,這一路跑了過來,差點沒要了咱家的這條老命。


    楊崢道:“公公辛苦了!“


    “楊侍郎說哪裏話兒,這還不是咱們做下人應該做的麽?”金英揣著粗氣回了一句。


    楊崢看他著實累得夠嗆,便等了一會兒才問道:“皇上之召見了我一個人麽?”


    對於楊崢能停一會兒,金英頗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不,還有大學士楊大人,以及戶部尚書郭大人,對了還有你的上司,尚書大人!”


    楊崢雖說對皇帝突然的召見,心知肚明,但還是哦了聲,道:“皇上召見沒說什麽事情麽?“


    金英對楊崢的印象不錯,主要來自他對太監沒有尋常文官那點鄙視心思,雖說自宣德登基以來,太監的地位提高了不少,尤其是經過五年的培訓,宮中的太監不斷能識文斷字,許多機靈的小太監詩詞歌賦也知道的不少,比起外廷的科舉出身的文官自是不能比,但比起往日被人罵了,被人輕視了都不知,情況是大為不同,誰看得起自己,誰看不起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這個咱家可不知道,皇上沒說,不過看皇上的神色,好像很氣惱?“金英想了想道。


    “不氣惱才怪呢,鬧了半天,給他人做了嫁衣,自己半點好處也沒有,是個人都會生氣!“楊崢心裏嘀咕了聲,也不多說,隻是輕輕哦了聲。


    兩人說話之間,便繞過了金鑾殿趕往乾清宮的東暖閣了。


    東暖閣緊挨著乾清宮,從宣德登基後,這裏就作為黃皇上批覽奏折處理政務之地,裏麵除了皇家應有的氣度外,以及各種皇帝用具外,最多的就是書卷了,書卷盈架卷帙浩繁,看上去似多年沒動了,但每本書上仍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灰燼。


    在一張龍案後的正麵牆上,懸掛著一塊墨拓紙匾,匾額上寫有“夙興夜寐“。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是當今皇帝親手所書,取自秦朝宰相李斯的《泰山刻石》皇帝躬聖,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隆教誨,訓經宣達。遠近畢理,鹹承聖誌。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隔內外,靡不清淨,施於後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重在提醒自己勤於治國。左側書案後,卻是一副對聯,上聯為表正萬邦慎厥身修思永。下聯是,弘敷五典無輕民事惟難。其意為儀表堂正(才能使)萬邦來朝,(要使)自己和他人謹言慎行,統治方能長治久安;在天下大力地宣揚三綱五常,不要輕視子民所從事的事情,要真切地理解到其中的艱難,破有勸勉後代統治正廉的意思。


    這裏是暖閣,是皇帝辦公的地方,按照朝廷規矩,外臣是不可進入這裏的,但今日這事兒朱瞻基心頭正氣惱,又不不想去其他的殿宇,再說了這裏詢問政務也沒什麽不妥,自己父王在的時候,由於身子肥胖,平日裏也懶得去更遠的地方,偶爾也在這裏召見大臣垂詢軍政大事,因此這間暖閣,從永樂末年時就一直很活躍,朱瞻基登基後,為了方便,特意讓人在裏麵給大臣們也設置了幾個單間,為了就是方便遇到朝廷有事情的時候,好著急大臣來此詢問,單房設置的並不大,但勝在精致,從設置之初,就被楊士奇等人喜歡,幾年後,內閣大臣遇到朝廷大事也多半會來此地,如此一來,又添了桌椅板凳,文房四寶以及先哲典籍,以及宣宗平日裏賞賜的詩詞歌賦,丹青字畫,讓小小的單間充滿了文人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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