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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店鋪在街道的最左側,這裏是獨墅湖入口處,一幢幢的古色樓閣與四周景色相映成趣,沿著沈家往前走上半裏地就是波光粼粼的獨墅湖,湖麵雪花飛舞,一片蒼茫。蘇州地區的建築,隻要不是店鋪,大門一般都是朝南開的。這種造法,可以讓建築冬暖夏涼。但這沈家商鋪的大門卻是朝北開的,顯得個性十足。


    三人尚未走進去,迎麵而來的是一陣陣的喧鬧聲,一個憤怒的聲音罵道:“這大雪都下了幾日了,蘇州城糧食價都比豬肉價還要貴了,朝廷再不派人下來平衡物價,這蘇州城怕是要亂了?”光聽語氣,就足以想象這人的情緒是如何激動。


    話兒剛落,另一個聲音又起:“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你看看這蘇州城,哪還有昔日的繁華,咱們老百姓都餓得走不得路了,朝廷再置之不理,我們蘇州的百姓還有活路麽?”


    “哼,朝廷,朝廷才不管你們,要不然這麽大雪的天,朝廷的糧食能不下來麽,你看看這蘇州的米價,我們百姓就做上一年,也吃不上一頓飽飯?這情況朝廷能不知道麽,可結果如何,不是沒見人麽?“另一個百姓憤怒的罵了幾聲。


    “話可不能這麽說,自新皇帝登基,咱們蘇州城的日子還算好過了些,你看這幾年況知府大人來我們蘇州城,為我們免除繁重的賦稅,訂立條規製度,事情有不利於我們的,立即上奏書陳述,這才幾年的功夫我們的賦稅一減再減,我們的日子比起往年可好過多了?“


    另一個百姓道:“可不是麽,洪武、永樂年間,命令出馬役給北方各驛站,前後四百多匹,約定滿三年後遣還,現在已經三十多年了。馬死了就補充,沒有休止的時候。工部徵收三梭闊布八百匹,浙江十一府隻有一百匹,而蘇州竟然達到七百匹,自況知府上任後,請求敕命有關部門處置。”皇帝全部答覆準許,朝廷還屢次有詔令削減蘇、鬆等地繁重的賦稅。況知府與巡撫周忱悉心商議籌劃,上奏書免除七十多萬石,要不然咱們蘇州能有今日這般天地?“


    “是啊, 人可要講究良心,況知府這幾年可算是為我們蘇州百姓做了許多好事,這大雪是老天爺降下的災難,可不能算在況大人的頭上!“最先的那個百姓說道。


    “可不是麽,這事兒要怪就怪那些黑心的商家,也不知怎麽就知道了這場大雪,竟連著坑了我們,以低價買了我們的糧食,等大雪一來,再用賣給我們數倍的價格將糧食賣給我們,他們當初給我們的那點銀子,根本就不夠我們放開吃,本以為賺了一筆,沒想到到頭來虧了不說,還連飯都吃不上,這些挨千刀的商家,著實可恨?“第二個百姓大聲罵道。


    這些都是這次雪災的受害人,雖說仗著家中還有積蓄,不至於在這麽冷的天,流落街頭,可米價這麽貴,讓他們也不敢放開肚皮吃上一頓,朝廷一日不平衡這些糧價,他們一日就不敢放開了吃,已連著吃了幾日的稀飯,那稀飯被自家婆娘燒得稀裏嘩啦的,大清早的喝了一肚子水不說,還不讓多吃上一碗,這其中的鬱悶此時被勾起,那還不放開罵上幾句。


    有人開了頭,其他人少不了符合幾句,因此楊崢進來的時候,偌大的商鋪已滿是辱罵各大商家的聲音,留些口德的,來來去去反反複複也就是挨千刀的,黑心,狗日的之類的,不留口德,什麽髒話兒都有,吵吵嚷嚷,差點沒讓楊崢等人以為進了瘋人院。


    這裏雖說是商鋪,但沈家也經營著茶館,茶館與左側的商鋪是連著的,相互獨立,卻又相互幫襯,也算是經營得法。一看有人進來,等候在門前的店家小二立即一臉堆笑的迎了上來。


    楊崢今日就是來看看,看這小二恭迎的勁兒,也就順著在茶館看著窗戶前落了座,段譽低估了幾聲,店小二立即堆著一臉笑容的去了。


    茶樓並不大,但勝在一個巧字,一張張的茶桌,一條條的板凳都幾好的利用了茶樓的空間,看上去密密麻麻,但當真落了座,卻不顯得擁擠。


    此時茶樓裏已坐上了幾桌,看打扮都是有錢的紳士, 偶有幾個衣著光鮮的百姓在吃茶話語,其中不時的夾雜著幾聲含糊不清的辱罵,倒也讓這座小小的茶樓添了積分趣味。


    就在他三人打量的這會兒,又走進來了幾撥人,看衣著打扮都是這蘇州城的商人了,他們遞上了銀子,然後在店小二的招呼下上最前麵的座兒。


    蘇州繁華之地,規矩自有些不同,比如京師是天子腳下,以官為大,什麽位置用常用官職來衡量,一個好的位置,自是官職最高的人來坐了,而官職低些的,對不起隻能陪在兩側或者末尾,也許你會問,那要是碰上兩人官職一樣,都是正二品的官兒都想坐這個位置,那該如何說好。


    這個好說,先看看你的胸前,若是正二的品的錦雞,而對方是獅子,以大明的規矩,除個別情況外,隻有文官才能擔任高級軍事長官,即使同樣品級,文官的地位也要高於武將。而在許多文進士的眼中,武將都是一群沒讀過書的大老粗,武進士也不例外,所以這個時候是文官做上位。可要是碰巧,兩人都是文官,哪有該當如何。


    別急,有的是法子,第一步擺出身,看看是那一年的進士,若你是舉人,對不起,你連殿試都沒有參加過,湊什麽熱鬧。可有人問,若都是進士出身又該如何是好。


    這個也好辦,科舉是大明做官的第一步,所以進士出身的人十分喜歡講登科時候的事情,必要的時候拿來比一比,倘若兩人都是進士,那咱們接著比。第二步擺資曆,比比是哪一科中進士的,細談之下,若你是洪武十六年的,對方是十九年的,第三個是二十二年的,第四個資格最老,是洪武三年的,那麽這個時候,那三位就要向第四人行禮了,這是規矩,不管你官和年紀比對方大多少,遇到比你早登科的就要行禮。這是第二步。說到這兒,若又有問了,若都是洪武三年的那又該如何?不急,活人能被尿憋死不是,擺了出身,擺了資曆,第三步就開始比名次了,就算是你們四人都是洪武三年的進士,可考試總有個名次的高低,若第一人是三甲同進士出身,第二人是二甲進士出身,第三人是二甲第十五名,三人之中,無疑是第三人的名次最高了,可這時候第四人說我是庶吉士乖乖的站起來行禮,並且讓了座,誰讓人家是數一數二的優等生呢。這就好比,張居正、胡宗憲、戚繼光、俞大猷四個人坐在了同一張桌子上,座位的次序如何排定?這位子看著難以確定,可你三步擺下來,位置就好擺了,胡宗憲於嘉靖三十五年任浙閩總督,嘉靖四十一年死於詔獄。張居正嘉靖三十六年供職翰林院,四十三年任國子監司業,四十五年掌翰林院事。戚繼光嘉靖三十五年任浙江都司參將,四十二年任福建總兵。俞大猷嘉靖二十一年任宣大都指揮僉事,二十八年任備倭都指揮,四十年任廣東副總兵,四十二年為福建總兵(後被戚繼光替任)。如果曆史上胡宗憲,張居正,戚繼光,俞大猷四人真的同桌吃飯,則最大能是他們經曆重合的地方,那就是在東南抗倭的時期,可推測為嘉靖三十五年至四十一年間,在這個時間段,胡為浙閩總督,張先供職翰林院後為國子監司業,俞大猷最高官至副總兵,戚繼光為參將。所以尊卑依次為胡張俞戚,坐次為胡宗憲坐西席,最尊;張居正坐北席,次之;俞大猷坐南席,又次之;戚繼光坐東席,最次了!說了半天,就是一句話兒,好位置在京城那是給有身份,有資曆、有名次的官家老爺坐的,而這蘇州城就沒這個規矩了,當然了,它們有它們自己的規矩,如將茶館分出等級來,有錢有地位的在裏麵,沒錢沒地位的對不起靠外麵落座,所以想要看蘇州的有錢人,你隻需找一家上等的酒肆茶館,望裏麵看一看,登時一目了然。


    楊崢一行人既不想張揚,也不想泯於眾人,所以在茶館中間的位置上落了座,這樣既可以聽到上麵說些什麽,也可以看看下麵的窮苦百姓,位置算來是最好不過了。


    剛坐了一會兒,忙碌的店家小二利索的送上了一壺茶湯,三隻白瓷杯子,杯子被洗刷的幹幹淨淨,還帶著淡淡的香味,將茶杯給三人一字兒的排開,然後提起茶壺給三人滿上了一杯茶,跟著重新返回了後堂,不多時端來了一個火爐,重新加入茶葉與清湯的茶壺輕輕放在了火爐上,衝著三人微微一笑,道了聲:“客官慢用!“便退了去,衝著前堂吆喝了幾聲,聲音悠長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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